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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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聞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赫然是有人在靠近。
但來人隻走至滄夜身後幾步遠,便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道:“參見殿下,屬下來遲了,罪該萬死,請殿下責罰!”
滄夜聞言,視線落在火堆上,幽藍的眸子明滅不定,“此地偏僻,也虧得你們動作比他們快。可曾解決了?”
“路上遇到了他們的追兵,屬下已命人處理掉了。”那人回道。
“洛北辰他們追到哪裏了?”滄夜淡淡問道。
“江淩歌小姐把他們引向渝州,現在他們正追著江淩歌小姐不放,暫時不會注意到殿下這邊。”那人答道。
滄夜勾了勾唇。
洛北辰想到他會混淆視聽,定然會加快速度回昆侖,但他這次一定要把他引向昆侖,哪裏肯讓慕清染落回她手裏,便幹脆把已經暴露的江淩歌拋出去。果然,他們都跟了過去。
不過,洛北辰很聰明,在窮追不舍後,估計也能察覺到蛛絲馬跡,但到時,已是為時已晚。
夜風徐徐,火堆因此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火焰撲騰。
“屬下已經準備好了馬車,還請殿下移駕。”那人單膝跪地,說道。
滄夜聞言,回過神來,轉而看向蜷縮著身子,似是已睡沉了的慕清染,緩緩站了起來。
他堪堪一揮袖子,那火堆猶如被暴風卷過,嘩啦啦地一聲響,那火堆立刻就熄滅了。
滄夜走至慕清染身邊,抖了抖繡著精美花紋的袖子,一陣淡淡的幽香飄逸而出,而原本睡得不安穩的慕清染,慢慢鬆開了她緊攥的手心,沉沉地睡了過去。
滄夜躬身把慕清染抱起,雖然他不能擅動內息了,但對於一個習武的男子而言,就慕清染這點重量,還是能穩穩妥妥地抱起的。
他頓了頓腳步,回眸看了眼那嫋嫋升起青煙的火堆,淡淡道:“帶路。”
那人似乎很驚異滄夜的舉動,但也不敢有任何表現,隻垂頭應著,立刻就往前走,“殿下請跟屬下來。”
哪怕滄夜此刻的紫色衣袍已經髒汙撕破,但他周身氣質高華,讓人依舊不敢小視。風吹起他的衣袍,揚起他的寬袖,撩起他的長發,越發的顯得他如乘禦風而行的優雅。
他們收到滄夜的信號彈後,立刻就開始確定位置,並隨之帶人處理了那些後麵又追蹤而來的黑衣人,故而滄夜他們才沒有收到第二次的攻擊。
他們動作很迅速地準備好了相應的馬車裝備,匆匆就趕了過來。
滄夜抱著慕清染入了車內,馬車的格局與之前他用的那輛一模一樣,隻是卻沒那輛馬車那般精致。
滄夜把慕清染放在鋪著厚厚地毯的馬車裏,自己這才盤腿坐下,體內的真氣已經在隱隱翻騰,他深深吸口氣,按壓住胸口蓬勃的疼痛。
“殿下,屬下來得匆忙,不曾準備得精細,請殿下降罪!桌上已備了您最愛的茶水和茶點,待得到了據點,已準備了您喜愛的佳肴。”車外的人恭恭敬敬地道。
滄夜方才已吃過蛇肉,此時也沒那個胃口,隻冷冷道:“去據點,我隻待一刻,便立刻啟程。另外,讓人準備紫芒的解壓,務必盡快。”
那人聞言,忙應道:“是。”說罷,立即讓人趕車離去。
馬車咕嚕嚕而行,滄夜雙手交叉,引導真氣,掐了個訣,緩緩放在了平放的膝蓋上,閉上了眼。
若不是當時憤怒慕清染的私下離去,他也不會被那些低賤的人給偷襲。
慕清染似無所察地昏睡著,毛絨絨的兔毛兒拂過她秀美的臉頰,眉頭微微蹙著,籠著一層薄薄的憂愁。
慕清染一直都不曾醒過來,滄夜下的藥有些重了,他下車時見她還不曾醒,便吩咐道:“讓兩個丫鬟給她梳洗一遍,等會準備好,立即便啟程。”
旁邊立即有人應道:“是的,殿下。”
滄夜隻所以中途來據點,一來是為了補給,二來是為了解毒,三來則是為了沐浴更衣。
似乎昆侖出來的人,生理甚至是心理上都有著一種難以言述的潔癖。在一定的環境下,能夠忍受這種髒汙,但一旦有了條件,必然是要洗幹淨的。
滄夜才沐浴罷休,丫鬟們紛紛替他更衣,換上精致繡著祥雲的紫袍,為他束上玉冠,而隨之就有人準備了紫芒的解藥。
隻是那丫鬟捧著解藥過來時,滄夜隻覷了眼,就在她走得近前的瞬間,他驟然發難,揮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那丫鬟還沒來得及動作,就驀地睜大眼,軟軟地跌倒在地,衣袖裏藏著的匕首也掉了出來。
而她,竟是死不瞑目了。
滄夜以帕子擦拭著手,冷冷道:“讓風衣過來。”
據點的丫鬟們都不是普通的隻懂服侍人的,立刻乖巧地躬身退了出去,去請風衣過來。
而風衣赫然就是開始去接滄夜的人,是這個據點的領頭人,也是滄夜的心腹。
風衣進來時,見得地上躺倒的屍體和匕首,怔了怔,忙跪下請罪道:
“驚擾了殿下,屬下當真是罪該萬死!”
“你是該死的。”滄夜抬手,把手中的錦帕丟向他,冷冷笑道:“本事了,連他的人都敢放進來,若不是本殿注意到她的手上細微的動作,本殿還不知曉,你竟是這般的沒用了。你明知道,本殿與他之間的爭鬥,竟然還敢如此的掉以輕心,你不是該死是何?”
風衣聞言,心中一驚,越發的惶恐了,隻垂著頭道:“屬下——屬下疏忽,請殿下責罰。”
滄夜見他垂著頭,凝眸道:“疏忽,哼,你還惦記著本殿是你的主子,本殿還以為,連你也要叛變了。”
風衣麵色一白,急忙道:“屬下萬萬不敢生出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還請殿下看到屬下的一片赤誠之心。這丫鬟已在據點待了近三年了,屬下不曾想到她居然會是那人的人……”
他一向對滄夜忠心耿耿,滄夜的雄心偉略是他跟隨的原因之一,他覺得隻有這般的人適合當他的主子,如何會生出背叛之心。
滄夜也知曉,他略略抬頭,睥睨著他,道:“本殿自然知曉,隻是本殿與他之間總歸會有一場生死之爭,你若是再不小心點,早晚會拖本殿的後腿。今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且去領責罰。據點裏自然還有他的人,你且讓他們傳消息,本殿倒是想看看他還能鬧出如何的花樣來。哼!”
風衣隻以額抵地,道:“是。隻是紫芒的解藥僅此一顆,而今據點裏隻剩下一些壓製的藥丸,殿下需得回了教裏才有。”
這才是他覺得恐慌的最主要的原因。
滄夜聞言,竟沒再惱怒,隻淡淡道:“盡管拿來吧。看看慕清染那邊如何了,暫時不要讓她醒來,馬上就要進入西域昆侖的地盤了,讓她且安靜地睡下。待得本殿走後,一切且按原計劃走。”
“是,屬下告退。”風衣應下,垂頭退了出去,眼底是遮擋不住的興奮。
見得風衣退下,滄夜這才捂著胸口,低低咳了起來,喉間的血腥被他咽回,眸子卻閃爍如凶狼,明亮得近乎詭譎。
滄塵,你的速度可要快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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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洛北辰此時,他一直與鳳錦等人從渝州就開始追著江淩歌而去。
卻不曾知曉,江淩歌一進渝州就立即和人換了馬車,裝著慕清染的馬車早已由滄夜親自押送去了昆侖。
“這江淩歌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我們騎著馬都趕不上她,她一個弱女子也真是本事了,那時倒是小爺我小瞧了她。”公孫祁陽停下來喝了口水,忍不住抱怨道。
此時,他們這些人早已停下駿馬休整,倒不是他們人扛不住,而是馬實在是到了極限,本來按照洛北辰的計劃,他們是要在緊郴州前把對方攔下的。誰知道,對方竟然那般狡猾。
洛北辰聞言,抿緊了發白幹裂的唇瓣,打開水囊喝了口水,蹙緊了好看的眉頭,他白希俊美的臉因為這長時間的追趕而泛紅,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什麽,隻驀地站了起來:“不對……”
“怎麽了?”鳳錦問道。
“北辰,哪兒不對了?”公孫祁陽也忙不解地追問道。
洛北辰掃了他一眼,慢慢道:“我們走錯了方向。”
“什麽?”公孫祁陽大驚。這都走到這地步了,竟然說追錯了方向,還有比這更讓人想哭的麽?
洛北辰攥緊手中的水囊,指骨青白,“或許對方一開始就足夠了解我,他讓江淩歌誤導了我們,讓我們以為染兒就在江淩歌車上,但是顯然進入渝州後,他們換了馬車。現在就算我們追上去,馬車裏也不會有染兒,江淩歌也不會在裏麵,隻有空馬車才會走得如此快。”
“我開始心頭大亂,倒是不曾注意這些細節,比如馬車的輪印慢慢地變淺了。顯然江淩歌在誘導我們出了渝州後,她就騎馬離開了。”
“清染也早已被渝州的人接應走了。若是我猜得不錯,他們走的必然是小道,那邊比從渝州過去西域難走,但速度倒是也不慢。”
“那,那我們怎麽辦?”公孫祁陽一怔,忙追問道,“我們豈不是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慕小姐給帶上昆侖天山麽?”
鳳錦也有些急了。若是慕清染真出了什麽事兒,洛北辰這裏可如何是好,甚至是江淩歌,到時候北辰肯定是不會放過她的!
洛北辰望了眼正大口喘息的駿馬一眼,抿著薄唇,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走得比他們快一些,等會去驛站換馬。在雁門關伏擊,前提是,我們必須比他們快,不然,我們就隻能跟著上昆侖了。”
昆侖天山,明明那般美好名字,卻讓人望而生畏。
至少洛北辰就不想再回憶起絲毫的那些記憶。而今他能做的,也不過隻是祈禱時間能夠過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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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染再次醒來時,是在傍晚。她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窗外灑進來的落日餘暉,晚霞嫣紅了整個房間。
她望著頭頂拱形的屋頂,怔怔然地發了會兒呆,額頭還有著隱隱作疼,她忍不住按住了額角,輕輕地揉了揉。
她記得,她明明是跟著滄夜滾落在樹林裏,當時她還吃了澀果子,跟滄夜因為意見不合而吵了架,最後迷迷糊糊就睡了,怎麽她醒來就換了個地方?
而且換得地方還是如此的奇怪,這種從沒有見過的建築到底是怎麽回事?
慕清染緩緩爬了起來,身下是柔軟的毯子,給她蓋著的也是絨毛毯子,看形狀和顏色似乎還是一隻猛虎的皮毛,嚇得猛地推開了那毯子。
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如此的陌生,高高拱起來,像是高塔的頂部般怪異的房子,而且看材料,似乎還是用的土胚。
原木製的桌椅,做工精巧的銀製的高脖水壺和茶杯,桌上的銀製盤子裏放著洗得嬌豔欲滴的葡萄。
慕清染穿上了放在一側的繡花鞋,她這才發現自己似乎也換了身衣裳,是絲綢質地的黃色衣服,做工很是精致。
她心中一驚,暗暗道,滄夜去哪裏了?這裏又是哪裏?
她走下腳踏,腳下鋪著厚厚的地毯,晚霞自打開的木窗子裏灑進來,映得整個屋子都通紅璀璨。
慕清染往窗邊走去,就見窗子大開,外麵的景象一目了然,但卻足夠讓她震驚。
空氣幹燥而悶熱,庭院裏種得幾棵胡樹,翠綠常青,但地麵卻都是一片昏黃,沒有石板,統統都黃土地,而圍牆也很高,也是由一色的黃土堆砌而成的。
庭院裏的拱形門口處站著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穿著黑色勁裝,挺直著背脊,就如那鬆樹般屹立在那。
慕清染一怔,心道,莫不是她在睡著時,被那日追滄夜的那些人給抓了,這才來到了這陌生的地方不成?
正這般想著,就見木門驀地被人推開,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嫋嫋走了過來,看慕清染醒了,忙開心地道:“姑娘您醒了?”
那少女一身清涼打扮,穿著薄薄的衣裳,隻堪堪遮住了小肚子,下麵穿著到膝蓋的紗裙,露出了健康色澤的胳膊和小腿肚子,梳著長長的發辮,發尾紮著一朵紫色的小花兒。
少女如此打扮著實讓慕清染愣住了,特別是對方竟然還絲毫沒有羞恥,仿佛這般的打扮就是天經地義。
她驀地想起,似乎西月的打扮也向來比較開放,而若是她猜得沒錯。
這種特殊的建築物,一望無際的黃沙,悶熱的天氣,甚至是這清涼的裝扮……這裏——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西域了!
她從不曾離開過滄月,何曾見過壯闊的景象和異族的打扮,但她卻也看過一些書籍,知道其他族群的人跟滄月的習俗是不同的。
那麽,現在是疑問是,是誰帶她來的,若是滄夜,那他人呢?
少女揚著燦爛的笑臉,問道:“姑娘剛醒,可是餓了,要不先喝點奶茶解解渴,我剛才準備好的,還是溫熱的呢!”說著,就提起那銀製的高脖水壺倒了杯熱奶茶,端著遞過來。
慕清染見那杯子裏蕩漾著的奶白色液體,望了眼笑得毫無心機的少女,接了過來,“謝謝。那個……奶茶是何物?”
“這是羊奶茶,阿姆放了薑片去腥,想著你們中原人可能喝不慣,還特地加了些糖,很甜的。”少女答道。
慕清染一聽是羊奶,但嗅著卻絲毫沒有羊的腥臊味,便也低頭喝了一口,她本來就很渴。
而且,就算對方想害她,趁著她昏迷那段時間足夠她死一百次了。再來,這少女的笑容裏沒有絲毫陰霾,看來極為天真燦漫,讓人忍不住想相信她。
她抿了口,那蕩漾開的奶香味,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眸。“真好喝。”
她倒是不知道,原來羊奶竟然這般美味!
“是吧,我就說姑娘會喜歡的,我阿姆手藝最好了。”少女得意地翹了翹鼻子。
“謝謝,我還不知道小姑娘您貴姓呢,這裏又是哪裏?”慕清染邊喝著奶茶,邊慢慢地跟她套話。
少女甩了甩發辮,“你們中原人說話就是喜歡文縐縐的,我叫莉莎,這裏是離昆侖不遠的月下鎮。有位公子讓我們照顧你,說他過幾日再來帶你走,還給了我們不少銀子。”
慕清染聞言,揚了揚眉頭,“那麽,接下來要麻煩莉莎了。隻是,不知道對方長得什麽樣?”
莉莎瞪大眼兒,“你不認識他麽?那個人長得可好看了,他的眼睛比月亮還要璀璨,還有他的臉可俊俏了,我這輩子都沒看過這樣美麗的人,若是他能給我當夫君就好了。”
莉莎顯然還是小女孩的心態,她想起那俊美的男子,就忍不住捂住了紅彤彤的小臉。
“你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麽?那麽看來,你不是他的妻子啊!那你能給我介紹一下嗎?”
慕清染在京都還不曾遇見過這種真性情的女子,見她竟然扯著她的衣袖,好不矜持地追問著男子的事兒,頓時有些尷尬,也不好再問。
她轉開視線,落在外麵那兩個黑衣人身上,“那麽,外麵那兩個人是誰啊?”
莉莎嘟了嘟嘴,悶悶道:“是那個人留下來的人,說是擔心你有危險。所以讓他們留下來保護你,不過他們都很不好玩,都不肯跟我多說一句話,就像木頭一樣。”
慕清染聞言,心中猛地起了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猛地就放下手中的銀杯,快步朝外麵兩人走去。
“哎,哎,姑娘,你不能走啊。那位公子說,你身體還沒好,不能見風的。”莉莎忙追了出來。
還真不知是不是莉莎的烏鴉嘴,慕清染才出門,悶熱的風撲麵而來,黃沙卷起,讓她瞬間迷了眼,身子也軟了下來。 [ban^fusheng]. 首發
慕清染一個趔趄,險些沒有站穩,跌倒在地,虧得莉莎在她身後忙幫著扶一把。
“我就說,你現在不能亂動的吧!你還是先在房間裏休息,這夜裏馬上就要冷起來了,現在都起風了,最近日日都起大風,倒是希望別起沙塵暴才好,等會我還是趕緊把紗巾給披上……”莉莎嘮叨著扶住慕清染,背對著風向,倒是為慕清染遮了不少沙子。
眼睛進了沙子,眼淚都自眼角落下,慕清染也顧不得擦,她眸子閃亮,隻抓著莉莎的手,低低喊道:“那個人沒有留名字麽,是不是,是不是叫洛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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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完畢噠,六千字!麽麽噠,撲倒美人兒們!
感謝顏美人兒送的兩紅包,376的小說幣,嗷嗚,感覺心情瞬間萌萌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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