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禁軍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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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駕。”柳相最先反應過來,第一時間跑上前去,擋在皇帝的麵前,大喊一聲。

    相校於柳相的緊張,正恒帝麵色反而平靜,微眯的眼中閃動著厲光,花離墨如今掌控著兵權,更借雍王乃太宗之子的言論為她的公開投叛製造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前所列的罪名若在以往條條是死罪,但在今時今日的局麵下,其實是很難動得了她,可是若然她在帝前公然先動了殺手,那就不一樣了。

    現在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畢竟是他,他的帝位是先帝傳承給他的,縱然當年先帝因私心而隱瞞了雍王的身世,但先帝的皇位繼承是為眾臣推舉,在當時的情況下是名正言順的,他繼位也無不可,因而從某個角度來說,他都不算是竊位,所以雍王隻敢操控天下的言論讓他退位還政,而非是出兵公開討伐於他,因為他如果那般做了,他日就算他真的當上皇帝也將為後人詬病,甚至冠上奪位之名。

    退一萬步講,就算此次的博弈是雍王勝利,史記上,他正恒帝依然是大梁皇朝第四任君王。

    花離墨當殿於帝前動武,威脅帝恭,足以誅九族,就算是她手下的將領也沒辦法借機以為她討公道的原由動兵。

    正恒帝心下激動,暗自諷笑一聲:花離墨,終究還是嫩了一點。

    可是下一刻,正恒帝臉上的平靜就像是一麵破碎的鏡子,寸寸龜裂。

    柳相的一聲‘護駕’出乎意外的並沒能招來任何殿衛,卻像是打出了一個暗號,隨著他話音一落,大殿之外,竟隱隱傳出來劍戟交加和慘叫聲,滔天的殺氣帶著粘稠的血腥味躥了進來。

    經曆了大半輩子的風雨,正恒帝和群臣豈會不知道外麵是怎樣的情況,霎時,個個變了臉色,驚疑不定地看著傲然**於正中央的挺拔身影,她神色平靜,嘴角噙笑,清澈如波的雙眸如同黑幕天際上最耀眼的星辰,照亮著這混濁的世間。

    她沒有妄言,真的是為逼宮而來了。

    可是,以正恒帝的手段,怎麽可能讓花離墨領兵混進皇宮都不知道,若說她一個人偷偷混進來還有可能,但大隊人馬的人跡又是怎樣避開皇帝的耳目混進宮中?

    “不可能,這不可能……皇城四門,朕已派心腹把守,京都九門也有朕的探子日夜監控,就算有守將受你引誘背叛,大批人馬進京,朕的探子不可能沒有察覺,還讓人都混進皇宮,這絕對不可能。”深受打擊的正恒帝失神地連退兩步,死死地盯著阿墨,忽而神情一震,臉上露出帝王的自信,仰聲大笑道:“花離墨,你誆朕,外麵……”

    正恒帝話還未說完,之前悄悄溜出去的總管太監連滾帶爬地從殿外衝進來,太監服上血跡斑斑,口中大呼:“皇上,皇上不好了,禁軍反了,禁軍反了……”

    禁、軍、反、了。

    正恒帝和柳相等人頓時呆滯住了,遲了半晌,才慢慢回味過來這四個字的意思,一片倒吸氣聲暗暗響起。

    拱衛皇宮最主要的軍事力量便是禁軍和千衛軍,這兩股軍事力量一直被皇帝牢牢握在手中,千衛軍是皇帝的內圍貼身衛兵,是皇帝手下直屬軍事機構,殿前衛士也是千衛軍所屬,而禁軍則是擔任護衛帝王和皇宮,甚至京都警備任務的軍隊。

    正恒帝極寵東宮,因而千衛軍大半部分被他調去護衛東宮,如今皇宮的守衛主要靠禁軍,這支禁軍一直由高華統率,高華奉命離京後,正恒帝提拔了另一個副統領暫統禁軍,而之前阿墨身任禁軍副統領時統率的一部分禁軍被她離京時帶走了,剩下的禁軍,正恒帝自認是可信的,但是他現在聽到了什麽?

    禁軍反了?

    花離墨確實沒有帶兵進京,她的‘兵’早已在宮中。

    留在宮中的禁軍起碼有十萬,而殿前衛士不過區區數百,縱然殿前衛士精於禁軍,也架不住蟻多咬死象。

    “禁軍怎麽會反了,禁軍怎麽可能反了?……”柳相等官員呐呐自語,其中一人衝上前去,揪起總管太監的衣領,厲聲質問,正恒帝也赤紅著雙眼死盯著總管太監,期望他隻是說錯了,或是他們都聽錯了,現在沒有什麽比禁軍造反更讓正恒帝難以接受。

    “奴才,奴才……”

    “禁軍確實沒有反。”清亮的聲音與總管太監斷不成句的聲音同時響起,隻見阿墨衝著皇帝歪頭一笑,接著道:“禁軍不過是順應民心罷了。”

    隨著她音落,一陣嗒嗒嗒,又沉重有致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統率禁軍的副統領紀承遠帶領著禁軍出現在大殿門口,將大殿門口重重圍住。

    看到這一幕,還有什麽可質疑的,正恒帝如遭雷擊,怒聲斥問:“紀承遠,朕有何對不起你的,你竟敢叛君?”

    紀承遠沒有踏入大殿,麵對皇帝的質問,他隻是瞥了一眼,然後垂下眸子,手執滴血的長刀,大刀立馬地站在殿門正中,以沉默來表明他的立場。

    “哈哈,好,很好。”正恒帝怒極反笑,到了此刻,他依舊不失帝王的威嚴,相比麵色土灰的柳相等人,他的神態還算正常,看著阿墨,似笑非笑道:“花離墨,你果真有膽魄,朕還是沒有看錯人,不過,朕要告誡你一句,今日你除非能將在場的人都殺了,否則你逼宮弑君的行徑必將瞞不過世人,他日祁景淵若不想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為他的帝王生涯添上汙點,必然將罪名全推你身上,到時不過是一個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而已。”

    正恒帝說得也是事實,隻是,他始終錯估了阿墨和雍王。

    “皇上言重了,為維護皇位正統,臣隻是代天下蒼生,請皇上退位,還政於太宗血脈而已。”說著,阿墨還似模似樣的伏低身,鄭重其事地請願。

    如今天下各方勢力或公開或隱晦地,皆有聲音請正恒帝順應民心退位還政,花離墨夥同禁軍殿前逼宮是不假,但她如此說法,卻又占了一個義理,不過是敢為維護正統的先鋒,他日若有人以此攻擊祁景淵,逼迫祁景淵殺了她便難站得住腳,相反,就算將來祁景淵忌憚花離墨手握重兵,也輕易動不了她,畢竟今日她若成功,便是從龍首功之人。

    正恒帝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有恃無恐的原因,心頭驚顫,好一個心機深沉的花離墨,所有的一切,她早已算計到,借勢而為,謀算深遠。

    事已至此,敗局已定,沉默了半響的柳相忽而快速地瞥了正恒帝一眼,然後咬了咬牙,眼神露出堅定之色,往前跨幾步,轉到正恒帝麵前,噗通一聲跪下,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高呼道:“臣亦請願,代天下蒼生,請皇上退位,還政於太宗血脈。”

    柳相突如其來的一招,讓本肅殺的大殿平生一股啼笑皆非的詭異氣氛,所有人,包括正恒帝都以一副聽錯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唯有一人,清亮的眸色不動,自有一股早料先知的莫測。

    一生自負的正恒帝,先是被委以重任的阿墨背叛,又眼睜睜地看著倚重的禁軍倒戈相向,現在,被他視為左膀右臂的心腹,國之首相,在他麵對生死絕境時,竟是第一個帶頭背棄他。

    多重的打擊,讓這位背脊一直挺處筆直的帝皇瞬間垮下,他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柳相,然後仰頭大笑,悲涼的笑聲觸動了在場不少老臣,侍君多年,正恒帝縱是有再多的不是,但勤政愛民這一點卻讓人無可指謫,一代自傲的帝王被逼得這般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豈不讓人可悲可歎。

    有幾個老臣動了動,似要站出來,然未等有動作,便聽得接連的跪地聲,耳旁傳來數聲相疊的聲音:“臣亦請願,代天下蒼生,請皇上退位,還政於太宗血脈。”

    人心本如此,見有人響應,其他本在猶疑的群臣便如吃了定心丸般,也跟著下跪請願,能站在這裏的人都不是傻子,柳相突然的舉動隻要是個人都看得明白,如今的局麵,正恒帝大勢已去,雍王入主皇宮是早晚的事,到時他們這些朝臣是繼續留用還是血洗就看他們的表現了,而最好表忠心的時機不就是此時嗎?何況,雍王現今占著大義,他們的行為不能算是叛主,用花離墨的話來說,他們隻不過是為了維護皇位正統而已。

    轉眼間,隻有寥寥數人還站著,他們神情倒是堅決,隻是憑他們幾個人,終是不能扭轉乾坤。

    阿墨神情莫測地看了這幾人一眼,然後看向正恒帝,他正看著這幾人發征,或許他實在是被打擊慘了,看到還有人願意跟著他同生死,難免意外。

    “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朕這一生還不算太失敗。”正恒帝的笑聲越顯悲愴,隱隱的狠意讓人難以察覺。

    他就算要死,也絕對不會讓祁景淵順順當當地坐上龍椅,不會讓花離墨頂著大義的名頭享受人間貴富,死,他也要拉個墊背的。

    低瞼的眼底掠過絕決的神色,正恒帝目光一眯,投向阿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