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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不逾握著書指指門的方向,郭槐安立即低聲補充道,“褚姑娘,王妃身體不適,正在休息,無法見客。”

    “王妃姐姐怎麽了?嚴重嗎?有沒有看大夫。”

    “沒事,就是風寒,正在睡著,為不打擾王妃休息,這不王爺也出來了。”言下之意,就是讓她識相點,別在這兒吵吵擾了人。

    褚蓉笑了笑,反正不急於一時,隔日她再來,“如此,就不打擾王妃姐姐,我隔日再來,請王爺轉告。”

    直到褚蓉離開,郭槐安仍疑惑的撓著頭,“我就說吧,褚姑娘今兒不一樣,都轉性了,王爺您說呢?”

    趙不逾的回答是白他一眼,示意他守在院門口,不許任何人來打擾,他則佯裝苦惱的放下書,轉身回屋哄妻子去了。

    ******

    正德酒樓的後院,花葵坐在chuang前,雙臂支在膝蓋上,托著下巴凝望著chuang上的陶姨。她體溫略下降了些,不過還是比正常體溫略高。一刻鍾前她又喂了一碗藥下去,希望接下來情況會有所好轉。

    估mo著濕毛巾不涼了,她丟回水盆擰了擰,就在把毛巾敷在她額頭時頓了頓,她額頭正中被烙了個字,不同於阿離的黥刑,她這似是被人動私行烙上去的,那兩個字幾乎覆蓋了她整個額頭,指腹輕輕拂過那醜陋的疤痕,她想著她到底做了什麽,竟被人如此侮辱?

    “放開……放開……我的孩子……孩子……”斷斷續續的囈語聲驚的花葵迅速收回手指,她的表情很痛苦,仿若陷入不堪的回憶,花葵趕緊把冷毛巾敷上她額頭,然後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我在這兒,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

    在花葵抓住她的手時立即被反握,她的力氣很大,鉗住不放,抓的她骨節生疼。

    日頭爬過頭ding,漸漸西移動時花葵抵抗不住濃濃的疲憊,爬在chuang沿睡著了,朦朦朧朧中,有人溫柔的揉她的頭發,微微抬頭蹭他動手,咕噥道,“阿離,別鬧,好困。”

    下一刻,意識變的清明,她記起陶姨受傷了,她在酒樓正照顧她,那手……“陶姨,你醒了?”

    在她抬頭的瞬間,陶姨下意識的閉上眼逃避,可正好被花葵逮個正著,剛揉著她頭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後垂落在被子上,無措的抓著被麵。

    “你的受傷了,不要動,我看看還發燒不?”花葵站起來,動動發麻的胳膊,伸手去mo她的額頭,就在碰到陶姨的瞬間,她突然放聲尖叫,然後不顧手上的疼痛拉著被子蒙住頭。

    她以為剛是在夢中,可身體的碰觸和手臂上的劇痛提醒她還活著,她mo著毫無遮掩的臉,她看到了她的臉,看到了額頭的字,她什麽都看到了,都看到了,怎麽辦,她要怎麽辦?

    “你……我餓了吧,我去取些吃的來。”看她如此逃避,花葵給她獨處的空間讓她整理心情。

    兩刻鍾後,花葵端著托盤進來,上麵擺著湯藥還有清淡易下咽的食物,陶姨似乎已平靜下來,安靜的望著她一步步的走進。

    “喝過湯藥,再吃飯,其他的事情待會兒再說。”花葵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讓陶姨的呼吸變的急促起來。

    “你,小葵,”

    “我喂你吃藥。”花葵不看她,注意力全都放在湯勺上,一勺一勺的接著問,不給陶姨開口的機會,湯碗見了底,她立即端起清粥,“多少吃點東~西,身體才恢複的快。”

    陶姨食不知味,機械性的一口一口的往下咽,雙眼始終落在她身上,絲毫不曾移開半分。

    不多時,一碗清粥見底,花葵拿著帕子揩淨她嘴角的粥水,拉好被子,然後端著托盤出去,此時已是晚霞滿天,待天色暗下來時她歸來,身後跟著項老爹。

    檢查過傷口,重新塗抹藥物,包紮好後,低聲吩咐了幾句他就離開了。陶姨覺得他們已經知道了些什麽,隻是不明白為何不開口問,這讓本緊張著如何開口的她變得茫然。

    天色越來越暗,室內沒點燈,黑漆漆的一片,她毫無睡意的茫然的盯著上方,想著過去的,想著現在,想著接下來怎麽辦?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花葵挑著燈籠進來,驅走滿室的黑暗,柔和的昏黃燈光籠罩著沉默的兩人。

    把燈籠放好,花葵走來mo她的額頭,還有些燙手,瞧她望著自己的清明神色,她輕歎,“你還在發燒,應該多休息的。”

    “我……你……”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說,我也有很多話要給你說,可你現在身體不適,還是晚些時候吧。”

    “你……是不是,我沒關係,我想,還是現在。”

    “我猜到一些,軒轅大哥的來信更證實了我的想法。”花葵打斷她的話,“我都知道了,我現在隻想你親口告訴我。”

    陶姨眼淚盈滿淚水,再也控製不住的往下掉,嗚咽著啜泣著,“都是娘不好,都是娘連累你受苦了……”

    花葵根本沒接到軒轅辭的回信,她剛是在故意試探,不曾想她真的開口承認了,早已猜到是這樣的答案,可由她親口承認,心頭洶湧難平,滋味萬千,咬著牙關,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項老爹和項大嬸對我很好。”

    “你遇上了好人,多虧了他們,否則不知你是生是死,我死都不瞑目。”

    “……”花葵不做聲,沉默片刻後從袖子裏掏出手絹幫她擦掉滿臉的淚痕,“我一直以為是娘不要我,隻是上天待我不薄,遇上了好人,所以我從來不恨,也不恨你,我知道你有苦衷的。”

    真不恨嗎?她沒有那麽高尚偉大的情操,隻是想起來這些天和她的相處,想起她流漏出的濃濃情感,她就又恨不起來了。

    陶姨詫異的抬頭,睜大眼睛不置信的盯著她,“你、你不恨我?”

    花葵搖頭,“你說過,女兒是被人搶走的,不是嗎?”

    提到這個,陶姨的神色瞬間變的陰沉,額頭的兩個字如同火燒火燎,提醒著過去所發生點一切,她咬緊牙關和唇舌,壓抑著痛徹心扉的幾乎要破口而出的怒吼。

    她的臉漲的通紅,額頭的汗水順著臉頰不停的往下滾落,讓疲憊的她看起來更加虛弱無力,花葵拿著手絹輕輕擦拭,“你的身體很弱,改天再說吧。”

    “把你的手伸過來。”

    依她所言,花葵把帶著手腕的玉鐲伸到她眼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些欣喜,又透露出些怨恨,複雜又矛盾的兩種情緒不停交錯,令花葵難解。

    “你應該早就發現了這隻手鐲的異常,沒錯,它不是普通的鐲子,隻有秘術師繼承人才有資格佩戴,並學習門內最高秘術。”

    “我和師姐分別拜師玄木老人師姐妹門下,師祖指定我的師傅為繼承人,此舉引起師叔不滿終做出不適宜舉動被師祖逐出師。師叔被逐後,留師姐一人,師傅本是讓她和我一起學習修行,可師祖擔心她像師叔一樣叛變,有意譴她出師門,而此時,師姐娘家派人來催促她履行婚約,師姐不願離開懇求師祖無果,她明白師祖的顧慮,失望之餘帶著滿腔的忿恨離去。”

    “日子平靜的過了兩年後,師叔猝不及防的出現,下毒害死了師祖和師傅,我倉皇出逃,在迷茫無助時想到嫁到京都的師姐。”

    “那個師姐,是褚夫人,對嗎?”若是如此解釋,也不難明白她和褚夫人認識,隻是兩人又發生什麽事,令她如此狠毒的燙傷她的手而棄之不管。

    “師叔在後麵緊追,我一路躲躲藏藏,後來,遇上你爹。”想到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浮上眼角眉梢,“你爹是這個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他是個家道中落的書生,我和他是在上京趕考的路上認識的。”

    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陶姨眼眸中閃爍著動人的光彩,那是麵對喜歡的人獨有的神韻,她在項老爹和項大嬸身上看到過,也在阿離哪裏體味過。她沒有打算她,而是凝視著那幸福的笑花,想象著自己的父親是個怎麽樣的男人。

    一身灰白書生袍,頭裹綸巾,身子ting拔削瘦,清俊儒雅,聲如春風,肩後背著竹簍,裏麵裝著好多的書……

    突然,陶姨神色變的痛苦,她合上眼,淚水滾落,“當時懷上了你,你爹擔心路上奔波就放棄了考試,我們在一個小村落腳,靠他教書補貼家用。那段日子雖清貧,可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五個月後師叔突然出現。”

    “師祖說過,師叔心術不正,擔心她拿了玉鐲學了秘術做壞事,就才摒除了她繼承人的資格,並在逐出師門時施咒封了她的部分能力。可師叔太過偏執,又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迫切的得到,取人性命在所不惜,她秘術被封無法隨心所欲施展,就用害師祖和師傅的老法子--在水裏下毒。你爹毒發,可還是拖住她讓我逃命。”

    “我身中毒,加上有懷著八個月大的身孕,終於不堪暈倒在路邊。”說著,她頓了頓,臉色沉下來,“恰被回京都上任的褚汝明所救,他被外放三年,回京都時未帶家眷,當時我不知他是師姐夫,亦不知她有別樣的心思,直到你出生前幾天,師姐帶著女兒回來。”

    “她以為你和褚汝明,所以烙下這兩個字嗎?”瞅著額頭那刺眼的兩個字,花葵猜到什麽。

    陶姨點頭,“我根本無那心思,可師姐不相信我,加上之前被譴出師門的事,心中怨恨更深。她表麵上相信我並與我交好,暗地裏命人下了打胎藥,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拚死拿刀剖開腹部,取出不足月的你,而那日正是五月初五。”

    “當時,我不知是師姐動的手腳,我以為我會死,就把你托付給她照顧,昏死兩天後再醒來,尋不到你時,她來到我跟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抬起受傷的手,忽略揪心的疼痛,她狠狠的捂著揪痛的心口,“我好恨,恨自己有眼無珠,輕信那蛇蠍心腸的女人,我拚勁權利施秘術報仇,無奈蒼天無眼,那日正是六月初二,我耗盡力氣終是淒慘收場,小葵,你千萬要記得,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十二月初二,這四日施秘術不但不靈驗反會損耗自身修為。”

    花葵沉重的點頭,並用心記下,怎麽都想不到她曾經承受如此過的折磨和痛苦,這讓她怎麽恨的起來。

    瞅著殘疾的右腿,她悲痛消失,“修為幾乎喪失,我拚著最後一口氣試圖逃出褚府,卻落得如此下場。”

    “你太善良,所信非人。”突然間,花葵想到那個和阿離被她一塊買下的老嫗,“三年前,我遇到一個老嫗。”

    “那是師叔,真是想不到!”聽著她的描述,知道那老嫗竟在女兒跟前,陶姨先是不置信的睜大眼,繼而發狂大笑,“哈哈,報應,因果報應啊,報應……”

    狂肆大笑的她,麵怒變的猙獰,花葵沒有親身經曆那一切,可以理解可以感受,但是無法全部感同身受,無法對褚家有同樣的仇恨,隻是靜靜的站在她旁邊,聽她宣泄心中的憤怒,她想,自己或許是個冷情的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