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昔日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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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怡然居出來,夜色已有些濃,大梁的京都並沒有實行宵禁,街麵上依舊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誰也沒有在意從怡然居門口離開的普通小馬車。
阿墨靠坐在馬車內,心思轉動,將今天在怡然居發生的一切在心裏轉動了一番,那些公子小姐背後代表的是京都裏盤根錯結的各方勢力,表麵融洽,實則各有鬼胎,他們設計了這一場聚會,便是為了試探阿墨,卻不知,僅憑這一場別有居心的聚會,卻讓阿墨已經對這些勢力之間的關係與實力有了大概的了解。
本來雖然花費一些時間去調查的事,沒想到人家直接給送了過來了,既然人家這麽給麵子,她要是不做些什麽,豈不是對不起這些人的‘厚愛’。
嘴角邪肆地勾起,靈動的眼珠一轉,清澈的眼眸裏光華綻放,白皙清秀的臉龐驟然邪氣無比,此時的阿墨已再也找不到曾經那個傻傻的村姑痕跡,而是是像一隻狡猾至極的狐狸,心念一動間,謀劃萬千,殺局布成。
不過宇文無涯的出現倒是在意料之外。
宇文無涯?怡然居?宇文家?
“真是笨啊,怎麽早沒有想到呢?”猛然坐直身子,阿墨懊惱地拍著自個的腦袋,都是宇文無涯的突然出現讓她心緒大亂,這麽明顯的關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大梁第二大家族宇文氏啊!雖隻是商人,但若論起真正的實力,那才是真正的龐然大物,世人皆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而大量的金錢就足以使磨推鬼,別看柳氏家族現在如日中天,若要跟宇文氏鬥起來,覆滅的絕對是柳氏,連皇族都保不了,從誇張上來說,有些皇族還得靠宇文家養著呢!
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雖然是最末等的,但是當一個商人的錢多到一定的程度,那就足以打破世間任何規則。
宇文無涯來自宇文氏一族,而且看其風姿氣度,在族中的地位定然不低,極有可能,他就是宇文家那個神秘的少主。
這時,阿墨才突然驚得一身冷汗,幸好她以前年少不懂事,發著什麽俠女夢跟葛權學幾天功夫,讓他們知道自己經脈鬱結,無法修習內功,這才能讓現在的自己能暫時打消他們的懷疑,將身份隱瞞了下來,否則被宇文家的人知道她女兒身的身份,隻怕她的計劃還未曾實施就要宣告破產了。
但是也不能就此放鬆,宇文無涯一看就是好糊弄的人,而且若他真是宇文家的少主,那她真避免不了跟他的接觸,這樣一來,暴露身份那是遲早的事。
宇文家是商人的身份,利益至上,在各方勢力的角力中向來保持中立,跟皇族的關係也親近,很難說將來雙方會是敵,還是友?但是……
“宇文無涯,希望我們不會有站在對立麵的一天,若真有那麽一天,那便勿怪我不念昔日之情了。”喃喃的低語從阿墨的薄唇緩緩逸出,冷冽的殺意在眼中一劃而過。
坐在外麵趕車的段子白突而感過一股刺骨的冷意從馬車內躥出來,凍得他猛地一個哆嗦,攏了攏衣袖,嘴角一抿,如若無覺般繼續趕車。
自從阿墨在邊境昏迷之後醒來,他就是她身邊最為親近的人,對於她的變化,沒有人比他了解得更為深刻,可以這麽說,若非阿墨昏迷的那段時間,他一刻都沒離開過,他一定懷疑現在的阿墨已經被掉包了,無論是氣息還是氣質,整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雖然她在熟人麵前有意收斂一身的變化,但又怎麽瞞得過他這個時刻跟隨在她身邊的人呢!
以前的阿墨雖然智謀超群,敢想敢做,敢打敢拚,但掩蓋不住她純樸天真的本質,跟在她的身邊,很容易就將她這個人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現在的將軍,他隻想到一個詞,那就是高深莫測。
可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阿墨無論再怎麽變,在他的心裏,她還是那個跟他們在死亡森林裏同生共死的阿墨,永遠都是他的將軍。
嘀嗒嘀嗒!
馬車向著青龍街行去,寂靜的街道無一絲人煙,馬車碾壓過街麵的聲音越加顯得寂寥蕭瑟。
‘哢’,一聲輕響,馬車突而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正閉著眼睛想著事兒的阿墨身子突然前傾,但隻是一個趨勢,還未等身子向前撲,便以更快的速度一掌按在了車壁上,然後整個人就如同一直端坐著一般,紋絲不動。
很快,車簾被掀開,段子白的臉探了進來,擔憂地看了阿墨一眼,道:“將軍你沒事吧。”
“沒事,怎麽回事?”
“地麵不平,車輪陷進坑裏。”段子白一邊說著,一邊將阿墨給扶下車,天色晚,他也沒怎麽注意,怎麽也沒想到來回走了幾次的街麵居然有那麽大的一坑,將車輪給卡在裏麵。
阿墨站在馬車邊,果然看見年久失修的地麵倒塌了一塊,左邊的車輪正陷在裏麵,段子白雙手按在車緣邊,正使勁地往上抬,修為已經到達五階的他,看著瘦弱,但要將馬車車輪推上來也並非難事,阿墨也就沒有出手幫忙了。
抬眼環視四周,這才發現,他們已經離將軍府不遠了,現在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他們鄰居的府門前,不過這座府邸的大門早已斑駁頹舊,破敗不堪,上麵連塊牌匾都沒有,也看不出這裏曾經是何人的府邸,不過單看這座府邸的地理位置,還有比將軍還在大上好幾倍的規模就不難猜出,這裏曾經是怎樣的鼎盛與輝煌,即便已經傾頹成這般,但積威仍在,無人敢興起侵占此地的心思,甚至連與它比鄰都不敢,這也是為何,距離皇城最近,風水最佳的青龍街竟除了剛開府的將軍府外,唯有在街道的另一個盡頭才有幾座府邸的荒涼局麵。
“飛鳥盡,良弓藏啊,今日的榮華,說不得就是來日滅亡的推手,最難測是人心。”段子白不知何時來到了阿墨的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眼前這座敗落的府邸,天真的臉龐上露出極度嘲諷的神色,這種表情出現在這張純白的臉上,更顯諷刺。
“世間多忘恩負義之輩,小白,今天我就教你句人生至理,你要謹記了。”阿墨雙手背在身後,深不可測的雙眸快速掠過縷意味深長的幽光,神情悠遠,聲音淡然而冷酷:“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滅,謀臣亡,為自保……先下手。”
段子白心神猛地一震,將軍這話的意思……難道她要……
“小白,你先回府。”暈乎乎間,段子白隻聽到這麽一句話,等他回過神來,阿墨的背影正好消失在搖搖欲墜的枯朽大門之後。
*
淒迷的月光下,諾大的府邸內殘垣斷壁,雜草叢生,曾經的亭台樓閣,假山流水殘破不堪,滿麵塵垢。
這裏是前院,一個占地頗大的練武場,地麵上還散亂地倒著幾排武器架還有十八般武器,眼前似乎還看到*著胳膊的好兒朗們揮舞著拳頭,耍著武器,熱火朝天地揮灑著他們的熱血與激情。
這裏是正堂,地麵散亂著桌椅的斷肢,正對著門口的正位竟還有一張完整的桌案,恍忽間,似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桌案旁邊,一雙猶如夜鷹般犀利的黑瞳在黑夜中掠過縷縷精光,如電的目光一掃,下邊坐著的人便立即站起來,上前說著什麽,他們或老或少,但無一不精氣神十足,他們的身軀摯著的是一個諾大的國家。
穿過九曲回廊,仿佛進入了另一個天地,不再如前頭那般處處顯露莊重與肅殺之氣,即便已不複昔日之景,亦可在孤涼中感受到曾經的溫馨。
穿過拱門,眼前一片姹紫嫣紅,鳥語花香,溫婉的婦人站在花叢中,捏起一朵驕豔的鮮花,放於鼻尖下,微微一嗅,芳香撲鼻,愉悅的笑容從嘴角偷偷逸出,抬眼,清亮的美眸帶著幸福的光芒看向花叢的另一邊,她的丈夫,卸下滿身重擔,斂去渾身的煞氣與殺意,如夜鷹般眼睛流露著萬千柔情,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將一個小小的孩童高高舉起,咯咯的笑聲隨風飄灑,那一刻,歲月靜好。
‘涮涮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似是利刃入膚,讓人心頭滲得發慌,緊接著一聲‘哢嚓’,破裂的聲音下眼前美好的畫卷寸寸斷裂,漆黑的夜空猶如張著大口的怪獸吞噬掉破碎的美好,顯露出讓人絕望的殘枝腐葉。
淩亂的腳步聲逐漸遠離,像是落荒而逃。
跑過白玉橋,穿過竹林,腳步停在了一座閣樓前,卻再也無法再往前踏一步,裏麵的歡聲笑語太過美好,縱然她的心再堅強,這一步踏出,她也怕會崩潰,會忍不住不顧一切做出瘋狂的事來。
月光斜落,將地麵上的身影拉得老長,右腳微微一動,似要抬起。
“夜晚霧重,怎麽跑這裏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