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封賞聖旨

字數:4821   加入書籤

A+A-




    三日眨眼而過,新平二十一年二月八日,黃道吉日,大梁皇帝正恒帝在德政殿為班師回朝的有功將領設宴慶功。

    大梁在與漢元國的交鋒上敗多勝少,尤其是自大梁老一輩的將領辭世,漢元的蕭烈又橫空出世之後,高坐在皇都的皇族貴親幾乎很難在大型戰役中聽到捷報傳來,而這一次卻勝得這般漂亮,難怪龍顏大悅,特恩旨邊關將領回京慶功述職,這是十年來的首例。

    金壁輝煌的宮殿,帶著尊貴奢華的氣派,空氣中彌漫著淡雅的酒香,舒緩的琴聲在大殿回蕩,四品以上大員及皇親貴族皆列席在坐,以單岩大將軍為首的邊關武將列右席,氣勢不凡,身上淡淡的血腥之氣震懾住左席的文臣,然從表麵上來看,觥籌交錯,一派和諧之像。

    正恒帝高坐龍椅,執龍紋杯,抿著眼睛看著底下群臣對於武將們的恭維讚許,嘴邊掛著抹深沉的笑意,目光一轉,直直落在了坐在單岩下首,臉色蒼白,硬撐著虛弱身子,有些無措地應對百官的單薄少年身上。

    花離墨,岐州平陽縣人士,年十九,家中貧困,父母雙全,有一兄兩妹,以砍柴為生,不識文字,天生神力,年前朝廷征兵,代兄入伍,夥頭兵出身,大軍危難之際,自薦暫代武衛軍劉雲軒之職,開始展露軍事天賦,計出奇謀,以身為餌,引出敵軍奸細‘蒼狼’,暗中布局,布障眼法,領二十精勇穿過無人敢深入的死亡森林,悄無聲息進入被漢元國占領的敦陽城,以少量兵力,極少傷亡,一夜之間奪回敦陽城,爾後故意縱放富察鎮濤,一路不動聲色地穿過重重關卡,在與單岩約定好的時間到達無名穀附近,幾路圍攻,反將措手不及的漢元軍隊打散打殘,更將漢元戰神蕭烈迫入絕境,不僅收複被敵國占領的城鎮,更讓漢元國元氣大傷,短期內無力再來侵犯大梁國土,立下不世功業。

    這是正恒帝了解到的花離墨的資料,再加上這一晚上的觀察,他終是露出了深深的笑容。

    百官雖然忙著跟單岩等武將敬酒,但眼角餘光始終留意著皇帝的一舉一動,表情動作,此時見他心情似是不錯,坐在左席首座的柳相會意,立即起身,朝著正恒帝恭身道:“陛下,老臣有一事啟奏。”

    “哦,老相爺有何事,且奏來。”正恒帝端正而坐,微微笑著道。

    “陛下,漢元虎狼之師,狡猾凶猛,侵我國土,犯我百姓,人神共憤,幸得吾皇護佑,眾位將軍血戰沙場,拱衛我大梁國土百姓,更有花小英雄橫空出世,智謀無雙,勇猛無敵,乃我大梁不世功臣,臣請恩旨,再次厚賞花小英雄及諸將。”柳相慷慨激昂,言語真摯,讓新晉的一些官員及將領感動異常。

    今日雖說是慶功宴,但有功之臣早已得到旨意封賞,唯一讓人看不明白的是對於花離墨的封賞聖旨卻是有些模糊不清,隻讚其功,晉其級,賜其府邸,卻未曾明確地封其將位,因而百姓雖稱其為花將軍,百官卻實不知該如何稱呼她,不聞柳相也隻得以花小英雄相稱。

    現在聽柳相這般奏來,腦袋靈活者立即反應過來,原來真正的封賞聖旨是在這裏啊!

    一時間,看向花離墨的目光熱切了不少,如狼似虎啊!

    果真,正恒帝輕撫著花白的胡須,沉吟半響,撫掌道:“柳愛卿此言有理,甚合朕意,宣旨。”

    一旁侯著的太監總管高公公立即跨前一步,展開手中皇帝早已準備好的聖旨,扯著尖細的喉嚨,高聲道:“聖旨下,武威大將軍單岩、驃騎將軍洪鋒……接旨。”

    “臣等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單岩及一眾從邊境回朝的將軍趕緊離開座位,跪倒在大殿中央,恭聲道,其餘百官也一同跪下聽旨。

    這一道旨意沒有出乎眾人意外,隻是再次封賞了諸將一些金銀珠寶之類的東西,在諸將謝恩之後,高公公又再次展開一道聖旨,高聲唱道:“花離墨接旨。”

    剛站起來的阿墨和文武百官再次跪下接旨,隻聽得高公公尖細的聲音在殿中回蕩:“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岐州花離墨智勇雙全……實乃大梁擎天之才,封為二品勇威將軍,京畿西營副統領,禁衛軍左統領,兼兵部侍郎,特賜金牌令箭,如朕親臨,賞黃金萬兩……”

    一連串的封賞,把下邊跪著的文武百官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饒是正恒帝的心腹柳相也聽得目瞪口呆,更別提其他人了。

    從一個無品無級的小兵一躍成為二品將軍已經夠令世人震驚了,絕對是名符其實的一步登天,遑論竟還身兼三職,雖不是正位,卻也皆頗有實權,更別提還賞賜金牌令箭,這個殊榮便連柳相和蘇太尉都沒有。

    這般恩典予以一個橫空出世,名不見經傳的邊疆小兵,實乃耐人尋味至極。

    百官皆垂頭跪著接旨,看不清他們此時的表情,但是不用看,也知道他們此刻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內裏又是藏著怎樣的心思。

    這些,正是正恒帝所要看到的結果,他端坐在龍椅上,威嚴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笑意。

    正恒帝年過五十,為帝三十載,積威甚重,但向來自詡盛世明君,廣納臣子諫言,隻是或許是已到知天命的年紀,或許是為了繼位的太子,這十年來越發地重文輕武,一再地削弱武將的權力,導致武將們如履薄冰,即便是深得皇帝重用,掌握天下兵馬的蘇太尉,也時常擔憂,或許哪一天,菜市口上懸著的人頭就會是他蘇氏一族。

    或因實是矯枉過正,削了武將兵權的正恒帝並沒有因此而高枕無憂,反而帶來更為嚴重的後遺症。

    朝廷武力銳減更加突顯蕃王封地的兵強馬壯,其中以雍王的兵力最強,深深為正恒帝所忌憚,尤其雍王此人文治武功曾經更是名動天下,當年若非他自動放棄帝位,正恒帝又是嫡長子,名正言順,今日坐在龍椅上的人是誰,那就另當別論。

    如今正恒帝膝下子嗣單薄,太子贏弱,雍王子嗣雖也不盛,但世子文武雙全,其聲名威望更甚其父,手下謀臣武將如雲,天下之士莫不以能投入其門下為榮,曾有傳言,第一得道高僧了空看了他之後言道:帝王之相。

    那還得了,區區一個世子竟言有帝王之相,這般造勢,不是想謀取帝位而代之,那又是什麽。

    但若沒有真憑實據,就問罪於雍王又難堵天下悠悠之口,隻得當笑談一笑置之,然削蕃的念頭已成燎原之火在正恒帝的心口燃燒,於是,針對各蕃地的打壓手段開始層出不窮地使出來,尤其是針對雍王府,單從劉雲軒在北境的境遇,便知正恒帝的打壓有多狠,已經到了光明正大的地步。

    凡有識之士都不難看出,皇帝有意要逼反雍王,這樣朝廷出兵圍剿才名正言順,而若真兵戈相向,雍王府先起兵,已成反賊,在天下人麵前便失了道義。

    正恒帝的算盤打得啪啪響,但同時他也遇到極其關鍵且又尷尬的難題,那便是由於他的打壓,朝中竟無能挑得起大梁而又能讓他信任的大將,莫說兵力,若真的開戰,首先他就要麵對無帥可用的困境。

    這個時候,花離墨出現了。

    她的出身,她出現的時機,她立下的大功,都讓他大呼:天助朕也。

    花離墨,他不管她的軍事天賦有多高,在戰場上有多神奇,他隻在乎她的身後沒有任何一方勢力的背景,不,嚴格來說,她來自雍王屬地的岐州,又是武衛軍出身,這一點,更讓他生起收服她的決心。

    他要讓雍王,讓百官,讓世人都清楚地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即便是出自你雍王屬地的絕世天才效忠的人也是朕,而非雍王。

    當然,身為帝王,他也絕不可能就這般把如此大的權力放任給一個毫不了解的人,任他發展作大,成為另一個威脅到皇權的權臣,尤其是自來就忌憚的,手握重兵的武將。

    所以今晚這場慶功宴,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觀察花離墨這個人,好在,並沒有讓他失望,否則,這道聖旨將永遠不會現世。 /~半♣浮*生:.*?@++

    她雙眼清澈如泉,讓人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眼中有興奮,有無措,有敬畏,也有傲氣,一晚上皆謹小慎微,沉默寡言,應對百官雖顯稚嫩而無措,但沒有退縮和怯懦,暗暗在觀察和學習百官,顯然有著一展抱負的雄心。

    出身鄉野,未見世麵,天生的軍事天才,智慧不凡,她的表現與他所掌握的資料十分符合,當然,他不會全然相信她今晚表現出來的自己就是她真正的自己,一個聰明的人,一個聰明的少年,突而一飛衝天,難免心生倨傲,信心膨脹,但是她卻沒將這種傲表現出來,那隻能說明,她收斂起來。

    收斂起倨傲,可以說她心機頗深,更可以說她在示弱,在臣服,在向皇帝示弱,向皇權臣服,她懂得在皇帝麵前,自己該是個怎樣的人。

    這樣人,可比那些個出身望族,背後各種利益糾葛,或是出身寒門,一朝得誌便忘乎所以的人要合正恒帝的味口。

    這樣的人,正恒帝可以高高地將她捧起,名聲、權利、官位、尊榮、金錢……等等世間的一切,他都可以賜給她,當然,一旦用的不順心,要將她重重的摔下,更是輕而易舉。

    這樣的人,他隻須耍一個小手段,就能將她掌握在手中,隨意揉捏,變成隻效忠於他的一把利刃,一把孤刃。

    看著下方剛剛領了封賞的武將撐著地麵的雙掌緊緊地握成拳,手背青筋爆起,正恒帝眼中的笑意更深,打磨這把利刃的第一步成功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