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一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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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覺得這樣可以更快找到帝姬丟的東西,畢竟如今的昌郡不是什麽好地方,帝姬想見識疫症大可哪日自己獨自前來見識,臣並不想死得太早,也不想死後還和帝姬有所牽扯,所以為了避免帝姬再次紮到腳,臣倒寧願自己委屈一些。”
“那我倒是還要謝謝你了?”雲易初恍然大悟般的看著穹夙問道。
穹夙目光盯著前方,步履穩健,麵容依舊一副冷凝的樣子,一本正經的回了句
“不用。”
說話間腳步微轉,抱著雲易初便拐進了一條小巷,雲易初心中微訝,想不通他為何放著大道不走,要來走這頹圮的小巷,當下握緊了他的衣領,不解問道
“你知道那個孩子在哪?”
穹夙腳下步伐不變,語氣篤定的說道
“第一,那個孩子衣著襤褸,長得也比較瘦小,跑得卻極快,可見他必然不是出身富戶,而且還要經常與人搶食,所以他的住所隻能在這等破敗偏僻的地方,第二,昌郡這些年一直不太平,城南城北向來不合,兩邊的百姓也不會隨意跑到對方地界,那個孩子進城鑽的洞在北城處,南城的人不可能知道北城有一個這麽隱蔽的地方,所以他必然是北城人,我們搜索的目標也隻能定在北城。第三,他既然在城外,就說明他沒有患疫症,應當是在封城前被家人送到城外的,昌郡城現在已經相當於一座死城,可是一個健康的孩子,為什麽要在這種命都保不住的時候搶你的東西再次入城,這說明城中一定有一個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那個人得了疫症,沒有錢去看病吃藥,那個孩子應該是想搶錢的,但你的身上除了那樣東西以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財,所以他隻能退而求次,搶個東西去換錢,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剛回到藏身之處,還沒來得及去換錢,但是他的住處一定會有燒水的炊煙,因為他在乎的人一定已經性命垂危,他必須盡量節省一切時間,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冒險來搶你東西的原因,當然,他也不可能想到,你會為了那個東西命都不要的闖進城中。”
話音落,穹夙的腳步也停了下來,雲易初用著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又轉頭看了看麵前破敗的院落,以及院落中冉冉升起的炊煙,還有那個一臉震驚表情看著他們的男孩,襤褸的衣著,雜亂的頭發,可不就是在城外搶了她玉佩的那個孩子。
強自控製了自己眼中比那男孩更為震驚的霞光,雲易初盡量平靜的對著穹夙笑了一下,然後又衝著那孩子邪笑道
“小子,沒想到吧,也該你倒黴,偷誰不好?偷我,偷我也看看我手下好不好,看到這位大哥哥沒有,雖然沒有狗的鼻子,但這腦子可是狗也比不得的,乖乖把玉佩交出來,我可以考慮讓你死的舒服些。”
雲易初話音剛落下,那男孩還沒做出反應,倒是穹夙冷了臉,攬在雲易初腰間和膝處的手突然鬆開,幸好雲易初早有預料,提前抱緊了他的脖子,雙腿盤在腰間,才不至於讓自己直接摔下來。
穹夙黑著臉看著緊緊攀在自己身上的雲易初,眉角輕微跳動,咬牙切齒的怒斥道
“下來!”
雲易初滿含調戲意味的笑了笑,語氣無賴至極
“不下!我現在是傷患,不能走路的。”
“知道自己不能走路還有心情胡言亂語,看來你還是不痛。”穹夙瞪著雲易初,氣急敗壞的說道
“小氣,我收回剛才的話好吧?國師多聰明了,狗哪能跟你比啊!”雲易初繼續不怕死的調笑著,而換來的則是穹夙更為氣憤的一句
“下來!”
雲易初這下笑得更歡暢了,抱著穹夙的脖子左搖右晃,口中不住重複著
“不放!不放!就不放!”
穹夙無奈,瞪了雲易初幾眼,抬手又將人穩穩抱在懷裏,口中冷聲威脅道
“你最好老實點,否則我立刻把你扔下去!”
微抬了腦袋對上穹夙盛滿怒火的眸子,雲易初故作驚訝的問道
“國師大人一向最守禮呀!這次是怎麽了?對帝姬這個樣子可不行,嗯!該再恭敬些!”
“是嗎?臣剛剛說過什麽,帝姬還記得嗎?”
說著,穹夙作勢就要將雲易初扔下去,剛剛還一副調笑模樣的雲易初,見穹夙是來真的了,立馬見風使舵,縮了脖子客氣道
“國師的話,何時我都記得,莫衝動,咱們還有正事,早把我的玉佩要回來,咱們就早點出城,到時候你是要光明正大的奪位,還是要耍陰謀詭計都隨你,我奉陪到底,怎樣?”
穹夙聞言,頗為不屑的瞥了雲易初一眼,而後一言不發的抱著她朝那個孩子走去,似乎是真的懶得再跟她多廢話一句。
之前一直茫然看著他們的孩子,在穹夙過來以後,兩隻葡萄般晶瑩剔透的大眼睛頓時蓄滿了淚水,小小的身子雖在止不住的發抖,卻還是努力的不讓自己腳下發軟,雲易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順手在穹夙身上摸索了一遍,惹得穹夙臉色直接黑成鍋底,不過她這次倒是沒有多做討好,隻不斷在他身上摸索著,最後摸出一個黑底金鑲線的錢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將錢袋隨意往那孩子腳底一丟,揚眉說道
“錢拿走,玉佩還我,還有,以後遇到再難的事,也不可以隨意去搶別人的東西,你可能以為那隻是一個物件,可若對別人來說那是比命還重要的呢!”
那孩子被雲易初嚴肅的樣子唬的不敢多說一句話,手上哆嗦著從懷裏掏出一塊羊脂白玉,膽怯的走上前來遞給雲易初,臉上還猶帶驚恐。
雲易初不客氣的拿過玉佩,仔細審視一番,見玉佩完好無損,才在心中暗自鬆了口氣,複又衝著那孩子哼哼著
“愣著幹嘛,還不快拿錢去買藥,雖然也救不活,但是能多活一會也算一會,看我幹嘛!快去!”
男孩被雲易初的催促聲嚇得一凜,顧不得多想什麽,撿了錢袋撒腿就往院外跑去,雲易初看著他逃也般的背影,對著穹夙不住搖頭笑道
“他那麽怕我做什麽,女子是不是都要像柳夙那樣才好?每次大家罵我的時候都要把她拖出來做對比,我也真是無奈了,按理說樓蘭好女子應當不少,拿誰跟我比不好,偏偏拿她,我最討厭她了。哦,差點忘了,我這麽說她,你不會心疼吧?喂!說話呀?你不要總是冷著一張臉好不好?”
穹夙麵帶嫌棄的看著懷中揮舞著手臂的女人,如果有可能,他毫不懷疑她還會蹬鼻子上臉的把腳也一起晃起來,看她這副樣子,哪還有半絲帝姬的樣子,怎麽以前沒發現她這麽能鬧騰。
雲易初還在揮舞著手臂不住嚷嚷,穹夙卻顯然不願再與她多做耽擱,生硬的說道
“你那副張牙舞爪的樣子,那個孩子不嚇跑難道還要留下來跟你謝恩,罵名這麽多,不都是你自作自受。”
穹夙這樣說也是有道理的,雲易初的性子一向是心毒口更毒,哪怕一句話的意思是好的,從她嘴裏說出來也徹底變了味了,就像剛剛跟那個孩子說的話,她若軟聲軟語把銀子遞過去,再順道安慰兩句,那孩子哪有不對她感恩戴德的,可她偏偏選了一個最不得人心的做法,你要說她傻吧,她也不傻,她最厭惡做作矯情之人,在她眼中,但凡是如柳夙那般走表麵形式的,皆屬矯情一類,而雲易初雖然心腸狠毒,卻是一個直脾氣,要她做這等收買人心的矯情之事,委實也太難了。
所以對於穹夙的言語,雲易初自是一副不屑到極點的樣子,摟著穹夙的脖子,自顧自調了個舒服的姿勢,雲易初雲淡風輕的反駁道
“天下人如何想我,跟我有什麽關係,願意罵就罵,反正也不敢在我麵前罵,若真有人敢到我麵前,指著鼻子罵我,那我倒還高看他一眼了,還有啊,如果真的隻有像柳夙那樣口蜜腹劍,矯情的讓人作嘔才能換得美名,那我倒寧願擔著這罵名,至少我不心虛,說到這,倒是想問問你了,和那個真蛇蠍,偽白蓮待在一起,你就沒有半絲不適嗎?按理說你這樣足智多謀的人,早就該發現她是怎樣的人了,可你卻一直為她拒絕那麽多如花女子,難道,你喜歡這個調調?”
穹夙斜睨了猶自忿忿不平的雲易初一眼,語調平緩道
“在你還沒有了解一個人的時候,做出的評價往往都是有些偏向於自己內心的專斷,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同一個人會得出不同結論,你覺得她不好有你的原因,大部分人覺得她好,也有他們的原因,想將自己的意願強行施加在別人身上,那麽最後得到的也隻是眾叛親離,如果非要和你說明白一些的話,就相當於在我看來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物件,而你卻要為它連命都不要,你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覺得你的做法無比正確,可在我看來卻是無比愚蠢,再重要的東西也隻是物件,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為了一個死的物件而去犧牲一個活的人,到頭來人物兩空,不是蠢難道還是精明?”
雲易初仰著臉,一副茫然的樣子,顯然是被他一會生一會死的給弄糊塗了,穹夙說的固然有道理,但她待人接物,看待問題的方式已然形成,不是穹夙兩句話就能輕易改變的,但是平日裏半句話都不屑於同她講的穹夙,今兒竟破天荒的和她說了這麽多,甚至還能容忍她對他百般無賴,怎麽說也算是個奇跡,於是為了使這個奇跡不要過早消逝,雲易初不得已也矯情了一把
“你說的是有那麽一點道理,但是這個玉佩不一樣,對我很重要,其實我也不知道有多重要,隻是覺得很重要,是絕對絕對不能丟的,還有啊,依咱們勢同水火的關係,剛剛在那條街上你不管我也不會有人說你什麽,沒丟下我,就,就,就謝謝了。”
最後那句謝謝的聲音,幾乎小到穹夙差點以為自己產生幻聽,沉穩如他,在這個時候都不經想要笑問一句,帝姬是在開玩笑嗎?
雲易初是怎樣的人,他不說十分了解也是有過一番見識的,在她的世界裏何時有過謝字,對誰她不都是一副眼睛長在頭頂的樣子,傲慢冷血到極點,所以她剛才那般扭捏的一句謝謝,於他而言實在是太過受寵若驚了。
隻是穹夙一向寵辱不驚慣了,心裏即便有再大的詫異也不會表現在臉上,所以對著略有些窘意的雲易初,穹夙仍是一副不慍不火的樣子說道
“帝姬這樣在乎那個玉佩,難道那是什麽稀世珍寶不成。”
說著,目光轉向雲易初一直緊緊攥在手中的那枚玉,雲易初見此,戲弄之心頓起,雙手捂住玉佩塞到衣襟裏,見藏的妥帖了,才挑釁般的衝著穹夙說道
“這麽重要的東西哪能隨便給你看,你要把你最重要的東西拿來給我看看,我才能考慮一下要不要給你看。”
穹夙聞言,目露鄙夷,嫌棄的道出兩個字
“幼稚。”
雲易初聽到這不樂意了,斜了穹夙一眼,挖苦道
“大國師,我這叫幼稚,那你對柳夙叫什麽?青梅竹馬?別逗我了成嗎?我又不傻,之前可能還沒看明白,可剛剛看你那副天下舍你其誰的樣子,你能看上柳夙?她柳夙好雖好,卻也隻是眾人眼中的好,於你而言,定然隻有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子才入得你眼,然而你卻總對柳夙情有獨鍾,我剛剛想了一陣子,還是沒想明白,不如你給我講講怎樣?”
雲易初窩在穹夙懷裏,表麵上一副調笑的樣子,輕紗下的紫眸卻以無比認真的眼神盯著穹夙,之前她確是以為穹夙對柳夙有情,可是剛剛看他沉著冷靜的分析,再想想之前她抓了柳夙後,他的姍姍來遲,依他的智謀,若他心中真有柳夙,又怎麽可能等到柳夙被她折磨成那副樣子以後才來領人,這分明就是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可既然心中無她,又何必刻意做出一副有"qing ren"的樣子,依穹夙現在的身份,難道還能有人強逼他不成?
雲易初如何所想,穹夙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於他而言,這些都不過是無所謂的事,隻是關於柳夙,這便不是能由著他的性子來得了,上一輩欠下的債,總要他這一輩來還,即便心中百般不願,但是為了所謂的孝道,他也唯有坦然接受,不過對於這一點,穹夙是不會與雲易初多說什麽的,看著還在等著他回答的人,穹夙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隻模淩兩可的說了一句
“她對我來說,是一份責任。”
雲易初不再言語,穹夙說與不說,於她而言都沒有多大差別,她本就不可能任由柳夙和穹夙在一起,如今知道了穹夙心中並沒有那麽在乎柳夙以後,她就更不可能看著柳夙得意了,即便是不擇手段,她也一定要將穹夙留在身邊。
天色漸晚,穹夙不願再多做耽擱,腳下轉動抱著雲易初又朝著來時的路走回,他一言不發隻顧朝前走著,雲易初卻不願放棄這樣難得的機會,雙手不老實的一會兒揪揪穹夙的衣袍,一會兒又扯扯他的頭發,到最後穹夙終於忍不住黑著臉,衝著她怒斥道
“你老實一會不行嗎!這麽有力氣不如自己下來走!”
雲易初脖子一縮,手上依舊繞著穹夙的墨發,委屈斥責著
“你不要總是和一個柔弱女子計較好不好,更何況我還受傷了,而且之前也是你主動要抱我的,抱都抱了,現在想丟下我哪有那麽容易!你以為吃個豆腐這麽簡單?”
穹夙皺眉,語氣生硬道
“柔弱女子,天下沒有哪個柔弱女子,會將殺人當做樂趣,還有,臣不覺得帝姬有什麽豆腐可讓臣吃的。”
說罷,目光還意有所指的在雲易初身上掃了一圈。
雲易初臉上緩緩爬上一層紅霞,瞪著穹夙不屑的目光,不甘示弱的挺了挺胸口,氣急敗壞道
“我沒有豆腐!你看清楚了!我比那個柳夙強多了!” /~半♣浮*生:.*?@++
看著雲易初較真的模樣,穹夙莫名輕笑出聲,心中不由為她幼稚的模樣感到有趣,隻是這個念頭剛升起來,便被穹夙警覺的壓了下去,她再怎樣也與他無關,他有他的路要走,今日的所作所為已是超出他的底線,她所處的位置注定他們二人不能共存,她是樓蘭帝姬,而他生來便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毀滅樓蘭。
穹夙的突然冷臉,讓雲易初有些不適,她不明白前一刻還好好的人,怎麽突然就又成了進城之前的樣子,剛剛她明明就感覺到他對她的態度變了一些,那個笑也不似作假,可他怎麽能一瞬間就變了臉色。
雲易初不甘心的又對著穹夙這抓一下,那撓一把,隻是這一次任她怎樣挑釁,穹夙都不發一言,連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雲易初折騰了一會也泄了氣,怏怏垂下腦袋老老實實的沒了動作。
二人一路上就這麽相顧無言的在滿城百姓的議論聲中,朝城門處走去,到了城門口,守城的將士極為自覺的開了城門,擁擠在城門口的百姓們見此也拚命朝外闖去,卻一一都被攔了下來,有的百姓急了,氣急敗壞的就跟守城將士們爭辯道
“帝姬也在城裏待過!憑什麽她能出去我們卻不能!難道我們這些百姓就不是人了!”
“就是就是!我們出去就會傳播疫症!那帝姬出去就傳播不了疫症了!”
“快放我們出去!我們也是人!我們不想死!帝姬隻顧自己逃命,卻對我們的命視若無睹!她哪裏有資格做帝姬!毒婦!毒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