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直言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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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泄了一通,正恒帝從癲狂狀態中冷靜下來,看也不看蘇太尉一眼,轉身回到丹陛上,看向柳相,聲音恢複平靜道:“花離墨那邊有何動向?”

    一提起花離墨,正恒帝的情緒又有些控製不住的趨勢,他一生多疑,自識從不會看錯人,想不到最後竟被一個毛頭小子擺了一道,在天下人麵前甩了他一個響亮的大耳光,兵權又落在她的手中,暫時竟無法動得了她。

    柳相戰戰兢兢地看了正恒帝一眼,有些支吾道:“從前方傳來消息,花離墨前日領著三軍進入雍州,她自己本人帶著三軍主將親入雍王府拜見雍……祁景淵,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將易國舅和韓軍師的首級懸掛於雍城城門之上,詔告天下,擁護祁景淵正統,讓,讓皇上還位於太宗血脈。”咬牙,閉眼,一口氣快速說完,柳相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等著承接正恒帝的怒火,甚至做好了也被狂揍一頓的下場。

    然而正恒帝沒有動,神情依舊平靜,隻是咬牙輕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啃肉喝血一般:“花、離、墨,你敢背叛朕。”

    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正恒帝隻覺得天旋地轉,花離墨抗旨按兵不動,他尚還存著一絲僥幸,隻要她沒有投靠祁景淵,就表示還有餘地可回旋,最多再多許她些權力好處,等解決了雍地叛亂,再來收拾她不遲,但她今日她的公開投敵,再次狠狠地嘲笑了他的天真,連易劍仁和韓英都被她的殺了,顯然她沒有給自己留後路,進京入朝之時怕就是別有企圖了。

    大殿的氣氛直降到冰點,群臣大氣不敢喘,就在這時,殿門口一道清亮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

    “皇上此言差矣。”

    剛剛還在議論,恨不得食其血肉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是怎樣的心情?

    齊涮涮的目光投向大殿門口,看著悠然走進大殿的花離墨,正恒帝和百官隻有一個表情,那就是見鬼了不成?

    阿墨緩步進前,頭束玉冠,玄衣飄逸,高貴而優雅,目光清亮如星辰,嘴角含笑,慵散可親中透著股深不可測的神秘,無視正恒帝殺氣凜然和百官複雜的目光,她微一彎腰,聲音清脆如常:“臣,花離墨參見皇上。”

    “花離墨,你怎會在此?”正恒帝驟然恍過神,第一反應不是召喚殿衛拿人,而是驚問出聲,她不是應該在雍州嗎?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皇宮?她是如何進宮的?多年的帝王生涯,讓他瞬間就敏銳地感到不安,麵對花離墨,竟是心跳如鼓,慌得厲害。

    “皇上連下十八道金牌讓臣進兵雍州,誅殺雍王,臣以為皇上乃聖明之君,斷不會做出殘害同胞之事,定是易劍仁和韓英這兩個奸臣假傳聖旨,一氣之下就將他們殺了,不想……哎,臣妄自猜度聖意,誤了皇上的大事,因而特來向皇上請罪。”

    花離墨說得情真意切,滿臉的惱悔愧疚,一副恨不得以死謝罪的樣子,但卻見她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絲毫不見她的膝蓋彎一下,可這時卻沒有人去注意這些細節。

    正恒帝雙眼瞪得牛大,隻覺得一口淤血堵在胸口,嗆在喉間,憋得他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陰險,無恥,枉他自稱明君,居然會把這麽一個厚顏無恥,口密腹劍的小人當成心腹,將兵權交付,委以重任,他真是瞎了眼。

    能站在這裏的群臣都是人精,怎麽會聽不出來阿墨話中的意思,那分明就是在指控皇帝殘害同胞,枉稱明君,他派去的易劍仁和韓英已經被她殺了,現在該是皇帝做出交代的時候了。

    嘶,一聲聲倒吸氣聲暗暗響起,一直低調的花將軍卻原來也是個膽大包天,敢與天鬥的犀利人物啊!

    不過,皇帝居然連下十八道金牌讓大軍殺進雍州?

    原本心有動搖的官員霎時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氣從心底躥起來,冷得滲人。尤其是一些老臣,他們是兩朝員老,當年的皇位爭奪戰是怎樣的慘烈他們記憶尤新,雍王不僅自己放棄大好的局麵,甚至為了幫助正恒帝多次險象環生,可最後呢,雍王得到了什麽?

    正恒帝登基後的所做所為,世人有目共睹,為了帝位的永固,防備擁兵在外的雍王雖不地道,但這是身為帝王該有的果決,隻是現在竟連下十八道殺令,該是有多急切要除掉雍王啊?

    將群臣臉色的變化看在眼裏,正恒帝老臉猛紅,胸口一疼,噗地,一口鮮血竟活活地噴出來,整個人更是軟軟地向後倒去,嚇得身邊的總管太監臉色青白,上前趕緊將他扶住,焦急地叫道:“皇上,皇上。”

    “太醫,快叫太醫。”以柳相為首的群臣也被嚇到了,七嘴八舌地叫嚷著,場麵著實亂了起來,唯有罪魁禍首依舊淡定地站著,嘴角邊甚至還噙著笑意。

    “朕無防。”皇帝倚著總管太監,擺擺手,不讓叫太醫,這一口血吐出來,他反而覺得好受多了,神智也清醒了些。

    柳相等見皇帝的臉色確實比方才好了些,也就不再急哄哄地表忠心了,各回各位,但目光齊涮涮地一致從正恒帝的臉上移到了不動如山的阿墨身上。

    正恒帝的目光也在第一時間落回阿墨身上,眼眸微眯,卻沒有方才激烈的情緒外露,此刻的正恒帝才是那個精心謀算,城府深沉,狠心絕情的帝王。

    “花離墨,你膽子不小啊,別以為你在雍州做的好事,朕沒有聽到一點風聲。”正恒帝的嘴角勾起了抹陰森的笑意,如看著待宰的獵物般,撫掌道:“今日你既然有膽子回朝請罪,承認自己確實曾抗旨不遵,今又無召進宮,條條當斬,就不知你是否有膽為自己的罪行承擔後果。”說著,打了一個手勢,在殿前拱衛的殿前衛士立即跑入殿內,等待皇帝一聲令下,就將人押出去就地處斬。

    正恒帝此刻也想明白了,花離墨敢在此時現身宮中,必然有所依持,那就先讓他看看,她到底哪來的自信,能這般挑釁了他之後,從宮中全身而退?

    “臣自是有膽。”阿墨好似真的喜歡不按常理出牌,就在正恒帝以為這般說能逼得露出底牌的時候,她卻是毫無慌張之色,淡定自若地回道。

    “很好。”正恒帝點頭笑了一下,待命的殿前衛士接到皇帝的眼神示意,立即上前,為首的兩人即衛士隊長涮地抽出明晃晃的大刀,直接就往阿墨的脖子上架去,竟是有當場讓她人頭落地的打算,驚得兩帝的群臣連連後退,然卻沒有人注意到,其中有幾個的第一反應是往前踏了一步,而後才生硬地跟著後退,如被嚇著了一般,隻是垂在衣袖下的手卻握成拳,暗暗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道。

    直到此刻,阿墨臉上的神情依舊,不,確實地說,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隻是從不達眼底,她斜眼瞥了架在脖頸上的大刀,慢吐吐開口:“且慢。”

    “花將軍還有話說?不是自認有膽了麽?”正恒帝滿麵嘲諷,眼底露著幾分得意,花離墨以為她拿捏住他下令誅殺雍王的把柄,不敢當著百官的麵明裏殺她,卻不想想,事已至此,他還有何顧忌,曆史向來由勝利者書寫,隻要雍王一死,坐在龍椅上的人還是他,天下人若敢再說什麽,那就是造反,數百年之後,這段曆史將會完全湮沒於時間的洪流之中,永遠塵封。

    “臣隻是想再說一句。”阿墨抬起手,伸出蔥白細嫩食指,薄唇輕啟,一字一頓道:“皇上少列了一項罪名——逼、宮。”然後嘴唇又輕動了兩下,但沒有發出聲音,群臣隻聽到她說了‘逼宮’二字,唯有正恒帝清晰地看到她輕動的唇型竟是——弑君。

    “放肆,花離墨,你是瘋了不成。”單是‘逼宮’二字就足以讓群臣嚇掉了下巴,柳相最先發難,跟看瘋子一樣地看著阿墨,單槍匹馬地跑到皇上麵前,還被殿前衛士拿著刀架在脖子上,然後當著群臣的麵,說她要逼宮?

    這逼的是哪門子宮啊?難不成她在雍就州受了什麽刺激,瘋了?

    群臣和殿前衛士大都以為她在說瘋話,但正恒帝卻不認為她在說瘋話,在驚駭過後,他雙手負於背後,朝身後的總管太監做了個手勢,然後如若他人般將阿墨的話當成‘瘋話’,昂頭大笑道:“看來花愛卿真是一心求死啊!朕豈會不成全。”

    正恒帝話音一落,殿前衛士隊長執長刀的手便動了一起來,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沒有人注意到總管太監後退了幾步,悄悄離開大殿。

    ‘涮’,長刀重重一劃,刀身錚鳴,群臣瞪大著眼睛看著,想像著鮮血狂飆的血腥場麵,一恍神間,隻覺眼前白光一閃,刀芒在空中劃過弧度,卻落了個空,本該在刀下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下意識地轉動目光,找尋那個本該身首異處的人,卻在下一秒,又覺眼前人影一閃,接著便聽得幾聲,或是一聲悶哼聲,伴隨著重物落地的震動,群臣便見,大殿中正,橫七豎八地躺著的竟是殿前衛士,而阿墨則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仿若根本是沒有動過,剛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幻覺。

    事實上,大家都知道,那不是幻覺,而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而已,柳相等人的心突而慌起來。

    花離墨悄然回京,就是為雍王打頭陣,逼宮而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