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開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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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陸府的家丁與仆人們都聚在了西跨院,烏壓壓的站滿了院子。眾人都知道叛軍馬上將攻進城內,陸府能否保得住還很難說,更別提這些小人物的命運了。何去何從,其實也由不得自身。這就是亂世的悲哀。寧為太平犬,不為亂離人。在兵臨城下的黑夜裏,這些百姓隻能暗暗抹淚。
在這樣烏雲壓頂的緊張空氣中,院子裏鴉雀無聲。陸望把來接陸顯父子的關若飛擋在了門外,顯然是已經下決心與陸府共存亡了。然而,連劉義謙都跑了,陸府還怎麽能存在呢?家中的老仆暗暗擔心主人的命運,都在心中祈禱陸望能闖過這一關。
陸望來了。帶著一臉的冷峭,他抿著嘴唇,站在院子前麵的正廳中。院中點起的火把,照在他的臉上,映出冷冷的紅光。
陸寬鄭重地把陸顯的遺體安置在後堂,用一匹絹布把老主人的身體蓋上。他深深地行了個禮,口裏囁嚅道,“老爺,你安息吧。我懂你的心。少爺我會拚了命護住的。為了少爺,我會留著這口氣。”他的臉上留下兩道清淚,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緬懷的時候,便悄悄用袖子抹去了眼淚,轉身走到了前廳。
陸望見陸寬暫時安頓好陸顯的遺體,便示意他站在自己身旁。外麵的街道上已經傳來了軍隊行進的沉重腳步聲,一陣陣驚呼和哭喊不斷從牆外傳來。府外燃起了大火,熊熊燃燒的烈焰把天空映得通紅。
院子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知道,叛軍進城了!就在府外!
陸望清了清喉嚨,向人群冷冷地掃了一眼,說道,“現在,軍隊已經進城了。所有人都不要出去送死。都待在這院子裏。來保,來清,去打開大門,有軍士來了,便把他們引到這裏來。”
眾人一陣驚慌,如炸了鍋一樣嗡嗡作響。原來以為,少爺會命令關上府門,與叛軍決一死戰,即使最後府門被破,也不失陸家的光榮。而開門迎敵?這是要向叛軍投降嗎?
來保跟隨陸顯多年,對老主人感情深厚。這晚,忽見老主人無故暴斃,又聽得少主人命令開門迎敵,不由得無所適從。來保壯著膽子,高聲問道,“少爺,您的命令我們不敢不聽。隻是老主人到底怎麽了?能不能給屬下一個明白!”
眾人也高聲說道,“對!給小人們一個明白!”來保流著淚,說道,“小人家裏是賣炭的出身,小時候吃不上飯,流著鼻涕在街上賣炭,沒人買,正在哭的稀裏嘩啦,老主人在街上見著,就慈悲收留了小的,在府裏做個雜役。小的這才吃上了飽飯,穿上了暖衣裳。老主人就是小的天。所以小人鬥膽想問個明白!”
人群裏一陣唏噓流淚之聲。陸府的家人們都感念老主人的恩情,所以到了現在這個危急關頭,還不忍心離散,想守著陸府共存亡。沒曾想,老主人卻不明不白,先一步去了。
陸望心裏也大為感動,但卻明白,現在不是明說的時候。就算會被唾沫星子淹死,他也必須按照父親的劇本演下去。
所以,他硬起心腸,高聲對來保說道,“陸尚書是畏罪自裁的。大軍即將進城,陸顯還妄想這劉義謙會來救他,意圖隨同劉義謙一起逃亡,被我發現。我苦口婆心,百般勸喻,告訴陸尚書大軍是替天行道,討伐逆賊劉義謙的。更何況,劉義豫本來就是原太子,劉義謙這個皇位,是從他手上偷來的。現在當然該歸還了。”
眾人大為震驚,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罵聲。“畜生!你豬狗不如!”來保高聲罵道。一些家丁也陸續響應,罵道,“老主人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怎麽能如此大逆不道,逼死父親!”
府中的車夫來福哆哆嗦嗦地問道,“少爺,老爺是被您殺的?您可別嚇唬小的。”陸望似乎早料到眾人的反應,傲然看了眾人一眼,大聲說道,“不錯,是我殺的。誰讓他不肯投降,擋我的路!”
來福哭哭啼啼地衝出人群,忽然猛的一撞,頭磕在廳外的青石柱上。他身子一軟,癱倒在石柱旁,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跡,腦袋上一個血洞,還在不停地往外滲血。而來福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他的氣息卻已經冷了。這個憨憨的車夫,就這樣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人群中傳來一陣尖厲的哭聲。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衝到來福的屍身旁,嚎啕大哭。這是來福的女人慶嫂。眾人騷動起來。若不是陸望少主人的身份,與大夏國嚴格的尊卑禮儀觀念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他早已被在場的眾人亂拳打死了。
陸望心裏一陣悲涼。生命,就如同一片落葉,從枝頭飄落,卻並不聽從人的掌握。後來的很多時候,他也曾感受到這種深深的無力感。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掌握局勢,按照計劃進行。來福叔,我在心裏默默為你送行,一路走好!
“不願意留在府裏的,發給遣散費用,領回物資,並所有契約,一並聽由自行離開。隻是,今夜不能出去。待我安頓好,你們願走就走,我不強留。現在出去,就是送死!”陸望此話一出,人群安靜下來。畢竟都是小老百姓,府裏的家人們也想求一個活路。既然少主人如此狼心狗肺,不值得伺候了,倒不如出去,也是個出路。
陸望見眾人心裏已有活動,便高聲說道,“去開門者賞錢每人二兩!”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兩個人猶猶豫豫地從人群中蹭出來,躲躲閃閃地說道,“少爺,我們願意去開門。”來保見是家人中兩個素來喜歡耍滑躲懶的貨色,便往旁啐了一口,把臉扭過去。
這兩人倒也無所謂,隻是拿眼睛瞧著陸望,臉笑的像一朵菊花似的,諂媚地看著陸望,說道,“少爺是識時務的,小的自然也不能和那些榆木疙瘩一樣。”陸望心中鄙夷不已,倒也強自按捺下來,淡淡說道,“去吧。”
說著,便從陸寬手中拿過錢袋,掏出四兩銀子,分別扔給兩人。這兩人見立刻就得了甜頭,眼睛霎時放了光,拿著銀子摸了又摸,千恩萬謝,喜滋滋地去了。陸望見他二人如此不堪,心中著實厭惡,便扭頭問陸寬道,“這兩人叫什麽?”
陸寬答道,“一個叫來華,一個叫來巧。”陸望哼了一聲,說道,“倒真是人如其名。又滑又巧!這兩個明天讓他們領了遣散費,滾蛋。”陸寬點頭,憂心道,“明天,不知三娘會不會留下?”
三娘?陸望倒一時忘了。三娘會不會也覺得他是個人麵獸心的畜生?他心裏像被揪住了,覺得生疼。三娘把他從小帶到大,早已是他生命中的親人了。她會離他而去嗎?
正想著,陸望在人群中搜尋,卻並沒見到三娘的影子。陸寬忽然捅捅陸望,向旁邊一努嘴。陸望回頭一看,三娘正站在廳旁的暗影裏,靜靜得看著他。
發現了陸望的目光,三娘也定定地看著他。那眼神裏,有信任,有期待,有安慰,有支持。他的心忽然安定下來。他知道,三娘懂他,更知道,他是個怎麽樣的人。他更明白,在三娘的有生之年,都會這樣看著他,陪著他,守護著他,就像他從未謀麵的母親一樣。
他向三娘點了點頭,便對陸寬說道,“寬叔,謝謝你和三娘陪著我。你們就是我的親人。”陸寬的眼眶濕潤了,低下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說道,“少爺,老奴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便會把這把老骨頭給你當柴燒。”
此時,院子裏忽然大亮,許多火把一齊照亮了院落,一隊隊士兵把院落重重包圍住。陸望看著那些閃著銀光的鎧甲,知道,自己該登場了。
一個火紅的矯健身影拔地而起,騰的一聲飛身落在廳中,穩穩地站在陸望麵前。陸望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把閃著寒光的劍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倒是識時務,知道給我們開門。”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望定睛一看,一個著火紅鎧甲的豔麗女郎冷冷地瞧著自己,還示威式地把劍又往他脖子上按了按。
女郎的功夫不錯,看來是有名師調教的,隻是不太像大夏國的路數。再看她的相貌,五官深刻,眉弓高聳,睫毛卷翹,濃眉俏麗,雙眸幽黑,直鼻高挺,大有異域風情。那雙挑釁的眼眸,正射出冷冷的寒光,帶著一份與生俱來的矜持與高傲。
陸望心中大致有了答案。來者作為軍中少見的女將,身份又很高,自帶一份傲然態度,十有八九是狄國的赤月公主。赤月雖然年少,然而威名在外,傳言能於馬上取人頭,又好武勇悍,兼智謀出眾,在狄國令人聞風喪膽,更是赤狄部族的一張王牌。
見陸望如此打量自己,赤月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陸望久聞此人難纏,不料竟是如此美貌剽悍之輩,心裏不由感歎,狄人尚武之風果然深入,連這樣的人也沾染強悍之風,今後更要小心應付。見赤月出言威脅,陸望笑道,“你若挖了我的眼珠,便見不著我備下的大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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