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馬不停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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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著紅木匣子,尚仙回到了心亦齋內,裏麵的信件層層疊疊,少說也有幾十封,查看了信件上的日期,估摸著三天左右便是一封,尚仙一直未有回複,怕是因為如此,所以後麵的信件更為頻密起來,想到這裏,尚仙也迫不及待地一一拆開,細細讀了起來,前麵幾封大都是一些詩賦之類。

    “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柳岸艤蘭舟。更結東山謝氏遊。紅淚清歌催落景,回頭。出尊前一段愁東水漫西流。誰道行雲肯駐留。無限鮮飆吹芷若,汀洲。生羨鴛鴦得自由。”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直到最後一封信,尚仙拆開的時候,發現竟然有片片葉子落下,卻是銀杏的葉子,分別是嫩綠色、綠色及黃色的。信的內容也不再是詩句,而是一段感人肺腑的話語:“一歲一枯榮,轉眼已逝去半年有餘,知道為何寄上銀杏的葉子嗎,它記錄著人們的思念,歲月的憂傷,三片葉子從春到秋,跨過了三季,曆經了褪色的變化,隻是若是待到冬季,我卻無法再為你摘下它。。。。。。不必哀傷,這一季,我隻願,風未淡,雲未散,你且待我。”

    一一細讀了這些信後,天也漸漸地亮了起來,尚仙心裏卻有融融的暖意,徐徐化開,蕩漾在心間。

    晨曦的陽光透著門縫折了進來,門口的沙沙聲響起,尚仙伸了伸胳膊,推開了門,“琳兒,又是那麽早啊。”

    琳兒停了下來,咧著嘴笑著:“仙姐姐好,你也早啊,前一陣老是陰雨連綿的,好容易今天出了太陽,我可不敢偷懶,趕緊過來打掃打掃呢。”

    “每一次看到你都是那麽勤快,而且每次都是樂嗬嗬的,好像就從來沒有發愁的事兒呢,在宮裏,每天幹那麽多活不累麽?”尚仙有感而發。

    琳兒將活兒收了尾,放好了工具,慢慢說道:“我和姐姐是因為家鄉遭了災害,逃命出來的,除了我們姐妹家裏人都沒了,好容易來到京城,又進了宮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怎麽還敢說累呢,每日的活兒是不少,但是心裏踏實啊,好歹我和姐姐時時可相見,活著比什麽都好呀。”

    “那以後呢,你還那麽小,就打算一輩子在宮裏了嗎?”尚仙又問道。

    琳兒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會說:“我也沒想好,我都聽姐姐的,反正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幹活,規規矩矩的,說不定到時候就能等到年紀出宮了,不過現在對我來說,宮外好陌生,而且家人都不在了,宮內宮外其實也沒啥區別。”

    “難為你小小年紀,倒是豁達樂觀,今天不愁明天的日子,況且還有一個姐姐在身邊,時常可以相互照顧著彼此。”

    “我也這麽想,人不能貪心,現在這樣我已經很開心了,姐姐你看這老天,若是天天下雨,我們也無能為力,但若是放晴了,還是叫人歡喜的。何況最近宮裏好事不斷,皇上的病大好了,太後和後宮的娘娘們也都放心了,還有就是威遠大將軍去了那麽久的日子,聽說就要回來了,大將軍這人也是極好的,宮裏好多人都喜歡他呢。”

    看著琳兒眉飛色舞、如數家珍的樣子,尚仙想起來,之前司涵遠曾幾次在門前放置東西的事情,想必和琳兒也有所接觸,故而現在琳兒對其讚不絕口,卻問道:“是嗎,將軍要回來了,這你都知道,宮裏的人都說他好,你倒說說他好在哪裏?”

    “大將軍氣宇軒昂,儀表堂堂,對宮裏眾人謙和有禮,還忠心為國,善於帶兵打仗、屢建奇功,是真正的大英雄呢,難道姐姐不這樣覺得?”琳兒賣力地形容著。

    尚仙看著她的稚氣模樣,忍不住好笑,“對了,你一直提及的姐姐,可是在禦膳房當差,叫什麽名字,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琳兒正欲回答,卻被門外的一把熟悉的聲音打斷:“琳兒,看來你這姐姐的見識還不及你一個小丫頭,看來我很有可能會被視為不速之客,因為不請自來而被拒之門外啊,琳兒,不如我們一起走吧。”

    “將軍。”琳兒驚喜地叫道。

    尚仙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司涵遠不久就會回宮,但此時此刻,看到他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司涵遠像以往那樣踱著步子緩緩走近,樣貌還是那樣的清朗俊逸,隻是身形卻顯得清減了不少,下巴的須渣又顯示出一路風塵的痕跡來,他故作無奈地對著琳兒道:“看吧,琳兒,你這姐姐可是不好惹呢,咱們走吧。”說完,雙手一攤,作起了無辜狀。

    琳兒會意,捂了嘴笑著說:“奴婢還要去其他的地方幹活,先走一步了。”

    “將軍這麽快就到了?”尚仙愣愣地說了一句。

    “看吧,看吧,我一回宮哪裏都沒來得及去,想來探探你這個朋友,一杯茶都沒喝上,你先怪我來早了?”司涵遠故作生氣狀。

    尚仙知道他並未動怒,邊見招拆招,“將軍風塵仆仆趕來,自然是要先喝茶才能走啊。”說罷,拿出了烹茶的工具,示意司涵遠坐下。

    喝了半盞茶後,司涵遠悠悠吐出:“我的信你可曾看了?”

    尚仙點了點頭,“我都一封封收好了,將軍既然視我為知己,我自然也會珍視這份情誼,一字一句,都在心裏。”

    司涵遠如釋重負般地鬆了一口氣,傻傻才道:“那你怎麽一封也不回我啊?”

    “你也沒說要回啊,再說我也沒什麽想說的,不知道要回什麽。”尚仙說完,兩伸出來右手向著司涵遠一攤。

    司涵遠見狀,疑惑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尚仙故作吃驚地說:“還說是知己呢,就寄了三片葉子,就當是禮物了?你不會是那麽大老遠就是空著手回來的吧?還有你那信上說的,無法摘得冬季的葉子,是為什麽?”

    司涵遠看出了尚仙的意圖,輕打了一下她的手心,反擊道:“冬季哪兒有銀杏葉子啊,都枯黃了,你還要啊,我說不能給你摘下的意思,就是到了冬天我就回來啦,自然摘不了了。至於禮物,我回來不就是最大的禮物,還有比這更天下無雙的禮物了嗎?”

    “堂堂人人景仰的大將軍,回宮看朋友居然空手而來,還騙了我的好茶喝去,真是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呢?”尚仙繼續不依不饒地搖頭道。

    司涵遠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你今天不當值,我帶你去個地方,你敢不敢?”

    尚仙眼神裏雖然充滿了期待,心裏卻有一絲擔憂:“去哪裏,是宮外嗎,會不會連累你啊,是去做什麽?”

    “不用出宮,我們去太仆寺,那裏是宮裏禦用的馬場,一般隻有皇家子嗣才能進入,這幾年皇上去的不多,三王爺向來不好此道,大皇子又尚在年幼,所以一直閑置著,因為我一貫喜歡騎馬,皇上交由我管理,也為一些將領提供部分戰馬之用途,趁著現在天色尚早,我已做了安排,此刻前往正是良機。”司涵遠胸有成竹地說著。

    尚仙的眼睛一亮:“騎馬,好久沒有試過了,但是,畢竟在宮裏,如此會不會惹出什麽亂來?”

    “別猶豫了,跟我走吧。”司涵遠不容分說地將尚仙一把拉了出去。跑出了好遠,快到宮門口的地方,司涵遠領著尚仙拐進了一個院子,穿過長長的石階,終於看到了馬場,那個叫太仆寺的地方。

    “還愣著幹什麽,我們是來騎馬,不是來看馬的?”司涵遠故作挑釁地說道

    尚仙一瞬間還是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懾了,綠草茵茵,駿馬林立,加上天朗氣清、陽光普照,實在是讓人心曠神怡,她深吸了一口氣,“看馬也很重要啊,誰說馬隻能用來騎,不能用來看了,我猜將軍隻會騎馬,怕就是不會相馬吧。”

    “喲,你這丫頭,我好心帶你來騎馬,你倒是不依不饒,嗆起我來了?”司涵遠有些哭笑不得。

    尚仙皺了皺眉頭,裝模作樣地說:“看來將軍真的是不會相馬,本來趁著今天還想向將軍好好討教討教呢,可惜沒有這個機會,隻能失望而歸了。”

    “好,好,那本將軍就給你說說,這相馬的說頭,古傳相馬之法,先相頭耳:耳如撇竹。再相眼,眼如鳥目。上鹿下章脊、麟腹、虎胸,尾如垂帚。次相頭骨:棱角成就,前看、後看、側看,但見骨側狹,見皮薄露,鼻衡柱側,高低額欲伏,台骨分明,分段俱起,視盼欲遠,精神體氣高爽。。。。。。”司涵遠娓娓道來。

    尚仙聽著聽著,作勢打起了哈欠,“立蹄攢聚,行止循良,走驟輕躁,毛鬣輕潤,喘息均細,擎頭如鷹,龍頭高舉而遠望,對不對?將軍不是帶我來騎馬嗎?怎麽背起古書來了,怪悶得慌的,況且馬好不好還得拉出來遛遛才知道吧,紙上談兵有什麽意思?”

    “你這丫頭,實在可氣,話都被你繞進去了,今天還得是馬上見真招。”司涵遠說罷吹了一哨,朝著不遠處的馬廄裏跑出一匹黑色的駿馬就跨了上去。

    尚仙在一旁連忙擊掌,“將軍好騎術,實在威猛無敵。”說完,自己也去馬廄挑了一匹栗色的蒙古馬騎了上去,慢慢奔馳到司涵遠的身邊。

    “怎麽樣,敢不敢和本將軍比試一場?以三圈為限,三圈後再跑回這裏,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

    隻見兩人一聲嗬下,“駕~”邊飛奔了出去,剛開始司涵遠跑在了前頭,尚仙起步還有些不穩,許是馬還不習慣的緣故,到了中程,尚仙奮力追趕起來,兩人交替領先,一時難見高下,眼看著三圈之限要到了,尚仙有些疲累了,細密的汗珠也不斷滲了出來,又漸漸落在了後麵,司涵遠見狀:“看不出,你的騎術也這般了得,不過遇到了本將軍這樣的對手,也算是雖敗猶榮了,隻怪既生瑜何生亮啊。”

    尚仙卻不服氣地哼道:“將軍言之尚早吧,此刻未到終點,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心下卻有了一個主意,猛然停下來馬,吹起了哨子,司涵遠卻不為所動地繼續前行,率先到了終點。

    尚仙牽著馬走了過去,滿臉不解地問:“怎麽會?”

    司涵遠露出狡黠的笑容道:“我這匹黑曜可是匹良駒,經我特別訓練,隨我出生入死多次,又豈會被你的雕蟲小技所擾?”

    尚仙自知羞愧,忙不擇言道:“將軍也承認了自己的那匹是良駒,那麽我的那匹就是劣等的馬兒了,將軍是贏在了好馬上而並非騎術,看來也是勝之不武呀。”

    “可是你方才卻想暗算黑曜來著,說明你知道會輸,還是你一早就該認輸才是?至於馬兒,可是你自己挑的咯,好與不好又與本將軍何幹?”司涵遠敏捷地答道。

    尚仙聽了,自覺討了沒趣,但又不甘心地辯道:“誰說我那是暗算,分明是試探,我猜那馬兒必然訓練有素,所以想見識一下是否真的如此,如今見識到了,實乃大開眼界,倒是要多謝將軍了。”

    司涵遠無奈地搖搖頭,“論口才,本將軍甘拜下風,我們把馬牽到一邊去,找個地方歇歇吧。”

    “恩,不如就會那邊的草垛上吧。”尚仙點了點頭。

    安置了馬匹,尚仙朝著草垛就靠了上去,毫無半點矯揉造作,讓司涵遠忍俊不已,也隨著她的樣子,靠在了旁邊。

    “喏,給你。”尚仙拿出一片葉子給司涵遠。

    “銀杏葉子?你一直帶在身上?”司涵遠感到有些意外。

    “你那麽久沒練習了,讓我聽聽你可是退步了?也好提點你一二”尚仙撇撇嘴道。

    “姑娘有禮,小的獻醜了。”司涵遠接過葉子,吹了起來,樂聲悠悠響起,音符仿佛一個個精靈,深深攫住人的呼吸,仿佛被帶入了那前塵往事的朝代裏,在那個世外桃源裏,有一個這樣的深秋,供人沉浸,迷醉。。。。。。

    “喂,你這丫頭,今天本將軍可是又帶著你騎馬,又給你吹奏,你是玩也玩了,聽也聽了,現在該你表現表現了吧。”司涵遠吹完,望著尚仙道。 暖沁後宮:

    “將軍所言極是,小女子今天大開眼界,多虧了將軍的安排,實在感激不盡,請受小女一拜。”尚仙說完,作了一揖。

    “什麽,就這麽把我打發了,我給你寫了那麽多信,你一封未回,難道你真的沒什麽話想要對我說?”司涵遠到底把心裏憋著的話說了出來。

    尚仙羞怯地背著身,嘴裏念叨著:“姑且算是有一句吧。”

    “什麽話?”司涵遠洗耳恭聽著。

    “這一季,我隻願,雪未化,雨未消,你且留下。”尚仙故意抑揚頓挫地說道,說完奮力地推了司涵遠一把,便獨自跑開了。

    “好啊,你敢戲弄本將軍,看你往哪裏跑?”司涵遠冷不防地跌進了草垛,故作懊惱地說道。

    尚仙一路飛快地跑遠了,遠遠望著司涵遠向自己追來,心道:我隻願。。。你未離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