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新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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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一家人簡單的用了一頓午飯,下午的時候府裏的大廚房就開始忙碌起來了,即使兩家人聚在一起,年夜飯兩桌也就足夠了。

    “少奶奶,今兒年夜飯準備了八道熱菜,四道涼菜,四道飯後甜點,不知道少奶奶還有什麽要叮囑的?”廚房的管事婆子恭敬的上前問道。

    陸氏看著廚房裏雖然人多,卻也忙活的很是緊湊有序,滿意的點點頭。

    “這樣就夠了,另外再備這麽一桌,送到趙姨娘院裏,讓三位姨娘也好好用頓飯,郭姨娘有孕,你們多注意點,別衝撞了,若是出了錯,我將你們全部發賣出去。”

    管事一聽,趕忙點頭不斷的保證道:“少奶奶放心吧,老奴定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絕對不會出錯的。”

    陸氏點點頭:“嬤嬤在府裏也幾十年了,相信是不會讓我失望的,做得好了,明天全部都有賞錢可領。”

    “是,老奴代這些大廚房的人多謝少奶奶。”

    大燕朝,立於天下近五百年,江北八府與江南十一府同為兩大區域,江南相比較起蒼茫的江北,多了一份纖細柔美,卻少了一份豪放。

    江北最大的府城是廬陽府,而廬陽府中,最美最大的宅子當屬蘇府。

    蘇家祖上是鐵匠起家,經過百多年的子孫拚搏,成就了如今的盛世。

    如今蘇家的家主是蘇家大爺的嫡長子蘇雲蒼,蘇家大夫人共育有三子一女,分別是大小也蘇雲蒼,三少爺蘇雲浪,以及六少爺蘇雲龍,還有一女,在蘇家四房中的女兒家排行第七,也為四房唯一的嫡女蘇雲朵,所以,這位嫡出的小姐不論是在爹娘以及兄長眼裏,就算是其他三房的叔嬸和兄弟姐妹也是最受疼愛,自小就被蘇家老太太養在自己身邊,嗬護著長大。

    年三十這一日,府裏的下人更是忙碌的厲害,蘇老太太的院子裏,卻有些緊張。

    蘇家老太太今年有七旬有餘,一身湘色的錦緞長衫,頭上是一套簡單的碧玉頭麵,再加上那通體的氣派,整個人顯得特別的有威嚴。

    “外麵的傳言你們都聽到了?”老太太看著下麵的四個兒子和那個讓她特別驕傲的大孫子。

    “母親說的可是承北侯府大小姐的事情?”蘇大爺皺著眉頭問道,這件事如何能沒聽說,外麵已經傳的可謂是沸沸揚揚了。

    蘇老太太眼神一冷,譏諷笑道:“那位趙大小姐還真的以為我的孫兒娶不到媳婦了?居然還敢方言,我的孫兒配不上她,她的臉可真是不小,也不看看如今的承北侯府是什麽德行,若不是為了蘇家,老身如何會讓我的孫兒娶了這樣的女子?”

    “祖母息怒,這畢竟是傳言,當不得真的。”蘇雲蒼長身玉立,一張清俊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老太太哼了一聲,“你呀,不知道無風不起浪?若是那位趙家小姐真的是個好的,如何會有傳聞?如今居然傳到廬陽府來了,絕對不是傳言那麽簡單。”

    在她眼裏,那位趙小姐如何能配得上她的兒子,雖說他們是商戶,祖上至今沒有考取功名,但是她的幾個孫子還是有希望的,若不是礙著蘇家滔天的財富,莫說是娶了一個落魄侯府的小姐,若是皇上真的用得著他們蘇家,尚了公主都不是做夢的事情,還真的以為自己有幾把刷子?不過就是投了一個好胎罷了,就眼高於頂。

    雖說這門親事是大兒子定下的,但是如今老太太的心裏很是不舒坦,對那沒過門的孫媳婦,就已經是厭惡的很了。

    “老大家的,等年後你就去核實一下,若是外界傳言真的屬實,這門親事不要也罷,別親事沒結成,反倒成了仇家,咱們蘇家雖說不是官門,卻也容不下那種沒規矩的孫媳婦。”

    “是,孩兒知道了,請母親放心吧。”蘇大爺起身恭敬的說道。

    江北雖說地處北方,但是勳貴豪門卻並不少,就是王爺也有兩位,廬陽府是陳王的封地,還有吳王的封地在荊州府,以及各大州府官員,名門世家的女子數不勝數,又不是非承北侯府不可,若不是蘇家的三夫人與孫殿臣的夫人有些閨閣之誼,這種親事蘇家是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如今居然聽到這樣的傳聞,蘇家如何能不氣憤。

    各自回到自己的院落,蘇雲蒼就看到自己母親正站在院子門前等著他。

    “娘,您怎麽過來了,今兒風大,別站在院子裏受了涼。”他幾步上前,扶著蘇大夫人往院裏走。

    蘇大夫人抓著兒子的手走進燒著地龍的屋裏,看著他,擔心的問道:“那婚事,到底會怎樣?”

    “娘的意思呢?若是娘不願意,兒子大不了就退親也無妨。”

    “娘當然不希望你退親,但是外麵的傳言娘可是聽說了不少,不少人都說那位趙家的小姐看不上咱們蘇家,嫌棄江北遠離京城,還覺得咱們是商戶,配不上侯府的門麵,娘這心裏很不是滋味。”蘇雲蒼是她的大兒子,從小到大都是特別的懂事,幾年前老爺子病故,蘇家的當家位子直接越過自己的丈夫,給了兒子,就足以說明他的能力,他在自己的心裏,什麽都是好的,如今居然被一個還未過門的兒媳婦給嫌棄成這樣,外麵流言蜚語,她聽得心疼的要命。

    蘇雲蒼給蘇大夫人倒上一杯茶,安慰道:“娘,這件事兒子自有決斷,娘就別擔心了,祖母的意思是讓爹過完年去打聽一下,若是真的如外界傳言那般,這門親事不要也罷,咱們蘇家能有如今的成就,靠的無非就是家人之間的情分,若是被人破壞,不用朝廷動手,咱們蘇家也要四分五裂,兒子不傻,不會娶回那樣的女子的。”

    若是可以的話,以後她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妹妹入宮,畢竟那種地方,依照自己妹妹那纖細柔軟的心性,真的是很難生存,不知道未來的命運到底如何,如果有可能,他還是希望妹妹能嫁到普通人家,一輩子夫唱婦隨,平平安安的就好。

    “雖說娘也希望你能早些成親,畢竟到年就二十五歲了,但是那女子真的是那種性子的話,娘倒是希望你不成親,娘和你祖母的想法是一樣的,隻要人好,莫說是侯爵之女,就是莊戶女子,能照顧你生活起居,能愛護你弟妹,孝敬你祖母,娘就心滿意足了,畢竟咱們祖上也是鐵匠,沒有那種勢力的心思。”

    “放心吧,兒子心裏有數,不會讓娘為了兒子的房中事,讓爹娘和祖母為難的。”

    “那就好,你自小就是個懂事的,娘放心。”

    承北侯府的年夜飯,還是很熱鬧的,至少爹娘和弟弟在,周媚的心裏就很是開心。

    趙氏給周媚不斷的夾菜,畢竟可是有好些時間沒見了,如今孫氏臥床不起,以後的日子她倒是可以經常過來,本來就想著讓女兒的及笄禮辦的晚一點,隻是礙著孫氏想著在她生日前後就辦及笄禮的,現在倒是可以晚一些了,反正是不怕孫氏在背後動手腳。

    看來過完年,就要著重為女兒的親事忙碌起來了,現在她可是猶豫萬分,就是不知道要為女子找個什麽人家。

    其實丈夫認識的幾位生意上的友人,家中也有適婚的孩子,隻是她沒有見到,不知道人品如何,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用過年夜飯之後,趙氏就和陸氏在旁邊的暖閣說話。

    “大嫂,媚兒明年就要及笄了,你可有認識的適婚男子?”

    陸氏微微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們大房的處境,以前也隻是跟著大爺去國公府走動一下,我娘家也不在京城,平時雖說也有人給府裏送帖子,但是大多與我無關,這件事還真的是難辦,不過你心裏可有判斷,想要為媚兒找個什麽樣的夫家,我之後再幫你看看。”

    “我也不知道。”趙氏搖搖頭,“總覺得我不能隨意為媚兒做決定,那孩子是個有主見的,可別到時候過的不好,我豈不是要內疚一輩子。”

    “就算是媚兒自己選的,誰又能保證一輩子不納妾,不到死的那一刻,誰也無法保證就是一生順遂,你大哥如今不過是腿不好,若是等以後媚兒治好,我也不能保證就沒有女子想著爬上他的床,這種事,還是要靠自己,你也莫要想的太多了。”

    “嗯,大嫂說的也有道理。”趙琪珊點點頭,“不過大哥的人品我還是會相信的。”

    這個年,有人歡喜有人愁,至少趙家上下,幾位少爺小姐過的並不好。

    正月裏,各家各戶開始串門子,周媚的第一家當然就是安國公府。

    給府裏的眾多長輩拜完年,她就被宣清蓉給拉走了。

    年前,二房的老爺子也帶著兒子媳婦孫子孫女都回來了,這也算是眾位兄弟姐妹最後一次整齊的聚在一起了,隻因為過完年,宣清玉和宣清佩都要陸續的成親了,而宣紹淩的婚事也定在明年的三月裏,因為轉眼就要二十二,這在別家,兒子都會打醬油了,國公夫人早就著急了,所以一定世子夫人人選,就趕緊的將婚期定下來,雖說有些緊湊,但是在府裏這群心急的人麵前,哪怕是三日成親,他們也會辦的風風光光的。

    “玉姐姐,佩姐姐,你們明年的婚期都定在什麽時候?”周媚問道。

    宣清玉撥開蜜桔,給了周媚等人,笑道:“我是在六月,佩姐兒是在十月,不過今年回來,我和佩姐兒不會馬上就走,會等著堂哥的成親,到時候再和祖父一起回去,媚兒今年也要及笄了吧?可有喜歡的人?”

    “我?”周媚撇唇笑了笑:“還沒有呢,這件事不著急,我也是想等到十六歲的時候再成親,至少要等兩位姐姐婚事都結束了。”

    “也不用這般講究的,你能早點成親也好。”

    “現在還能經常聚一聚,等以後各自嫁人,想要聚在一起也不容易了,更何況我們還是在下麵的州府,除非是等著以後能考取功名,留在京城,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咱們都多大了。”宣清佩說的很是悵然若失。

    “這有何難,有心的話,總是能常見的,別想那麽多了。”宣清玉安慰道。

    遠處,一個管事嬤嬤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位身穿柔黃色錦緞長裙,披著雪白狐裘的清麗少女,見到那人,周媚有些遲疑,而宣清蓉起身就衝著女子跑過去,拉著她就過來坐下,“靈姐姐,今兒來的可是有些晚。”

    說著宣清蓉對周媚幾人道:“這是我未來的大嫂,安王府的靈慧郡主,靈姐姐,這是我叔祖父家的三位姐妹,這是我姑母家的媚姐姐。”

    葉靈笑著點點頭,笑容不是多麽的熱切,卻也不會讓人覺得討厭,總是是個很是溫暖而重規矩的女子。

    周媚等人起身向她見了禮,然後眾人就坐下了。

    經過交談,周媚對這位靈慧郡主很是有好感,她是個表情不怎麽豐富的人,笑容很淺,但是卻也很美,那一身柔和的氣質也讓人覺得特別的舒心,表哥能娶到這樣的女子,也是宣家的福氣了。

    “周妹妹,可是周記香料鋪子的周家妹妹?”

    “郡主也用我家的香料?”周媚笑著問道。

    葉靈輕輕的點點頭,聲音很是柔軟,“那裏的香料很好,尤其是一種鬱金香的胭脂,香味雖說很重,卻並不刺鼻,特別的好聞,我和家裏的姐妹都很喜歡。”

    “那是家裏的商隊從西域帶回來的,據說西域的皇室很是喜歡,還有蓮花味道的香膏,也是很不錯的,香料鋪也有本土所製,我都是先使用看看,沒有不好的地方才會在鋪子裏出售,郡主放心用就好。”

    “嗯。我明白,前些日子送給了宮裏的太妃姨母,她也是很喜歡。”葉靈笑著點點頭,心裏雖然想說,以後早晚都是一家人了,還是莫要喊郡主的好,但是終究是因為害羞,沒有糾正。

    她今年已經十七歲,去年及笄,比正常女子都晚了一年,以前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宮裏陪著當時的賢妃娘娘,如今的賢太妃,她心裏的想法是,寧缺毋濫,她不希望人家看上的是自己的身份,想要求得一個真心人。

    後來知道自己被許給了安國公府的世子爺,她心裏是滿意的,隻因為安國公府的規矩,正妻不到四十歲無子,不得納妾。

    她不會覺得自己無法生育,若是真的那樣,即使沒有到四十歲,她也會親自幫著丈夫納妾的,但是隻要誕下子嗣,她的一生將會徹底的圓滿,更何況安國公世子長得也是豐神俊朗,京中多少閨門千金都對他惦念著,如今自己能入得國公夫人的眼,她也是很高興。

    而且現在他還在禦前行走,等以後皇上親政,前途不可限量。

    她不知道外界是如何說九堂哥與小皇帝的關係的,但是她心裏明白就好,入得九堂哥青眼的人,未來就算是小皇帝親政,那也絕對是大燕朝的棟梁之才。

    “蓉兒這套藍寶石的頭麵真漂亮,是哪裏打製的?”葉靈看著未來的小姑子問道。

    宣清蓉聽到有人誇獎自己,瞪大眼笑道:“嘻嘻,靈姐姐也覺得很漂亮?本來還有兩隻鳳釵的,隻是娘覺得我年紀小,壓不住,所以就隻戴了兩支步搖,這是媚表姐送的,我特別的喜歡,若不是正月裏,我還舍不得戴呢。”

    “你戴著很漂亮,襯得小臉更加的瑩潤了。”說完,看著周媚問道:“周妹妹家裏還賣首飾頭麵嗎?”

    周媚看到從進來到現在為止都眉眼溫潤的葉靈,此時卻雙眸閃動著瀲灩的光彩,就知道她對於首飾也是很喜歡了,畢竟也難怪,很快就是新嫁娘了,夫家也身份不低,至少比起閑散王爺的安王府來說,要好上很多,對於精美首飾的喜歡也是無可厚非的。

    其實想想也是,皇帝繼位之後,身邊的兄弟都會在成親之後去往封地,這已經是無可置疑的事情了,而如今的小皇帝是安王的侄孫,他現在還是住在京城,就說明其本身的問題了。

    安王是宏元帝的弟弟,母親是元昌帝的淑人,位份不是很高,再加上當時的李淑人外家隻是小小的縣令,自然無法幫著安王籌謀大統,所以性子就被養的有些軟弱,平時除了去國子監讀書,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留在宮裏寫字作畫,後來宏元帝繼位,想到這位平時一向存在感很低的弟弟,也就將他留下了,這麽多年,安王以及安王府的子孫一向都是安分守己,至少宏元帝的眼光是不差的,而在宏元帝繼位之後,李淑人也被安王接到了府裏,五年前才病故,一生過得很是舒心,比起那些為了儲位之爭的皇子以及宮妃,她過得著實是舒坦。

    “文雅閣賣的都是各種擺件和玩物,也有一些珠寶首飾,若是郡主想要的話,等出了正月,可以過去看看,裏麵我記得還有一套粉鑽的頭麵,是稀有之物,到時候送與郡主添箱,倒是在合適不過。”那套粉鑽頭麵是從西域月氏國的一位富商手裏收來的,聽說是月氏前朝的宮廷之物,後來隨著朝代更迭,流落與民間,輾轉之後被唐中元僅用兩袋抗旱水稻換得。

    “粉鑽頭麵?表姐,那是什麽啊?”宣清蓉問道。

    她是小姑娘,對於那種嬌豔的顏色,可是很喜歡的。

    “是用一種粉色的寶鑽,精心打磨成十二角的形狀,細細的鑲嵌到水晶玉簪上的,因為顏色不是很豔麗,做工也特別的精細,再加上還是月氏前朝的宮廷之物,所以就一直沒有拿出來,後來機緣巧合才得到,你年紀還小,那套頭麵的款式和顏色,撐不起來。”而她也是因為這張豔麗的五官,即使帶上也有些奪了光彩,但是葉靈的氣度和五官倒是很襯那套頭麵,說不得會將粉鑽的柔軟發揮到最大化。

    聽到這裏,在座的女子都好奇了,一起說著,等這幾日清閑下來,就一起和周媚去文雅閣走走,宣清玉和宣清佩也要陸續成親了,總要有幾套頭麵才成。

    雖說現在已經是正月裏了,但是氣溫還是很低,在外麵若是沒有披著大氅或者狐裘,還真是難保不被凍壞了。

    所以,既然決定要去看看府裏的梅花,自然就裹得嚴嚴實實的。

    安國公府的梅花,是老太太年輕的時候種下的,以後的每年冬天都會開的格外的燦爛與豔麗。

    身著各色衣裳的姑娘穿梭在梅林裏,與紅白粉色的梅花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美的更加的灼灼。

    “媚兒,我聽說趙府的大小姐要嫁到江北蘇家,卻出了意外,可有此事?”宣清玉和她並肩走著,小聲的問道。

    “是啊,她說到底是侯府嫡女,嫁到商家終究是覺得委屈了自己的身份,心裏頗有些不願意的。”

    “祖父在江北州府任知府,江北蘇家可算是如雷貫耳,江北澇災很少,但是偶爾還是會碰到旱年,有災難就可能有瘟疫,碰到這個時候,蘇家總會布米施粥,口碑很好,而蘇家的現任當家正是蘇家的大少爺,幾年前我在府上見到他一麵,是個很俊美的男子,祖父也說過,若不是為了蘇家的家業,就算是參加科舉,未來而是不可小覷的人物,在江北八府,多少女子做夢都想嫁入蘇家,誰想到趙家大小姐居然不屑一顧,還真是有骨氣。”

    周媚從她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嘲諷,這也難怪,像趙若蘭那種女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銷受得了的。

    “玉姐姐也不喜趙家嗎?”她輕聲問道。

    “這是不用說的。”宣清玉點點頭,道:“當年因為那位侯夫人,我祖父差點沒命。”

    “發生什麽事了嗎?”難道這裏麵也有什麽典故?

    “這件事我也是聽母親說的。”宣清玉苦笑著搖頭:“從小,祖父就和姑祖母很是親近,隨所伯祖父也很疼姑祖母,但是伯祖父當時終究是世子,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所以大多數時間姑祖母都是和祖父在一起玩,雖說和伯祖父也很是親近,但是相比較起祖父來說,終究還是有些差距的,當年姑祖母過世,祖父舟車勞頓,拖著病重的身子趕回京城,就是為了見姑祖母一麵,誰曉得那位侯夫人莫說是開棺了,還因為祖父的堅持,狠狠的嘲諷了祖父一頓,祖父當時直接就昏死過去了,後來好不容易救回來,卻在榻上養活了大半年,而孫氏還不罷休,居然慫恿著孫殿臣在禦前參奏祖父,害的祖父的官職差點沒擼掉,那個女人是再狠毒不過的,她的子女也好不到哪裏去。”

    隨著從不同的人嘴裏聽到外祖母的事情,周媚心裏的惋惜和遺憾就更深,她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有多麽的好,以至於在逝去近二十年都被人如此深深地掛念著,而有了這種想法,承北侯府的那孫氏之流,就更加的讓她難以容忍。

    不過也答應了舅舅,趙承飛的事情她不插手,但是趙若蘭,她卻是要好好的整治一番的,不知道江北蘇家那邊,何時會有消息傳來。

    “放心吧,承北侯府早晚都會是舅舅的,別人沒資格,也沒有本事繼承。”周媚輕聲說道。

    “那樣就最好不過了。”

    中午一行人在安國公府用過午飯,周媚就坐上馬車跟著陸氏和趙承胤回去了。

    臨走之前,和那幾個小姐妹約好上元節的時候出去走走。

    接下來的日子,周媚就在府裏偶爾跟著陸氏出去走走,去的都不是特別顯貴的人家,終於趙若蘭等人,他們是不屑於跟著陸氏出去參加宴會的,這樣也好,反正也沒有人喜歡他們。

    但是事情並沒有平平安安的等到上元節,就在正月初十這一日,孫嬤嬤火急火燎的跑過來,那臉色慘白的特別的駭人,進來之後就給周媚跪下了。

    “表小姐,出事了!”

    “孫嬤嬤快起來,慢慢說,是不是外祖母的身子有什麽不適。”周媚上前攙扶起她,然後手腕就被孫嬤嬤用力的攥住。

    “表小姐,您快去看看三小姐吧,她身子發了高燒,昨晚上請府裏的大夫給她開了湯藥,原本退下去了,誰知道今天早上再次反複,燒的更厲害了。”

    孫嬤嬤說的有些氣喘,大概是真的急壞了。

    周媚柔聲安慰道:“孫嬤嬤莫要著急,舅母可過去了?”

    孫嬤嬤搖搖頭,“少夫人這些日子忙得很,每日都要出去,今兒天亮就和大少爺帶著孫少爺孫小姐出門子了,奴婢原也想著和少夫人說一聲的,隻是大小姐說什麽都不同意,如今奴婢實在是擔心三小姐,還請表小姐趕緊過去吧。”

    “我知道了,孫嬤嬤莫著急。”周媚說著就讓春琴和夏棋收拾了藥箱,跟著孫嬤嬤就往趙若仙的院子去了。

    等來到院子裏,就看到不少的人圍在這裏,而寢室裏,趙若蘭和趙承飛都在,旁邊還有一位中年大夫正在診脈。

    見到周媚進來,趙若蘭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輕哼一聲,扭頭別開臉不再看她,而周媚看到躺在床上大口呼吸,嘴唇發幹的趙若仙,頓時就將眉頭深深的蹙起來。

    “孫嬤嬤,這些日子,三小姐這裏都有何人進出?”她聲音有些高。

    孫嬤嬤微楞,隨後覺得可能是小姐被伺候的人輕慢了,頓時有些怒氣,扭頭看著身邊的大丫頭,問道:“表小姐說的話可聽到了?都有誰來看過三小姐,還不快說。”

    未來三小姐是要進宮做妃子的,如今在府裏就被人輕慢,以後指不定會被其他的選女小瞧了去,她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仙雅院的大丫頭明玉被孫嬤嬤的表情嚇了一跳,隨後趕忙道:“回表小姐的話,三小姐這些日子大部分都在房裏,除了每日去找大小姐聊天,再就是世子爺每日都會來坐一會,餘下的都是院裏的下人,沒有別人來過。”

    周媚聽後,對孫嬤嬤道:“現在吧所有這五日出入過院子的人全部召集起來,一個都不能漏掉,孫嬤嬤,挺清楚了,是一個都不能漏掉。”

    見周媚的表情極其的嚴肅,孫嬤嬤心裏就有些沒底,但還是承受不住周媚那全身的氣場,點點頭轉身趕緊去辦了。

    她走上前,那位大夫起身讓開,就坐下來為趙若仙診脈,好一會才冷著臉抬頭看著那位大夫,問道:“你心中可是有數了?”

    程羅聽到這句話,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然後這才覺得自己當初的疑惑成真了,臉色一白,踉蹌著後退兩步,直接癱坐在地上。

    看到他的表現,周媚就知道他心裏已經明白了,靜靜的看著他問道:“這幾日你都和誰接觸過?”

    說完,就覺得這樣也著實是麻煩,站起身走出院子,對著空無一人的院外喊道:“殷恪。”

    然後一個青衫男子就出來了,抱拳恭敬道:“見過周小姐。”

    她身邊有兩個護衛,是二師兄親手調教的,年前回雲霧山的時候,將殷恪和殷守放在了自己身邊,暗中保護自己。

    “去兵部侍郎府請大少爺和少奶奶速回,府中出了大事,回來後,讓少奶奶傳令眾人,自今日起封閉承北侯府,任何人不得進出。”

    “是,周小姐。”

    回來之後,趙承飛這才有些不情願的開口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天花!”周媚冷冷的甩下兩個字,不再看屋子裏的眾人,飛快的取出紙,在上麵寫下各種藥方,然後遞給那還癱坐在地上的程羅,周媚低喝道:“去庫房取藥,然後熬好給府裏的眾人每日早晚兩次的服用,今日起飯菜一應清淡為主。夏棋,你去告訴郭姨娘,讓她這些日子不得外出,免得傷及胎兒。”

    “婢子這就去。”當聽到小姐嘴裏說出的那兩個字,差點沒有把她嚇暈,但是想到小姐是神醫之徒,必定不會出事的,這才放心了很多,不過既然她在三小姐的院子裏,這次去找郭姨娘,就遠遠的說一聲就是了。

    周媚此時也有些手腳發涼,沒想到在現代很早就被滅絕的天花病毒,如今終於是被她趕上了一個大潮流,直接撞了一個正著。

    孫嬤嬤趕回來之後,聽到小丫頭說三小姐得的是天花,當時直接就嚇暈過去了。

    她現在也是離不得仙雅院了,可是夫人那裏還需要人伺候著,這兩日她兩個院子不斷的跑著,說不定夫人也被傳染了,如今夫人這個樣子,萬一真的出事,這個侯府就真的是完了。

    至於旁邊的趙若蘭,早已經癱坐在身後的椅子上,而趙承飛別看平時表現的很好,能說會道也懂的隱忍,但是他卻依舊是個孩子,絕對的怕死,再加上現在還是世子,未來更想著大展宏圖,如何舍得去死,此時更是雙拳緊握,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

    在外參加宴席的趙承胤等聽到殷恪帶來的消息時,心裏直覺是出事了,二話沒說,讓兒子去後院喊來了妻女,告別了侍郎夫婦,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大爺,到底府裏出了什麽事?”

    趙承胤搖搖頭,蹙眉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媚兒如此著急,自然是大事,回府之後就關閉府門,不見外客也不許人隨意進出。”

    “妾身明白。”

    回到府裏,陸氏就獨自趕往後院,等從一個丫頭的嘴裏聽到三小姐生了天花,陸氏頓時手腳變得冰涼,怔楞了好一會,才扭身指揮著府裏的人。

    好在現在是年初,府裏的一應吃食都很是齊全,倒也不用擔心幾日不買菜就無法果脯,現在這個時候,能餓死也是福氣,總比得了天花,最後全身膿腫死去要來得體麵。

    承北侯府緊閉府門,京中的不少人家都聽到風聲,奈何即使叫門也隻是聽得裏麵的人說這些日子侯府不接待外客,就算心裏不願,也不得不考慮侯府現在的狀況。

    而國公府現在也有些餓緊張,隻因為接到了殷恪遞上來的藥方,周媚也不能肯定自己身邊的人有沒有被傳染,畢竟身邊的丫頭可是每日都要來往於大廚房,難保不會被病菌感染,防患於未然,總歸是不會錯的。

    然而,就算是千防萬防,第二日,承北侯府三小姐生了天花的消息,依舊是傳遍整個京城,以至於承北侯府周圍的街道,有種“千山鳥飛絕”的淒涼景象,雖說有些誇大。

    這些日子,不少的人家都緊張起來,尤其是年初的時候,趙若仙和趙若蘭還出席了三五家好姐妹的酒席,一時間京城的人家都紛紛對承北侯府避而遠之。

    周媚覺得這也有些太過誇張了,不過隻是初期而已,潛伏期平均是十二天,現在發現的早,至少她不用落得個滿臉麻子的地步。

    當然,若是周媚想的話,她滿身膿腫的死掉也是沒問題的,但是她不想讓這一身醫術,被肮髒所玷汙。

    趙若仙這幾日特別的難熬,高燒反反複複,降下去一晚上的時間會再次升高,燒的臉上身上的皮膚都有些皴裂,讓原本很是水靈的小姑娘,別提有多讓人憐惜了。

    這幾日,她不眠不休的守在仙雅院,直到是在累的受不住,才會撐著額頭小睡一兩個時辰,很快就瘦出來尖尖的小下巴,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雙眸卻很是明媚,亮的奪目而妖豔,整體給人一種纖弱如妖的感覺。

    等到趙若仙的體溫終於穩定下來,她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但是緊接著,趙若蘭和趙承飛身上隱藏的天花病毒徹底的爆發出來,即使每日早晚服用的湯藥也無法壓製。

    等周媚趕過去的時候,趙若蘭身上已經起了密集的水泡,而趙承飛雖說也是如此,但是比趙若蘭要輕一點點,現在看這種情況,她心裏就明白了,府裏的天花病毒的源頭,是在趙若蘭這裏,隻是他們的體質比起趙若仙要好很多,被壓製的時間久了些。

    這個女人還真是個麻煩,剛平靜一些日子,總會再次竄出來惡心一下府裏的眾人。

    現在好了,這姐弟倆勢必要滿臉的麻子了,姐弟情深也不過如此。

    看到周媚,錦屏忙不迭的跪倒在地,哭的稀裏嘩啦的求著周媚救救他們小姐,而再看看這四個丫頭,每一個都臉上,脖子上,手上都帶著劃痕。

    “我給她種上牛痘之後,你們就日夜守著她,盡職用手抓破身上的水泡,否則好了也會難以見人。”

    水泡不會停止繼續變大,除非在沒有生出來的時候就根治,但是她心裏明白,趙若仙在孫氏的心裏更加的重要,而相對的,她對於趙若仙的容忍,要比其他兩個人要好得多,畢竟她還小。

    處理好趙若蘭這邊,他就去了趙承飛哪裏,雖說比趙若蘭要輕一點,以後臉上卻也是要留下疤痕的。

    “看來你去大小姐院子裏很勤,才被她感染到天花。”周媚淡淡的說道。 閨秀之媚骨生香:

    趙承飛這幾日很顯然心裏有些脆弱,畢竟正麵臨著生死的抉擇,他心智還沒有成熟到那種地步。

    聽到周媚的這句話,趙承飛黑眸縮了縮,顫抖幾下才皺起眉頭,閉上了眼。

    “難道不是三妹?”

    “三小姐隻是被你們波及了而已,因為她身子弱,高燒就是示警,所以才能最先發現,而你們兩人比她要健康的多,病毒也壓製的時間久一些,直到後來壓製不住,才一股腦爆發出來,我有言在先,即使能救你的命,你臉上終究還是要留下疤痕的,先有個心理準備。”

    趙承飛之後再也沒有說話,也沒有睜開眼,直到周媚離開之後,外麵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他側臥在床柱上,側臉看著外麵的陰暗,眼神漸漸變得失落而冰冷,雙手更是因為那身上不斷傳來的麻癢而極力的握緊,他知道絕對不能撓破,否則的話,一個毀了相貌的世子,無法見人不說,注定是要被奪去爵位的。

    他現在隻剩下這個爵位了,所以他絕對不能出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