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酒坊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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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怡然居是京都第一酒樓,是身份的象征,那醉香酒坊就是第一酒坊,愛好美酒者的天堂了。

    醉香酒坊不在繁華的臨街上,而是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深處,真正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這一天,醉香酒坊迎來了兩位特別的客人,一男一女,他們身著錦服,男的俊美,女的高雅,一副貴族公子夫人的氣派,酒坊外麵兩排仆人護衛更是把排場擺得十足,不過,這在醉香酒坊卻不是什麽新鮮事,因為來這裏飲酒的達官貴人多的是,比他們更加有派頭,更加威風,誰讓酒坊有個奇怪的規定,隻在坊在中售,絕不往外兜呢!那些好酒的貴人想喝酒也就隻能屈尊降貴了。

    之所以說這兩人特別,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是來喝酒的,那個夫人打扮的女子更是以袖遮鼻,秀眉緊蹙,一副對四周彌漫的酒味厭惡至極的模樣,兩人一進到坊間眼睛就四處亂瞟,像是在找人,但顯然他們沒見到要找的人,然後抬腿便要往二樓走去,這時,笑容可掬的小二不知從哪裏鑽出來擋住了他們去路。

    “兩位客官,本坊二樓不對外開放,請止步。”小二微彎著腰,不卑不亢道。

    “放肆,你知道本夫人是誰嗎?竟敢阻本夫人的去路。”那夫人柳眉倒豎,嬌喝道,若是平常,一向注意形象的她也不會在人前這般嬌蠻,不過這幾天她的心情太差了,胸腔裏堵著那口氣都快把她給憋瘋了。

    “東家定下的規矩,就是皇親國戚來了,也不能壞了規矩。”小二依舊笑容可掬地回道,臉上表情依舊,對眼前這個貴夫人趾高氣昂的怒火視若無睹。

    “你……”

    “雪兒。”那男子拉住要發怒的夫人,轉頭又對小二問道:“小二哥,我們是來找人的,請問有一個叫花離墨的女……少年來過嗎?”話語雖說得禮貌,但語氣卻並不好,尤其是‘花離墨’三個字咬得特別重,俊郎的臉龐上一抹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卻還是被他的夫人捕捉到。

    這兩人正是應阿墨之約前來的楊鈞和王雪兒,一個曾是阿墨的未婚夫,一個曾是她的好姐妹,然後兩個人同時背叛了她,還準備將她家人趕盡殺絕,最後逼得她不得不女扮男裝,代兄從軍。

    “花將軍?兩位客人是與花將軍有約?”小二雙眼一亮,語氣變得非常之熱情,還有激動:“來來,這邊有位子,兩位是花將軍的朋友嗎?將軍她……”將兩人引到正對著坊口的一張桌子邊,位置極佳。

    小二的‘諂媚’和熱情不僅沒讓王雪兒稍火,反而怒焰更高漲,眼見小二吧啦吧啦的一口一個花將軍,胸口堵的那口怒火終於是忍無可忍,啪地一拍桌子,怒視著小二,尖聲斥道:“閉嘴,什麽花將軍,就是一個鄉下來的卑賤的人,一個不男不女的賤人……”

    小二臉色猛地一變,坊裏的客人早就注意到王雪兒兩人,此刻見她一個千金貴婦竟如潑婦一般口吐穢言,而且口中所辱罵的人是當朝新貴紅人花將軍,不少人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在這裏坐著的人來自士農工商各個階層的人皆有,他們沒有當權者的九曲心思,對於拱衛疆土,驅敵於外的英雄,是打從心底裏崇拜敬仰,尤其是如今炙手可熱的花將軍,但是現在居然聽到這個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辱罵花將軍,簡直是該死。

    好酒之人本來就多是豪邁熱血,來這裏的人雖然不似那市井的酒徒,但幾杯酒下肚,還是會亢奮衝動的,子不見已經有幾個大漢挽著袖口,滿臉凶狠嗎?

    還不知道犯了眾怒的王雪兒正罵得起勁,卻被身邊的楊鈞拉了一下,他的臉色也很不好,目光掃了四周一下,眼中閃過絲尷尬與懼意,低聲在王雪兒的耳邊勸道:“雪兒,此地人多眼雜,阿……花離墨現在畢竟也是將軍,被人聽見,怕多生事端,而且還不能確定這個花離墨是不是人認識的那個,如果不是,那可是一位有實權的將軍呢……別忘了父親大人的交待。”

    “我看就是她沒錯,哼,你是聽不得我說她壞話吧?知道她當了將軍了,是不是後悔了……”王雪兒滿臉猙獰,朝著楊鈞陰陽怪氣地諷了一句,她之所以會這麽失態,跟楊鈞每次在聽到花離墨這個名字時的態度有很大的關係,雖然兩人已經成了親,但這個從阿墨手中搶來的丈夫並不能給她安全感,在她的心裏,楊鈞跟阿墨自從的情宜就是一根拔不掉的刺,總認為楊鈞心中還有阿墨。

    不過,楊鈞的勸說,她也有聽進耳中,稍一冷靜下來,馬上就感受到四周騰騰的殺氣,意識到什麽,臉色白了又青,最終哼哼了兩聲坐下,她雖看不起這裏的酒客,但也知道眾怒難犯,而且若是惹出了事,回府也不好交待,想到她爹陰冷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王雪兒譏諷的話也讓楊鈞生出怒火,隻是他不敢表現出來,是外人麵前,他是王家的女婿,城北軍守備,意氣風發,風光無限,但沒有人知道,他在王家過的究竟是什麽樣的生活,府裏上上下下,沒有人把他當一回事,就連他的妻子王雪兒也漸漸露出了她本來的麵目,全然沒有了在花家村時的溫柔體貼,善良美好,有的隻是高高在上,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虛偽,在王家,他就是一隻卑躬屈膝的狗。

    每當受氣無處可發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阿墨,想起她的好,她對他的好沒有一絲虛偽,雖然粗魯但真實,可是,縱是如此,他也不曾後悔當年的悔婚,如果不是王雪兒,他現在最多跟他父親一樣在那偏遠的地方當一個小隊長,終身沒有出頭日,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直到前不久再次聽到花離墨這個名字,護國英雄,聖前紅人,當朝新貴,手握重權……如此多尊榮伴隨著那個名字一起出現,讓他隻以為隻是一樣的名字的而已,畢竟這位花將軍是個男人,當時他還感慨了一句‘同名不同命’,隻是前幾天竟從王劍仁的口中知道這位花將軍竟也是來自花家村還承認跟他是舊識。

    難道花將軍真是阿墨?

    帶著這樣的疑問,他和王雪兒來赴約了,王家給他的任務是確認花離墨的身份,他自然也想確認,隻是確認之後要怎麽做,他卻另有想法。

    小二從雪兒的話已經猜到這兩人恐怕不僅不是花將軍的朋友,還極有可能是仇人,心裏對他們自是極不待見,不過訓練有素的他臉上還是保持著笑容,同時安撫住一些情緒還有些激動的客人。

    酒坊裏重新恢複熱鬧,但是氣氛卻沒有了之前的和諧,空氣中凝著一股壓抑的氣壓。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落日將近西墜,久等的人卻還不到,王雪兒臉上早已顯露出不耐煩之色,但卻忍著沒有爆發出來,顯然心中顧忌還是頗深的,不過這股怒火一直憋著,就不知道能憋到何時?

    醉香酒坊的斜對麵有一個後門,酒坊的常客都知道,那是京都有名的青樓倚翠閣的後門,此刻在倚翠閣內一座臨近後門的雅致小樓上,一道妖嬈的紅色身影憑欄斜倚,玉笛在他指間靈活轉動,眯著一雙桃花眼,將酒坊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嘩啦’,身後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玉笛在他的指間驟然停住,紅衣男子慢悠悠地轉過頭,在他的對麵,一張軟塌上,一個身著玄色長衣的少年慵散而隨意地躺著,低垂而下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執著的一疊紙張上麵,看不到她此時的神情,隻能看到輕抿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輕笑,不知為何,卻讓他背脊突而竄起了股涼意。

    當初死亡森林裏狼狽的少年雖然潛力無窮,但是在他眼中也隻是堪堪入目而已,想不到才時隔幾個月,他居然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險,極度的危險,表麵人還是那個人,但偶然間流露的氣息卻是天然之別,那種感覺就像是她這具皮囊裏突然換了另一個強大的靈魂。

    聽說前不久的她還是目不識丁,劉雲軒那小子手把手地教她讀書識字,花了幾個月的時間,還不能讓她把三字經背齊,可是現在她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資料時,完全不像是一個不識字的文盲,難道眼前這個花離墨真的是被借屍還魂了?

    紅衣男子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看著阿墨的目光越顯怪異,失神間,憋在心裏半天的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你故意把這兩個人約來,然後晾著,不會是還對那個叫楊鈞的餘情未了吧?今天是準備打擊情敵,搶回男人?”後麵的語調陡然上揚,有種故作驚訝的意味在裏麵。

    抬起頭,阿墨神色不變,眉梢輕挑,似笑非笑回道:“是又如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