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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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朗轉身朝著走廊的轉角處看過去,隻見孟程遠帶著手下正飛奔而來,慌亂之中,他甚至差點撞到牆角的長椅,幸好他身後的保鏢及時的拉住了他,才幸免於難。

    孟程遠一接到秦朗的電話,幾乎是奪門而出,驚得小魏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連忙跟了上去。一路上,他硬是把他那輛法拉利開出了波音747的速度,一路橫衝直撞趕到了維雅醫院。到了醫院一打聽,他才知道林清溪因為重傷正在急診室裏搶救。

    “陸知鬱,你怎麽可以讓她受傷!”幾乎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孟程遠猛地一下衝到陸知鬱的跟前,趁秦朗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揮起右拳狠狠的砸了下去。

    陸知鬱毫無防備,生生的挨了這一拳,腳不禁往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孟程遠不給他一絲還手的機會,步步緊逼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拳頭再一次揚了起來,“陸知鬱,你這個混沌,你怎麽可以讓她受傷!你從來不是都自詡自己是萬能的陸家家主嗎?那你怎麽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撞門而不阻止?”

    此時的孟程遠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凶狠的困獸,發紅的眼裏完全沒有往日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外泄的戾氣,“陸知鬱,既然你給不了她想要的,為何又要把她困在你身邊?”

    陸知鬱伸手在半空中截住他來勢洶洶的拳頭,目光寒涼如冰,“我給不了她想要的,難道你就可以嗎,孟程遠,你都自身難保了,你還認為你有能力保護得了她嗎?”

    “至少,我不會讓她去撞門自殺!”孟程遠怒吼道,剛剛他上樓的時候,聽到醫院的護士討論說,林清溪那傷口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是意外,像是自殺。

    沒有人知道,他在聽到‘自殺’兩個字時,心裏到底是有多疼,一直以來,林清溪在他的眼裏,都是一個快意明媚的女人,她清澈雪亮的眼神裏,總是裝滿了如晨曦陽光般溫暖的笑意,她的心就如她的名字那樣清晰如水,她的愛如烈焰般熾烈,容不下一丁點兒的雜質。

    可是現在,這樣一個快意明媚的女人,卻因為一個男人而選擇了自殺。孟程遠很想知道,陸知鬱到底是做了什麽樣的事情,才讓她對生命表現出如此的決絕?

    孟程遠看著麵前那個讓林清溪絕望的男人,拳頭再次毫不猶豫的砸了下去,陸知鬱不躲不閃,眼看著那拳頭就要落在他的臉上了,秦朗立刻閃到他的麵前,半路截住了孟程遠的手,“孟公子,我們家主看在你是清溪小姐朋友的份兒上,才一再對你忍讓,可如果孟公子還想繼續揮拳頭的話,秦某倒是不介意和你過上幾招。”

    孟程遠的手下見狀,立刻圍了上來,站在他的身後,沉默著和秦朗對峙。

    宋翎見狀,衝著自己的人打了個手勢,身後的陸家人也隨即圍了上來,瞬間,在這條狹長的走廊變得擁擠了起來,江城第一世家和漠城第一世家,就這樣劍拔弩張的對峙起來,氣氛頓時顯得很緊張。

    可就在這時,急診室的大門突然拉開了,護士小米一臉著急的跑了出來,“病人現在急需大量輸血,剛剛血液中心來電話,他們的車壞在路上了,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你們之中誰是o型血的,趕快跟我過來。”

    陸知鬱一聽,瞬間回過神來,立馬衝出人群跑上前去,孟程遠見狀,連忙吩咐手下中o型血的人跟上前去,他擔心這樣還不夠,隨後又去把院長周啟安叫了過來,吩咐他立刻通知醫院中所有的o型血的職工全部隨時做好抽血的準備。

    一時間,急診室外麵忙著一片,所有o型血的人都跟著護士跑到旁邊的抽血室,而其他的人則留在原地待命。

    抽血室內,陸知鬱坐在椅子上,將手臂露出來,對著護士說,“抽我的。她要多少血,就抽我多少。”

    小米有些為難,“先生,醫院有規定,一個人一次隻能最多抽四百毫升的血,剛剛你已經抽了兩百毫升了,我現在隻能再抽你兩百毫升。”

    陸知鬱陰冷著臉,大聲怒斥,“我說行就行!別廢話,你趕快抽。”

    小米嚇得手一哆嗦,針頭不小心紮歪了,她紅著臉說了聲‘對不起’後,又重新紮了進去。

    在陸知鬱的強硬之下,小米哆嗦著手抽了六百毫升的血後,忙不連跌的送到急診室。一連抽了六百毫升的血,陸知鬱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縱然是他身體再強壯,可這已經大大超出了人體的極限,正當他想站起來時,頭立刻出現了一陣眩暈。

    足足過了兩分鍾,眩暈才消失,他這才緩緩的起身走了出去。等在門口的秦朗見他出來了,連忙走上前去,見他臉色蒼白,額頭上冒著大顆大顆的冷汗,心裏頓時驚了一把,“陸少,你還好吧?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陸知鬱搖了搖頭,“不用。”

    秦朗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好多勸,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邊護著,隨後走到急診室門外的長椅邊坐下。

    好在過了幾分鍾後,急診室傳來好消息,林清溪的傷口已經止住血了,麥醫生已經開始給她進行縫合處理了。陸知鬱聽到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隔了不久,林清溪就被護士推了出來,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她的臉色蒼白的幾近透明,沒有一絲的血色。

    幾乎是同一時間,孟程遠和陸知鬱不約而同的奔了過去,異口同聲的問,“她現在怎麽樣了?度過危險期了嗎?”

    麥醫生摘下口罩,臉色看上去頗為沉重,“病人傷口很深,她的顱內受到了很大的創傷,再加上失血過多,現在還處於深度昏迷中,所以還需要再重症監護室裏觀察二十四個小時,如果在這段時間之內,她的顱內沒有出血的話,才能確定她是否度過危險期。不過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們有必要知道,病人的求生意誌非常薄弱,我擔心就算醒過來她也會成為植物人。”

    孟程遠聽了麥醫生的話後,眉頭頓時緊蹙成一團,“怎麽會這麽嚴重?”

    麥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框架眼鏡,嚴肅的回答他,“病人傷口的那個位置是屬於二次撞傷,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病人這兩天應該撞傷過一次,她第二次撞傷的時候,把第一次的的傷口撞裂開了,所以才會流血不止。還有件事情你們要做好準備,病人的創傷麵積比較大,即使痊愈了,也可能會留下一個難看的疤痕。”

    話音還未落,孟程遠突然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陸知鬱的衣領,目光狠烈,“陸知鬱,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她為什麽會受兩次傷?她那天回去的時候還是一個好端端的,這才幾天,你就讓她受了兩次傷?你說啊,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陸知鬱目光陰鷙,語調如冰,“放手。”

    “陸知鬱,你憑什麽仗著她愛你,就這樣隨意的傷害她?她隻不過是愛你而已,你不想回應她就算了,為何一定要讓她三番兩次的痛苦難過?”孟程遠嘶吼道,“如果你不愛她,那你就放她自由啊,為什麽還要把她困在你身邊折磨她?她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嗎?”

    陸知鬱一把抓住他的手,猛地一用力,一個力道十足的過肩摔,孟程遠就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地上,小魏立刻上前將他扶了起來,其他人隨即也簇擁了過來,站在他的身後,目光憤恨的看著陸知鬱。

    一群蝦兵蟹將而已,陸知鬱絲毫不將他們放在眼裏,“宋翎,你留在這裏,秦朗,你跟我去重症監護室。”話音一落,宋翎便帶著人為了上來,將孟程遠的人團團圍住。就這樣,兩撥黑衣人,擁擠在這狹長的走廊裏,沉默戒備的對峙著,局勢一觸即發。

    隔著好幾米的距離,遠遠的看了幾眼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林清溪後,孟程遠心裏不甘和怒氣,騰地一下喧囂了起來,“小魏,動手。”

    這麽多年以來,孟程遠一直都極其隱忍自己實力,對外從來都是一副花花公子般的草包形象。不管別人在背後議論他這個家主有多不稱職,也不管他的兩個哥哥如何埋怨孟老家主當初瞎了眼才會選出他這麽一個廢物,他都一直極力隱忍自己的情緒,一直都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可是今天,他沒有辦法再繼續隱忍下去了,他心愛的女人現在正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如果再繼續隱忍下去,那他可真是不配再說他愛她了。

    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小魏瞬間便衝上前去,一記左勾拳狠狠的朝著宋翎攻了過去。宋翎不甘示弱,身體往後一仰便輕易的躲了過去,隨後一個後空翻,右腿趁機直直的朝著小魏的胸口踢了過去。小魏見狀,急忙往後退了兩三步步,才躲過他這一記狠辣的陰風腿。

    落地站穩後的宋翎幾乎不給小魏一絲喘息的機會,捏緊右拳再次朝他的左眼攻過去,小魏背靠牆壁,頭一歪,再次躲了過去,隨即左手出拳,直直的朝著宋翎的肋下攻去,急的躲在角落裏的顧惜楠連聲驚呼,“阿宋,小心。”

    宋翎一聽,身上向左一轉,隨即抬起右腿,一個漂亮的回旋腿踢了過去。小魏因為背靠牆壁無處可逃,隻好往旁邊一閃再順勢一蹲,借用一個光怪陸離的姿勢逃過了他一記力道十足的回旋踢。

    可宋翎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繼續步步緊逼,距離小魏僅一步之遙的孟程遠連忙將他往身後一拉,隨即和宋翎開始左右開弓的打了起來。

    而此時,雙方的人早混戰成一片了,絲毫不顧及這是在醫院裏,那些還未即使從急診室撤離的護士們,躲在門後看的瑟瑟發抖,誰也不敢走出來勸阻。眾人都是訓練有素的人,都一直沉默著與對手過招,除了時不時掠過的拳風以外,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縮在角落裏的顧惜楠見兩撥人打的難舍難分,心裏又氣又急,“宋翎,你們快住手,清溪小姐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裏呢,你怎麽還有心情在這裏打架?”

    可是已經打紅了眼的宋翎,哪還聽得進去這些話啊,他沒想到孟程遠還是個狠角色,幾乎每一拳都是用了十分的力氣,幾乎拳拳都是朝著他的致命部位攻來,這可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宋翎雖然不像秦朗那個全能特種兵王一樣,能以一敵百,可到底也是陸知鬱手下的一員大將,那實力可不是吹噓出來的。除了秦朗以外,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得隻守不攻。

    而孟程遠在聽到顧惜楠的話後,手下微微一怔,這個小破綻立馬給了宋翎一個反攻絕佳的機會,隻見他雙手死死地鉗住孟程遠的左臂,使勁的把他往下拉,再高高的抬起右膝,狠狠的朝著他的胸口撞過去。

    “孟少。”小魏正被兩個陸家的人纏住了無法脫身,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孟程遠被宋翎的製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縮在角落裏的顧惜楠,突然提起一個圓形垃圾桶衝上前去,對著宋翎的後背砸了過去,宋翎吃痛立刻鬆開了手,孟程遠因此躲過這一劫。

    失去大好反攻機會的宋翎頓時氣急,回頭一看剛剛打的是顧惜楠,忍不住衝她大聲吼道,“楠楠,你幹嗎打我?”

    顧惜楠怒氣衝衝的衝到兩人中間,他們隔開來,美目含怒,“清溪小姐現在生死未卜,你們竟然有心情在這裏打架!阿宋,孟少可是清溪小姐的朋友,若是你現在傷了她,你不怕她知道後會傷心嗎?”

    指責完宋翎後,顧惜楠又轉身看向孟程遠,毫不客氣的怒斥道,“還有你,孟少,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有多愛清溪小姐嗎?她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你不去幫忙將醫院最好的醫生找過來醫治她,反而是在這裏領著你的手下和我們打架,完全置她的生死於不顧,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愛嗎?”

    孟程遠聽完臉色一僵,隨即朝手下揮了揮手,小魏和其他人立馬停了下來,“你們先去外麵等著。小魏,你和我去趟周啟安的辦公室。”

    隨後,他便帶著他的人離開了。顧惜楠見狀,這才鬆了一口氣,可回頭瞥見宋翎那張鬱結的臉,臉色頓時刷的一下白了,“阿宋,剛剛我隻是一時情急,才,才……”

    在宋翎幾近如冰的眼神裏,顧惜楠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心裏正著急想著怎麽跟他道歉時,卻見他走了過來,一把將她攬入懷裏,“楠楠,如果剛剛我把你當做偷襲我的敵人的話,你的小命估計就沒了,以後別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顧惜楠吸了吸鼻子,重重的回答,“好。”

    宋翎最見不得的就是她掉眼淚,不禁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我們去看看清溪小姐吧。”然後又吩咐其他人全都跟上來,隨即浩浩湯湯的一大隊人馬,烏央烏央的朝著五樓的重症監護室走去。

    到了五樓後,宋翎吩咐其他人分別守在這層樓的各個出口,要確保陸知鬱和林清溪的安全,安排妥帖之後,他才拉著顧惜楠一起走到林清溪的病房前,“陸少,已經安排好了,這一層都是我們的人。”

    陸知鬱置若罔聞,目光透過病房的玻璃窗緊緊的落在林清溪的身上,哪怕一秒鍾都未曾離開。

    陸知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深刻的體會到那一句‘隻有麵對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的含義,當他聽到麥醫生說林清溪可能會成為植物人時,他的心曾有過一秒鍾的慌亂,那是一種他從未感受到過的慌亂。

    “秦朗,給陸雅望打電話,讓她立刻趕來南城。”良久之後,陸知鬱終於做了這個決定。林清溪可是他放在身邊寵了三年的女人,他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成為一具隻會呼吸的植物人?

    秦朗的眼光有一瞬間的淩亂,隨即又恢複如初,“好,我這就去打電話。”

    整整一天,陸知鬱都守在病房外不曾離開,秦朗和宋翎皆是知道他的脾氣,所以都不敢多加勸慰,隻是默默的陪在他身邊,一起等著林清溪度過危險期。

    和他們一起等候的,還有孟程遠。

    經過上午那一戰,宋翎將孟程遠的實力大致告訴了陸知鬱,他心裏對這位孟公子也算是刮目相看,果然和他預料的那樣,能隱忍不發這麽多年,孟程遠也的確是個狠角色。

    在孟程遠的安排下,維雅醫院全院高度戒備,他甚至讓周啟安找來南城最有名的幾位外科醫師前來幫忙,以備及時處理突發情況。

    傍晚六點多,距離林清溪進病房已經快十個小時了,可她似乎沒有一絲要蘇醒的痕跡。麥醫生率領著臨時組成的專家團隊進到病房不過幾分鍾的功夫,他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陸知鬱連忙迎了上去,深色肅然,“發生了什麽事?她怎麽樣了?”

    “病人突然顱內出血,我們現在需要立刻為她動手術。”這種情況也著實讓麥醫生驚嚇了一跳,原本他以為林清溪的傷勢不至於這麽嚴重,沒想到還是出現了這種始料未及的狀況。

    好在孟程遠未雨綢繆,早就讓周啟安準備好一間手術室備著,隨後,一大群聞訊而來的護士湧進了病房內,將林清溪直接推了出來,隨後送到三樓的手術室。

    陸知鬱和眾人緊隨其後,連忙趕到三樓的手術室門外等候。林清溪被送進沒幾分鍾,一位醫生就拿著一張通知單出來了,“誰是病人家屬?病人現在的情況很危急,麻煩家屬過來簽字確認一下這張病危通知單。”

    幾乎是同時,兩隻蒼勁有力的手伸向了病危通知單,皆是一副互不相讓的姿態。

    陸知鬱的視線落在孟程遠的手上,寒光如刀,“放手。”

    “不放。”孟程遠聲音高亢寒涼,完全找不出平日裏那副謙卑溫和的模樣。

    陸知鬱唇角輕輕勾起,揚起一絲嘲諷,“和我爭,你也有資格?”

    “我沒有資格,難道你有資格嗎?”孟程遠絲毫不讓,“陸知鬱,我從未帶給她任何傷痛,而你,卻三番兩次的傷害她,你說,我們之間,誰更有資格?”

    “這樣的話,你也敢說出來。”陸知鬱冷笑,“孟程遠,你在我麵前炫耀你們之間的感情時,可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你將那張照片發給我的時候,可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你口口聲聲的在我麵前宣誓你對的她的愛有多濃烈深厚,那你可有想過,他日你一手親自種下的因,可是會讓她承受今日這果?”

    孟程遠俊美的臉龐頓時變的蒼白,桃花眼裏的爍爍目光也變得淩亂起來。他那日隻顧著在陸知鬱麵前炫耀林清溪對他的好,卻忘記了高高在上的陸知鬱不僅是個男人,還是漠城第一世家的家主,他的權勢能隨意左右一個人的生死,他生來就是桀驁的不可一世的,這樣的男人,又怎會允許自己放在身邊寵了三年的女人的心裏還裝著其他男人?

    這種事情縱然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的表現也未必能比現在的陸知鬱理智多少。其實,像他和陸知鬱這樣的人,從一出生就擁有了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擁有的權勢財富,他們還在娘胎裏時,他們就已經注定了這一輩子高高在上,享受萬人擁護敬仰,他們生來就是不可一世的,即使他們可以放下男人的自尊去接受這樣的事情,可他們骨子裏的家族驕傲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慢慢的,孟程遠的目光開始暗淡起來,無神的眼底隱藏著大片大片的悲哀,俊美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蒼白,緩緩地,捏著病危通知單的那隻手收了回來。這一刻,沒有人知道他正在經曆著什麽樣的悲傷。看似隻是放棄了一個簽字的機會,實則卻是徹底失去了擁有林清溪的機會。

    這一放手,讓她成為他的女人、孟家的當家主母,恐怕隻能是這一生的妄想了。兜兜轉轉,歲歲年年,他終究隻能成為她人生裏一個毫不起眼的過客,甚至都來不及在她的人生中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就要蒼白的徹底退出她整個人生了。

    可是,如果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退出她的世界,他真的非常不甘。突然間,孟程遠的心裏做出了一個決定,如果這一生無法與她攜手共老,成為她生命中那個可以帶給她所有喜怒哀樂的男人,那他不介意成為她一生的仰仗,傾盡這一生的所有,給她一生無盡的寵愛。

    “陸少,我以孟家家主的身份懇求你,這一生好好待她。而我孟家,將是她一生的仰仗,無論何時,她都是我孟家最尊貴的千金小姐,若你有一天負了她,我將傾盡我孟家的所有,也要為她討回一個說法。”

    話音一落,宋翎幾人臉色皆為之震驚。

    孟家,江城第一世家,縱然實力不如漠城陸家,可在江南一帶來說,孟家哪怕隻是輕微跺一腳,整個江南地區其他的世家怕是也要如坐針氈,惶恐無措。

    可就是這樣的江南地區的第一大世家的家主,現在卻以他高高在上的家主身份去懇求另外一個男人,好生對待他心愛的女人。沒有人能理解這種退步放棄的心痛,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痛不欲生,更沒有人能懂,他不惜賭上整個孟家的權勢聲威,隻為求心愛的女人一生順遂無憂,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這麽多年來,陸知鬱還是第一次以陸家家主的身份正視孟程遠,那目光不似以往的輕視嘲諷,而是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兒。

    孟程遠此番舉動的用意,他又何嚐看不出來?沒辦法在愛情裏占據一席之地,所以想退而求其次的想在親情裏占據一席之地?

    不得不說,孟程遠果真是很了解林清溪的,知道她這一生缺的不是男人的寵愛,缺的是家人的寵愛。所以,他現在想用‘在背後默默守護一生’這種拙劣的方式存在於林清溪的生命中,從一個可有可無的小配角成為她生命裏最不可或缺的主角之一?

    林清溪可是他陸知鬱的女人,既然是他的女人,又且需其他男人的守護?

    陸知鬱收回探究的目光,表情淡淡,可語氣卻一如既往的霸道,“她這一生的依仗隻能是我。”

    孟程遠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裏有他最後的托付、不甘、難過、不舍和成全。陸知鬱迎上他的眼神,深邃的眼眶裏是他一如既往的自信,孟程遠知道,他那一句‘她這一生的仰仗隻能是我’,就是他最堅定的承諾,兩個站在權勢巔峰的男人,沉默的互相對視著,讓這一幕看起來就如在完成最為莊嚴的交接儀式一樣,畫麵極為肅穆莊重。

    等候在一旁的醫生見時間也耽擱了許久,忍不住尷尬的輕咳了兩聲,“麻煩這位先生先簽一下字吧。”

    陸知鬱拿過病危通知單,在家屬簽字一欄毫不猶豫的簽上自己的大名,遞給等候在一旁的醫生,“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你們都必須確保裏麵我的女人安然無恙的出來。”

    那不容置喙的語氣,讓醫生伸過去的手微微怔了一下,“這位先生,我能保證我們所有醫生都會盡力去醫治林小姐。但是也請你們有做好心理準備,林小姐可能會……”

    陸知鬱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目光陰鷙,字字如碎冰,“我不要任何的‘可能’的情況出現,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顧惜楠見醫生一臉惶恐,忍不住開口,“陸少,您還是先讓這位醫生進去吧,現在的每一分一秒,對清溪小姐來說,都極為寶貴,實在是再也不能這樣白白耗下去了啊。”

    果然,顧惜楠的話讓陸知鬱有所觸動,將那張通知單往醫生身上一摔,便放了他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林清溪被送進手術室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門口的紅色醒目燈還顯示著‘手術中’三個大字,就在幾分鍾前,孟程遠又再一次的去給周啟安施壓了,讓他將藥房裏最好的進口藥調到手術室去,並且言明如果林清溪醒不過來的話,那他這個院長也就別再當了。

    晚上九點,林清溪的手術已經進行三個小時了,可仍舊未結束。

    陸知鬱的目光在掃過那盞紅色的醒目燈變得焦躁了幾分,眉宇間的陰沉也越來越重,而其他人也並不比他好到哪裏去,皆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狹長的走廊裏,氣氛安靜的可怕。

    過了沒幾分鍾,秦朗的電話突然嗡嗡的響了起來,在這安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的突兀。他連忙拿起電話一看,原來是陸雅望的助手陳非桐打來的,便立刻按下接聽鍵,“雅……三小姐現在到哪裏了?”

    電話裏,陳非桐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急切,“我們還有十分鍾就到了,現在清溪小姐的情況怎麽樣了?”

    秦朗聲音沉沉,“情況似乎不太好,手術都進行三個小時了,可還是沒有結束。”

    陳非桐將他的話轉告給陸雅望,隔了幾秒再將她的意思轉述給秦朗,“你現在讓院方給三小姐準備一套無菌手術服,三小姐準備親自給清溪小姐動手術。”

    “好。”秦朗掛了電話後,走回陸知鬱的身邊,將陸雅望快要到了的消息告訴他,隨機又轉身看向孟程遠,“孟公子,麻煩你讓院長準備一套無菌手術服,我家三小姐到了後將親自操刀清溪小姐的手術。”

    陸雅望,陸家三小姐,陸知鬱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國際知名的腦外科專家,雖然年紀很輕,卻已經獲得了國際醫學界的多個榮譽,她不僅擅長腦外科,更在心血管方麵有卓越的研究,曾因為成功救治了美國好萊塢知名亞裔女星mokachou而名聲大噪,可謂是近年來最炙手可熱的天才醫師。

    有陸雅望親自操刀坐鎮,孟程遠總算稍稍安心了一些,連忙派人去通知周啟安,準備好陸三小姐所需要的東西。

    十多分鍾後,風塵仆仆的陸雅望領著陳非桐終於趕到了維雅醫院,早已在大廳等候多時的顧惜楠,一看到她的身影,雙眼立馬紅了起來,“師姐,你終於來了。”

    “你把她的情況大致講給我聽一下。”來不及寒暄,陸雅望一邊走一邊聽著顧惜楠匯報林清溪的病情,在她聽到顧惜楠說林清溪的求生意誌薄弱時,腳下不由得一滯,“你說她求生意誌薄弱,怎麽會這麽樣?”

    雖然這幾年陸雅望一直都在美國,可對於林清溪,她是極為熟悉的。兩年前,陸知鬱曾經帶著林清溪去美國看她,初見時她就對這個倔強的敢和她大哥抬杠頂嘴的女人喜歡的不得了,兩人也常常在背後說陸知鬱的壞話。

    可現在,這個倔強的女人竟然生無可戀,到底她經曆什麽樣的事情,才會對生活如此的絕望啊? 百度@半(.*浮)生 —陸少的專寵棄婦

    顧惜楠擦了擦眼淚,哽咽著回答,“我也不知道,她是在陸少房裏受的傷,估計隻有陸少才知道。”

    陸雅望聽了後便立刻明白了過來,能讓一個女人如此絕望,那一定是情傷。林清溪現在生無可戀,肯定是她那個混賬大哥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

    可眼下並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如果林清溪真的一心求死的話,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是無力為天了,現在必須趕在林清溪徹底放棄自己之前救回她了,想到此,陸雅望的腳下的步伐不禁快了起來,“非桐,動作快一點。”

    當一身白袍的陸雅望從走廊那一頭快步走過來時,陸知鬱緊繃了一晚上的臉色終於稍微緩和了些許。

    陸雅望路過秦朗時,微微側頭瞥了他一眼,瞬間,兩人的目光於空中碰撞在一起,不過一秒的時間,又各自分開。

    陸雅望走到陸知鬱的麵前,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隻口罩遮住了大半部分,隻露出一雙靈動深邃的眼,“哥,我來了。”

    陸知鬱回看著她,聲音沉沉,“雅望,我要她安然無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