第130章 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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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王妃見門外的仆人都是垂耷著腦袋,屏息靜氣的,十分不同尋常,問,“這是怎麽了?”

    恰她過來的消息裏麵也通報了,寧王道,“讓她進來!”聲氣嚴厲。

    寧王妃走進屋,隻見林王妃與虞仙因婆媳二人在一旁一坐一站,見她來了,施施然回避過眼睛。

    寧王坐在主位上,一隻手搭在案上,滿麵怒容——這個老實人出現這樣的聲氣可不正常,寧王妃問,“王爺,這是怎麽了?”

    “你還問我是怎麽了?!”寧王的火又躥上來了,指著她,“我問你,昨天崇元到底是怎麽回事,犯了什麽病,你們一個個得都合起來瞞我,在背地裏都做了什麽?”

    當著外人的麵發作自己的妻子,這場麵真的不好看。

    屋內外一眾仆人都垂下了頭,特別是寧王妃的侍女們,頗為自己的主人委屈不忿。

    “王爺,這件事妾身會跟您解釋,”寧王妃也是個要強的,這般被當眾不給臉,身為王府女主人的尊嚴大受打擊,隱忍著繼續道,“咱們府裏的事,還是不要讓外人插手的好。”

    “嗬,嫂嫂是說我是外人麽?”林王妃笑著道,崇元大長公主什麽的她奈何不了,寧王妃這樣一個飄萍一樣的王妃也想跟她橫——當下麵帶冷笑,吊起的眼梢全是潑辣的驕悍氣,“可惜即便我這個外人,也比王妃娘娘更加關心王府的榮威呢!”

    寧王越想越惱,一時恨寧王妃不明事理,一時又惱申時軼不爭氣一條道走到黑,指責的話也不想說了,又煩又懊得坐在那裏。

    林王妃看出他的心思,輕輕道,“王爺要想讓郡王爺死心,倒也好辦。”

    “阿秀說怎麽辦?”情急之中,寧王喚出了林王妃的名。

    林王妃抿嘴一笑,照著之前同虞仙因商量好的,“不如就趁今天,去公主府同公主殿下說清楚。公主並非不明事理之人,您親自去了,她豈能忍心讓長輩為難?”

    寧王妃聽到這,忙出聲道,“王爺,不可!”

    寧王則完全被林王妃的話吸引住了,根本沒有理會她,林王妃見他心動,又緩緩道,“王爺,事關天家和西平的體麵,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機不可失,事不宜遲啊!”

    #

    公主府的管家聽說寧王來了,急忙正衣冠、開正門,疾步小跑上來行禮,“不知王爺大駕光臨,請進,請進!”

    寧王卻是坐在車中,並不下來,“大長公主呢?”

    管家覺得奇怪,還是讓人將正門門檻拆下,好讓馬車進去。

    寧王卻硬邦邦的,“孤不進去,讓崇元出來!”

    “這……”管家覺得不對了,再一個個看寧王的車隊、扈從,皆是冷著臉的,那寧王聲氣也不詳,遂試探著道,“請容小的進去回稟。”

    虞盛光正在午休,她剛剛小產,此時哪裏起的了床。

    管家將情況先告訴了虞母。“寧王同我們府上一向交好,現在洶洶而來,卻不進府,這中間定是出了什麽事啊!“

    虞母聽到這樣,已是猜到,怕是寧王並不讚同西平郡王與自家孫女的親事。

    管家又道,“寧王這架勢,是不是……要同公主劃清界限的意思?”

    虞母道,“先不要告訴公主,如果寧王殿下有意如此,她出不出迎都沒有意義,況現下也無法起身。老身先出去拜見寧王殿下。”

    大長公主府門口,寧王的馬車和扈從一字排開,象征著寧王府的徽號旗幟在寒風中烈烈飄揚。

    一些好事的小民百姓已經在遠處圍觀,夾雜著偶爾路過的大府豪奴,騎在馬上,觀看熱鬧。

    不一會兒,隻見大門裏走出一位老婦,由一名小婢扶著,出來向寧王行大禮,跪到馬車前,“民婦拜見寧王殿下。”

    寧王問,“爾是何人?”

    虞母道,“民婦虞氏。”

    寧王知道她是虞盛光的祖母,山陰伯虞廉的母親。

    申重雖貴為皇子,但一向懦弱,並非心狠之人,眼見這麽一個頭發蒼白的老人家跪在腳下,又想到虞盛光的好處,不禁先是一默。

    然而馬上厭惡與氣憤又將心軟蓋過,問,“崇元呢,她怎麽不出來?”

    虞母道,“公主身體不適,請殿下原諒些個。”

    寧王道,“孤來也無有他事,聽聞她與臨江王的好事將近,特來看看。既然身體不好,孤改日再來吧,待他二人成婚之時,孤必隨一份厚厚的大禮。”

    說罷命人驅車,離去。

    管家與小婢扶起虞母,看著車輪碾起的黃塵,虞母在心中道,果然是這樣,寧王並不讚同西平郡王與阿圓的婚事,甚至到了不顧體麵親自登門表態的地步。

    管家道,“老夫人,咱們先進去吧。”

    #

    申時軼回到家,已是晚膳時分。

    他們家舊時養成的習慣,晚膳必要在一處用餐。隻見那諾大的廳堂肅穆無聲,寧王妃灰著臉,世子申時庭見他來了,打圓場的痕跡很明顯,喚道,“二郎來了。”一麵向他使眼色,意思不要提白天的事。

    寧王今次是鐵了心,滿是皺紋的臉緊繃著,申時軼看看他,心中些微無奈,喚,“父王。”也向王妃行禮。

    “你回來了,”寧王幹巴巴得道,“冊封典禮的事怎麽樣了。”

    “一切順利,陛下提出,她將在冊封典禮之後移居上陽宮。”

    永遠強勢沉重的向一座山壓在脊背上的母親,突然變得輕飄飄得如天上殘餘的雲絲,寧王覺得,自己一時很不能習慣,竟有失衡的感覺。

    “唔。”他含糊得道。

    “還有,陛下再次提出赦免彌安,讓他一道移居上陽宮。父王的意下如何?”申時軼又問。

    “你們看著辦吧。”寧王道,突然抬起頭,“二郎,這些事我都交給你,但隻一件,你的婚事,卻要由我來做主,不得你任性胡來。”

    申時軼也抬起頭,父子倆看到一處。

    寧王妃因為有“過失”,現下卻是不敢說話了,世子申時庭忙上前道,“先吃飯吧。”

    一個伶俐的小婢捧盆上前,申時軼淨了手,為寧王盛了一碗湯。

    寧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拿起湯匙。

    #

    內室的門開了,小空進來道,“殿下,郡王爺來了。”

    虞盛光歪在軟榻上的,本正拄頤想著事情,聞言坐起身,不一時,隻見申時軼高大挺拔的身影進來,將身上的大氅解下來交給婢女。

    虞盛光道,“這一件黑狐的氅衣倒像是新做的。”

    申時軼笑笑,“屬你眼尖,在西北時獵到的狐狸。”

    他裏麵穿著玉色錦緞長袍,寶藍色敞口斕衫罩在外麵,用金棕的腰帶係在腰間,華服部分掩藏了英俊兒郎的犀利和野性,甚至讓他顯得有些勁瘦,但些微反光的錦緞下,隨著男子的行進動作,現出衣料下結實的肌肉線條和力感。

    橘黃色的燈光給年輕英氣的麵龐塗上一層釉質的光,平素的濃眉利目暗光下更添了幾分風流的的味道,怎麽看也看不夠啊,申時軼到她麵前坐下,有些得意得挑起眉,“好看吧,是不是沒見過我這樣好看的。”

    虞盛光噗嗤一聲笑了,半挽的頭發鬆鬆披到肩上。

    “是看不夠呢。”她突然傾過身子,仰起臉兒,兩個人麵麵相對,清清的瞳仁裏都隻有對方的麵龐。

    不一會兒,虞盛光的臉微微紅了,申時軼扶住她的脖頸,“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兩個人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虞盛光看著他,“別說了,寧王殿下……我能夠理解他。”

    縱身入懷,將身子投入到他結實又溫暖的臂膀內,細細道,“可是我還是要嫁給你啊,阿狸。”

    懷裏嬌軟的身子輕盈柔軟,小聲得問,“阿狸,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們都自私。”申時軼道,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可是這件事情怎麽能用錯與對去評價呢?我們吃了那麽多的苦,你知不知道那天在宮門外,我挨鞭子有多疼,可是最疼的還不是在身上,而是,而是我終於還是要把你留在這裏,留給別人……”

    “申時軼……”

    “不,我要說。”申時軼抬起女子的頸子,銳利的眼睛看著她,這時候他不是那個偶爾還略帶著稚氣的、會撒嬌撒嗲的少年,而是一個男人,一個強壯的、彪悍的、會令人心顫發抖的男人,“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一定要回來,把你重新搶回來。如果說這裏麵誰最自私,那麽就是我。我最自私。”

    “在我們能夠選擇的時候,選擇符合自己心意的人,在我看來,這是天底下最順應天理、最正確的事了。我很慶幸現在我有這樣的能力。” -王之將傾

    虞盛光輕輕吻上他的嘴唇,“謝謝你對我這樣鄭重認真,阿狸。可是你的父親、家人,還有臨江王,我們總還要顧及。”

    她轉身從小屜裏取出一封信箋,遞給他,“我欠臨江王一個解釋和道歉,請你把這封信轉交給他。”

    申時軼看著信,“堂叔對你……哎,我想把堂叔調的遠遠的。”

    “別,不要為我這樣,這不值得。”虞盛光道。

    申時軼看看她,“男人的事情,你不懂。沒那麽簡單。”

    虞盛光還是不解,“我不認為我對臨江王有多重要。”

    申時軼揉揉她的頭發,“你不懂,小光。”站起身,“這封信我會給他,還有我父王那邊,你先不用理會,交給我就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