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何以君心憶千雪(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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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楓巧若有似無搖著頭,然後緩緩抓住了夏侯伊的手,六歲孩童的手,一下就被楓巧握住,她有些不舍的握著他,勉強扯開唇,淡淡笑了下,“楓巧……楓巧很蠢……是鄉間來的草民……常常犯事……能活到現在……是因三皇子……看到你……就像看到……奴婢的……弟弟……奴婢隻恨……再無機會服侍三皇子……不能再在三皇子身邊……”

    “楓巧……”感覺到楓巧氣息越來越弱,夏侯伊也越來越焦急,用力抱著她,將額貼在她的臉上,“是我讓你不幸的,是我讓你不幸……是我……”

    楓巧的手,突然用了下力,然後用盡全力將頭轉向夏侯伊,她什麽也看不到,用手懸在空中,直到輕撫在夏侯伊的臉頰上,她微微一笑道:“三皇子……會是……東衛的福……總有一天……三皇子……一定會……站在別人無法……觸及的高處……受百姓……愛戴……三皇子……一定會……幸福的。奴婢命賤,在這宮裏,生死本隻是……如秋日落葉,沒人會為……奴婢傷心……最後能是三皇子……來送奴婢……奴婢……一生圓滿……”

    說完這句話,楓巧的手突然頓了一下,然後漸漸滑落,漸漸貼在了地上。而她的氣息,也隨之消失,側過了頭,輕靠在夏侯伊的懷裏,臉上依舊有著笑容。

    夏侯伊緊抱楓巧,眼前逐漸模糊,突然大喊一聲,金眸第一次流下了這般痛苦的淚水。

    而就在這時,那幾個太監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入,似乎還在調侃著要如何將楓巧埋葬。

    可他們剛一進入,就因看到了身在此處的夏侯伊而驚訝不已,兩人麵麵相覷,心口突然一陣,不僅顫著身子向後退了半步窀。

    “三……三皇子……”一人低喊,不知所措,尤其是當對上了那雙此刻正布滿了恨意與怒意的金眸,更是心驚肉跳,那再房中突然泛起的震懾,根本不是一個六歲的皇子可以做到的。

    隻見夏侯伊緊咬牙看著兩個還準備用好話哄騙自己的太監,突然間抓起地上的尖木,夏侯伊一聲大喊後倏然向著前麵那人衝來,這一行沒有片刻猶豫,一下就刺穿了站在最前之人。

    夏侯伊依舊怒不可遏,“去死吧!!”一聲力喝,夏侯伊猛然將那木刺抽出,鮮紅的血濺在了他的臉上,那炙熱到幾乎發燙的溫度,讓他那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木刺也隨著那逐漸倒下的太監掉落在地。

    另外一名太監嚇得麵色慘白,踉蹌地轉身逃跑,夏侯伊沒有追,也沒有管他,驀地坐在地上,然後將小小的身子蜷縮起來。

    他豈能不怕,豈能不怕呢?

    半晌,夏侯伊強忍淚水,將已經逝去的楓巧背在身上,奈何才剛一用力,自己便摔倒。他痛恨著自己的渺小,於是翻過身,隻得拖拉著她的身體,一步一步向著後院走去。

    那裏,有好幾處墳,看得出來是一些宮女想要祭奠逝去的友人。

    找了一塊空地,用沾染著血紅的手,一點點的向外挖著土,碎土翻開,漸深,也沾上了不知是楓巧的,是那太監的,還是來自夏侯伊指尖上磨破了皮後留下的血。

    夜,愈來愈深,零零星星的白雪還在下著,散落在各處,仿佛在這寂靜的地方,有人正無聲無息地唱著一曲哀歌,伴著笛音,淒淒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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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西宮回來的時候,已經進入深夜,周圍宮女太監行步放輕,都拿上了燭籠。

    將楓巧安葬好的夏侯伊獨自返回,他脫下了染血外袍,勉強擦去了臉上的血,可一路上仍然受到許多人投來的驚恐與詫異的視線。

    可夏侯伊就像是扯去魂魄的木偶,連在意都不想去在意,就這樣一路安安靜靜的回了自己的房。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如同看到了以往楓巧在這裏一邊絮叨一邊忙碌的場景。忽然覺得此處竟這般安靜清冷,清冷的有些駭人。

    他第一次差了自己從不願意理會的宮女們,準備了熱水,然後將自己泡在浴桶中,獨自閉著氣沉入最底。

    周圍水聲不停泛起,徘徊在耳邊,無比沉重,可也能讓人冷靜許多。

    身上發上的血紅漸漸將浴水染成了紅色,緩慢地在水中繚繞,漸漸的汙濁了視線。

    身邊服侍的宮女一見血色,自是感覺到有些害怕,整張臉都顯得若紙蠶蒼白。

    這時夏侯伊破水而出,墨發沾染臉頰,他看了眼那戰戰兢兢的宮女,若有似無輕蔑一笑。
    主子殺奴才,天經地義,所以即便他夏侯伊此刻身上染滿了血,也沒有人敢去上前問津,方才逃離的太監也不敢將自己親眼見到的事出去大肆宣揚,因為替一個奴才的死敢去觸動皇族的,隻是自討死路。

    正如,沒有人會為楓巧的死,而感到惋惜,更不會有人會為她,去向皇後討個公道。

    夏侯伊伸出小小的雙手,看著已經被洗幹淨的雙手,攥了攥,而後陷入沉默。

    皇族究竟是什麽,位高權重究竟是什麽……

    夏侯伊想不明白,也想不透徹,於是沉默著自水中而出,攤開手,第一次讓楓橋以外的宮女服侍他穿好衣裳。

    沐浴過後,夏侯伊徑自回了房,拿上那件自己已經改製好,卻無緣再讓楓巧幫忙潤線的狐裘,捏緊,獨自一人離開了月華宮,獨自一人向千樂宮走去。

    他答應母妃要將這件狐裘親手送去,不能食言,而且今日……他很想她,很想那個,或許最最懂他,愛他的女人。

    一路上,寒霜徹骨,偶爾有路過的宮女太監,也都是在低語著四皇子出生之事,各個臉上透著難以掩飾的愉悅——聽聞,皇上下令對各個宮封賞。

    一路上夏侯伊始終沉默,那份心底溢出的悲哀,與周圍人洋溢著的喜悅截然不同,甚至那些偶爾的低聲笑語,傳在他耳中也會有些許的刺痛。

    身畔的空氣漸漸凜冽,眼前的視線突然變得暗淡,不知不覺停了步,已經來到了附著著雪霜的千樂宮門口。

    不過這一次,夏侯伊卻並沒有偷偷進入,而是就這樣站在了門口,站在了侍衛的前麵。

    侍衛紛紛一怔,探出兵器想要攔截夏侯伊。

    可是不知為什麽,在那一身雪白的皇子身上,竟感受到一股決然不是孩童能釋放出來的冰冷的懾然之氣。

    “三皇子,您不能——”其中一名侍衛緊忙上前攔截。

    “既然我已經進來過一次,你們也失職過一次,聰明者,不會自掘墳墓。”夏侯伊落下這冷冷一句話,金眸根本也沒看那兩個侍衛,而後徑自走入,當真沒人敢攔。

    是了,兩名侍衛皆是因為這句話而驚呆,一是實在不知何時讓三皇子進過,如是屬實,那麽若是他們公開攔截,此事上傳到皇上耳裏,他們決然不會平安無事。再者……他們也被三皇子嚇住,因為他們永遠也不會想到,一個年僅六歲的孩子,竟能說出如此威脅十足,且不容反駁的話語。

    三皇子,將來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侍衛麵麵相覷,後脊一片寒涼,晃晃神,終究擔心出什麽事,所以跟著夏侯伊而入,遠遠守著,以防萬一。

    夏侯伊如當年的千雪一樣,一身雪白的華袍,雙手托著一個木盒來到了那鐵門之前。

    半晌,停下,夏侯伊抬頭看向那黑漆漆的宮殿,猶如在望著自己毫無期盼的未來。落寞的笑了下,他將那盒子豎放在鐵門的縫隙中,緩緩推向裏麵。

    “母妃,兒來送親手改的狐裘了……千樂宮很冷,母妃早些穿上吧。”

    裏麵安靜了許久,突然傳來了一聲輕蔑的笑,“別以為我不知道,假意來盡孝,討我歡心,這衣服大部分都是你身邊的那個宮女改的吧。這種東西……”

    千雪話語很冷,又因提到了楓巧而刺痛了夏侯伊的心。

    可在下一刻,夏侯伊便看到那盒子被一把抽入正宮,並從裏麵傳來了打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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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起,進入前傳後續,將會銜接正文,主人公主場由泰轉伊靖!今天群裏許多親親都進來了,謝謝親們那麽支持兔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