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為情魂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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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消藺羽淵說。楚亦雪也猜的出來,就藺慕凡那等性子,想讓他手把手的教習寫字,哪怕是比登天還難罷,可他偏偏就教了自己。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藺慕凡更加肯定*成性的藺慕凡待楚亦雪的真心實意的,便愈加不敢對楚亦雪存有非分之想,當即別過臉。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低頭望著宣紙上的那一首七言,他仔細的瞧了瞧,感覺楚亦雪的心思甚是奇怪,隨意寫出來的一首詩居然是相思曲,隱約間透著一種絕望之情。
他側目看了看正低著頭,不知正在寫著什麽的楚亦雪,漆黑的眸子裏泛起了疑惑,好一會兒才低下頭開始思索以她的最後一句為首作詩。
想了想,他執筆在宣紙上也寫下了一首七言絕句:
斬斷塵緣獨逍遙,不羨織女會鵲橋。
冥冥世間天地遼,何必為情把魂銷?
寫完之後,他自己先細讀了一遍,而後才讓靈雪拿到了楚亦雪麵前。
珠兒接過宣紙在桌案上鋪開,楚亦雪細細的看了一遍,而後抬頭看向藺羽淵。
他這是在勸自己不要為情所困麽?可惜他必定不知道,自己想的並不是藺慕凡,而是那個一去不複返,如今落草為寇的李睿。
隻是,倏地她才想起來,自己好似有些時日沒有想過李睿了,但是卻也沒有太過想念藺慕凡,反而偶然會想起眼前的藺羽淵。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可她與流雲卻是相逢在未嫁之前,若不是楚王府出事,她又怎麽會甘心嫁給藺慕凡為妾,而既然嫁了,他也如約救了楚王府眾人,就不該再想其他了。
再看藺羽淵的字跡,寫的居然是行草,並且與藺慕凡的有幾分相似,難道他們這些皇子皇孫都要習行書麽?就像大多數閨閣小姐一樣,習得都是簪花小楷一類的。
她抬眼看著藺羽淵,眸中帶著困惑,卻不好開口問。
藺羽淵見她一直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主動開口問道,“怎的,是不是寫的太差了?”
楚亦雪緩緩搖頭,“沒有,你接的很好,隻是這字跡,看著有幾分眼熟。”
藺羽淵釋然的微笑,“我自小與六皇叔感情好,他算是我的啟蒙師傅罷,這字便是跟他學的,你當初曾在書房伺候過他的筆墨,自然是覺得熟悉了。”
原來如此!楚亦雪立時明白了,這才低頭看著藺羽淵寫下是詩句,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後提筆,寫了下另一首七言:
何必為情把魂銷?我自高歌仰天笑。
此生本如浮萍飄,愛恨獨向冥府交。
藺羽淵再次驚訝,他那首詩想了好一會兒才寫出來,怎的楚亦雪隻這麽片刻工夫就接了下一首。
驀地,想起她的四絕之中恰好有一絕是“詩”,他才釋然的抿唇,笑著低頭看向靈雪剛拿過來攤開在桌上的宣紙。
藺羽淵粗粗的看了一遍,讚賞道,“沉音,你真是才思敏捷,這麽快就接下了一首詩,我自歎不如。”
楚亦雪低眉淺笑,紅暈才褪下不久的臉上又飛上了幾朵紅雲。這種讚賞,楚亦涵不知道說過多少遍,可她從來也不會像此時這樣,隻一句話就紅了臉。
“流雲,你莫要取笑與我,還是趕緊接下一首罷。”她唇角微勾,露出淺淺的笑意,風輕雲淡。
“我才疏學淺,怕是要想些時候才行。”藺羽淵說著低頭,開始細看楚亦雪的那首詩,一邊想著該如何接下去。
楚亦雪也不急,笑道,“那你慢慢想,我在你這書房轉轉,尋本書來看可好?”
藺羽淵此時已經完全沉浸於詩詞接龍之中,無暇顧及楚亦雪,隻想趕緊把詩句接上,便頭也不抬的應道,“你自便罷,我一定盡快接上你的詩。”
楚亦雪見他如此專心,便沒有再開口,顧自起身往書架那邊走去,仔細的看著上麵的書籍,都是寫孔孟之道與治國安邦言論,她一個女子自是不想看的。
轉到另一邊,她才見到幾本關於音律的古籍,正要伸手取下來,倏地想起自己現在根本無法彈琴,欣喜的目光立時黯淡了下去。
圍著書架轉了一圈,最後她竟是沒能尋得一本喜歡的書籍,不禁有些失望,正準備回桌案前,一眼瞥見藺羽淵還在冥思苦想,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接不上,隻得隨手取了一本古詩詞下來。
詩詞接龍對於藺羽淵來說其實並不難,隻因眼前的人是楚亦雪,他從字裏行間感覺到了她的不開心,對愛情似已失望,便想要用詩句來勸慰她。
藺慕凡本就是名聲在外,即便世人隻是以訛傳訛,但他姬妾成群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楚亦雪這樣的女子,又怎會願意與別的女人共事一夫呢?
思索良久,他終是提筆,在宣紙上落下四句詩:
愛恨獨向冥府交,*樹下弄笛簫。
低眉淺笑舒夜心,清風拂柳裙角飄。
和上次一樣,他寫完擱下筆,自己品讀了一遍。感覺沒有問題才讓靈雪拿到了楚亦雪麵前,攤開在桌案上。
楚亦雪見藺羽淵終於接了詩句,連忙將手中的書本置於一旁。拿起宣紙仔細的看了起來。而後抬眼看向藺羽淵。
他這還是在勸慰自己,可惜他依舊什麽都不知道,不知她心裏裝著一見鍾情的李睿,不知她嫁入清王府其實相當於賣身為奴,不知她一點都不喜歡王府裏那種毫無自由可言的生活。
她文思泉湧,很快就提起筆,俯身在宣紙上寫下他們今日的第五首詩。
藺羽淵見她竟然隻是看了他的詩句,而後幾乎連思索都沒有,便已執筆一揮而就。不禁訝然的睜大了眼睛。
他不相信楚亦雪真的有這麽才思敏捷,堪比古人的七步成詩,連忙起身往楚亦雪那邊走去,立在她身後看著她在宣紙上行雲流水般的寫下了四句詩:
清風拂柳裙角飄,笙歌悲寥聞苦笑。
鴛鴦比翼自成對,我獨含淚待輪回。
“沉音!”若非是親眼所見,藺羽淵絕不敢相信。她還真的是滿腹經綸,才高八鬥,頃刻間便以他的尾句完成了一首詩。
“嗯?”楚亦雪這才發覺藺羽淵立在她身後,回頭疑惑的看著他。
“你真是個奇女子。”藺羽淵伸手拿起宣紙,盯著她的筆墨發起來呆。
從這首詩中,他看出她的委屈與絕望,想要幫她卻有心無力,隻要一想到楚亦雪現在的身份他就退縮了。
楚亦雪接好了詩句。便再次拿起之前的書研讀了起來,隻待藺羽淵續寫下一首,然後她便可以繼續下去。
此時她也有點好奇,這一次藺羽淵又會如何勸慰她呢?
可是等了一炷香的時間還不見藺羽淵動筆,她便放下書本,拿筆沾了點墨汁,在嶄新的宣紙上為自己續寫了一首:
我獨含淚待輪回,又見西湖雨荷翠。
且斟且酌且心碎,杯盞未見人已醉。
藺羽淵拈著宣紙一直在苦思冥想,也沒有回自己的位置,想好便拿過楚亦雪桌案上的毛筆,正要寫下自己的詩句,卻見楚亦雪已經寫好了一首,再次被震驚了。
“沉音,我認輸了。”藺羽淵幹脆放下紙筆,“跟你玩這個遊戲,我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楚亦雪淺淺一笑,“你太過謙了,我自小便跟哥哥玩這個,早已是輕車熟路,你每日還要去學堂,聽先生講學,要做的事情多著呢,怎能像我一樣整日無所事事,隻會玩這些小玩意兒?”
藺羽淵知她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便笑了笑,“你身負琴棋詩畫四絕,昔日有幸與你琴簫合奏一曲,今日作詩甘拜下風,不如明日對弈兩局如何?”
“好呀。”楚亦雪欣喜的笑了起來。
自藺慕凡離開清王府之後,她便沒有了對手,平日裏手癢也隻能拉著可心下棋,無奈可心棋藝實在太差,她最後愣是學會了自己與自己下棋,左右手對弈。
翌日上午,藺羽淵又去了學堂,楚亦雪由珠兒陪著去了書房,把昨日的幾首詩整理了一下,按先後順序謄寫了下來。
看著之前的那幾首,她心念一動,為何不幹脆寫十首呢?如此一來,便可湊成十全十美了。
如此想著,她便開始續寫下麵的詩句:
杯盞未見人已醉,孤臥紅帳夢君回。
攜手夕陽影相隨,纖歌清舞映餘暉。
楚亦雪作詩的時候,珠兒一直站在旁邊看著,隻是她早年便入宮為奴,僅能斷文識字,這些附庸風雅的東西,她根本看不懂。
室內很安靜,珠兒見她停了筆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奴婢昨兒個有聽殿下提起你身負琴棋詩畫四絕,那您可是楚王府的二小姐?”
楚亦雪出嫁前身居閨閣,即便是在外有點小名聲,但也不至於讓身在宮裏的一個丫頭知道罷?難不成她還當真如此出名了麽?
她詫異的看著珠兒,淡聲問道,“你怎知楚王府二小姐的事?”
珠兒從她的表情中已經確定了自己是想法,便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有位堂姐在楚王府當差,在某次奴婢出宮探親的時候,有跟奴婢提過楚二小姐的事呢。”
“哦?那不知你那位堂姐在哪個院裏當差呢?”楚亦雪對珠兒的好感不禁加了一分,暗自想著,若是可心的姐妹那便更好了。
珠兒回道,“奴婢的堂姐喚作喜兒,奴婢倒是好些年都不曾見過她了,算起來早已過了婚配的年紀,也不知此時是否還在楚王府當差呢,或許已回家了嫁人了罷。”
喜兒?楚亦雪臉色突然一變,這個人她還真的認識,不正是上次回楚王府時,被藺慕凡的逼供給嚇瘋了的那位丫鬟麽?
對於這個人,楚亦雪並沒有什麽好感,既然珠兒還不知此噩耗,她便不想告知於她,免教她傷心難過,就此打住了話題。
主子都沒有開口了,珠兒自是不會再喋喋不休,不管楚亦雪有否承認,她都認定了,這便是楚王府那位才貌雙全的二小姐。
楚亦雪看著自己剛寫下的詩句,想了一會兒,便提筆寫了新的詩句:
纖歌清舞映餘暉,忽聞女子笑聲脆。
君顏朦朧隨卿逝,夢醒清淚濕枕巾。
這已經是第八首了,再續寫兩首,她便能完成十全十美的願望,可正要繼續思索的時候,珠兒又開口了。
她跟著楚亦雪時日雖短,但在宮中這麽多年,她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短短的兩個時間便摸清了楚亦雪的脾氣,因此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
“姑娘,年初的時候太後曾賜婚楚王府,讓您與清王爺共結連理,但奴婢聽說,後來是王爺退了婚,這是真的嗎?”她盯著楚亦雪的臉,觀察著神色變化,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楚亦雪也沒否認,她被退婚的事早已是人盡皆知,也無需隱瞞什麽。
“但您此次貌似從清王府來的,難道是王爺最後又後悔了,再次去楚王府提親了麽?”珠兒繼續問道。
關於自己在處心積慮的退了婚之後又入了清王府,成為藺慕凡的姬妾,楚亦雪最不願為外人道,聞言不禁有些生氣了。
可珠兒卻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楚亦雪眼中隱忍的怒氣,還在喋喋不休的打聽楚亦雪的事,這實在有些得寸進尺,逾越規矩了。
況且,她也隻是一個侍婢而已,居然敢打聽主子的私人問題,楚亦雪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珠兒,你不覺今日的問題有些多麽?我想寫兩首詩,你去給我沏壺茶進來罷。”
珠兒一愣,暗道,原來她並沒有想象中那般軟弱好欺,也是會有怒氣了,這才低聲應道,“是,奴婢這就去。”
楚亦雪看著珠兒關好書房的門出去了,秀眉不禁微微蹙了起來。
她心知肚明,為何珠兒一個奴婢敢對她刨根問底,不就是因為她看起來弱不禁風,又沒什麽脾氣麽?
可是經過了寧瑾珊一次又一次的刻意刁難與打壓之後的現在,她已經擯棄了之前那種“事事忍讓,萬事和為貴”的做人原則了,唯有這樣,才能真正的保護自己。
暫且撇下珠兒的事,她繼續完成自己的心願,不多時就把第九首詩完成了:
夢醒清淚濕枕巾,夢裏餘溫逐日吝。
今生為君成癡戀,青燈古佛難斷念。
此時珠兒已經沏好茶端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端著小點心的丫鬟,看上去年紀不過十二三歲。
小丫鬟一言不發的放下點心轉身便要出去,楚亦雪忙叫住她,話語淡淡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奴婢叫蓉蓉,今年十三歲了。”那小丫鬟轉身。畢恭畢敬的回話。
“那你在哪兒當差呢?”楚亦雪繼續問道。
珠兒有些疑惑了。楚亦雪沒事打聽個小宮女的事兒幹什麽?
蓉蓉受*若驚,連話語都顫抖了起來,“奴婢在小廚房當差。”
她來長樂宮的時間並不長,今日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說是上午要送點心去書房,原本以為是給藺羽淵的,結果看到的卻是以為風華絕代的女子。
藺羽淵心細如發,對於楚亦雪的衣食住行,他事無巨細皆親自安排。怕她上午太用功會餓著,特意派人備了點心在此時送來。
楚亦雪淺淺一笑,收回打在蓉蓉身上的目光,柔聲道,“好了,沒其他的事了,你先下去罷。”
蓉蓉如臨大赦,福了一禮便趕緊出去了。
她之前不曾見過楚亦雪,因為身份低微,她甚至都很少見到藺羽淵,隻是成日裏在小廚房轉悠著,生怕沒見過世麵的自己剛剛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惹惱了這位看著很是溫柔的姑娘。
待蓉蓉走了,珠兒才伺候楚亦雪用點心,喝茶之類的。一邊還試探性的問,“姑娘,可是蓉蓉剛剛有哪裏做的不好?姑娘想要等殿下回來告她一狀?”
楚亦雪抬眸,看著有些幸災樂禍的珠兒,心裏愈發的不高興了,緩緩搖頭,沒有說話,隻是拿了塊點心慢慢的吃了起來。
她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想著最後一首詩,待一塊點心吃完,詩作便也完成了,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和手,便拈起了毛筆。
青燈古佛難斷念,獨向黃泉誰人憐?
蔓珠沙華素手拈,奈何橋邊忘絕戀。
寫完最後一個字,她的十全十美便已經完成,讓待墨跡風幹了之後疊在一起,置於一旁,而後拿出昨日的書本看了起來。
她一直很安靜,珠兒幾次張嘴想要開口,卻又有點不敢,她發現在她大膽的問了那幾個問題之後,楚亦雪就變了。
之前的她溫柔如水又平易近人,此時卻是渾身散發出一股冰冷氣息,帶著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淡漠,讓珠兒的心都微微有些顫抖了。
以前在家的時候,她曾聽過一句話,叫做:咬人的狗不叫!對她而言,眼前這個楚亦雪,就像是一隻不叫的狗。
楚亦雪看書到正午時分,眼睛都有些疼了,而藺羽淵卻還不見回來,難道他今日中午不回來吃飯了麽?
不多時,靈雪便進稟告了,皇上上午測試了藺羽淵的學問,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龍顏大悅之下留了他在乾坤宮用午膳,可能得午後才能夠回來,讓楚亦雪不必等他了。
乾坤宮是皇帝的寢宮,楚亦雪自是沒有資格上那個地方用膳,便起身帶著珠兒去了膳廳,用完午膳之後沒有來書房,隻是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藺慕凡還有幾日便要回來了,到時就會把她帶回清王府,所以她在宮裏的時間並不長,內心深處有一個想法,希望能與藺羽淵多呆一會兒。
她不認為這是自己對他產生了愛意,隻是知己間的一種感情罷了,她心裏隻容得下一個李睿,哪怕兩人注定不會有結果。
藺羽淵用過午膳就匆匆趕了回來,猜知楚亦雪肯定在寢室休息,便也直奔而來。尤協土圾。
“主子,您不先去休息麽?”靈若跟在身後,小心翼翼的提醒他也該午休了。
“不了,先去看看沉音。”隻是一上午沒見到而已,藺羽淵便甚是想念,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一刻沒見著她心裏便想念的慌,見到了則像是全世界的花都在瞬間綻放了似得,美麗的不可方物。
靖國是個崇文尚武的國度,大多數男子都是自小習武,藺羽淵因為自小身子弱,皇帝特意請了師傅教他武藝強身健體,如今也算是略有小成。
因為心急,他走的很快,可憐靈若的三寸金蓮,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不多時就氣喘籲籲了。
“主子,您慢點啊,奴婢這都跟不上了。”靈若上氣不接下氣的乞求道。
“無妨,你在後麵慢慢走,我先過去便是了。”藺羽淵的步子不但沒有放緩,反而突然加速,直接將靈若給甩在了後麵。
快步來到楚亦雪的暫住的寢室,一走進外室就看到珠兒坐在外麵,撐著腦袋打瞌睡。
聽到聲響,珠兒立刻就醒了,見是藺羽淵前來,連忙站起來給他行禮。
“免了。”不等珠兒開口,藺羽淵便壓低聲音問道,“沉音可是在裏麵休息?”
“是呢,這會兒怕是快醒了。”見藺羽淵刻意壓低聲音,知他是怕打擾到內室的沉音,珠兒也將聲音放得極低。
“我進去看看,若是靈若前來,你讓她在外麵候著便可。”藺羽淵話音甫落,人已經走進了內室。
楚亦雪躺在*上,睡得不是很安穩,眉頭微微蹙起,似有什麽心事,發出清淺的呼吸聲,卻聽得藺羽淵莫名的感到心安。
若是能每天一睜開眼就看到她安然的睡顏,就算是給他江山他也不會換的。況且,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這萬裏江山,隻想自由的過一生罷了。
靜靜的站在*前看了會兒,他便轉身出來,此時靈若竟然還沒來,他也不等她,吩咐珠兒道,“我現在去書房,等若兒來了,你讓她徑自前來即可。”
“是,主子。”珠兒應了一聲,送藺羽淵出了門。
他走了好一會兒,靈若才氣喘籲籲的趕來了,一聽珠兒說藺羽淵已經走了,她差點癱軟下去。
今日上午他跟著藺羽淵一會兒去學堂聽先生講學,一會兒去乾坤宮陪皇帝用膳,好不容易折騰回來了,不去寢室休息,還先風急火燎的跑來這裏看一個女子。
現在自己終於趕來了,他倒是走了,就不能消停會兒麽?他是身負武藝。可她隻是一個踩著三寸金蓮的弱女子啊。
身為奴仆,靈若也沒辦法,主子走了。她片刻都不敢耽擱。歇了口氣就匆匆走了,感覺雙腿像是灌了鉛似得,重的都快要抬不起來了。
藺羽淵向來不喜歡有太多的人在身邊伺候,一般隻讓靈雪與靈若跟著,此前靈雪被他打發回來告知楚亦雪他要在乾坤宮用午膳,此時還沒見著人。
而後靈雪又因為跟不上他的步子,被他甩在了身後,於是乎,如今眼看著就要到書房。他身邊竟是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
不過,即便如此,也是一點都不在意,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輕袍緩帶的走過去推開了書房的門,徑自走了進去。
他知上午楚亦雪一直在書房,便想看看她是否有在書桌上留下什麽墨寶。信步走過去,一眼就瞧見了被壓在硯台底下的那幾張宣紙。
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他拿開硯台,拈起了那幾張宣紙,第一頁上麵寫得赫然正是昨日他們寫得第一首接龍詩。
宣紙一共有十頁之多,他一頁頁的翻閱的,越看越驚訝,慢慢翻到了最後一頁。第十首:
青燈古佛難斷念,獨向黃泉誰人憐?
蔓珠沙華素手拈,奈何橋邊忘絕戀。、
“沉音,你到底在想些什麽?為何我一點都看不懂你?“他望著那最後一句,挺拔秀氣的眉峰蹙了起來,在眉心皺成一個川字。
楚亦雪在字裏行間透露著難以言喻的悲傷與絕望,這到底是為了什麽?他此時已經不再自以為是的認為詩中描寫的那位男子即是藺慕凡了。
在她身上,必定發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否則為何當初太後賜婚讓她入主清王府,卻被退了婚,而幾個月後又成了藺慕凡的侍婢。
正想著,麵色慘白的靈若終於趕來了,身後還跟著送茶水的靈雪,想必是知道他前來書房,及時趕來了。
見藺羽淵坐在楚亦雪的位置上,靈雪微微愣了一下,環顧四周卻不見楚亦雪,正要把茶水端過去,藺羽淵已經淡淡開口。
“先放那邊罷,我一會兒便過去。”他下巴微抬,看了一眼自己的桌案。
“是,主子。”靈雪應了一聲,徑自往藺羽淵的桌案走去。
“主子,您走的實在太快了,奴婢這都快追的斷氣了。”靈若略帶撒嬌的抱怨道,“您最近變得太多了,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憐惜奴婢。”
靈雪聞言立刻附和,帶著滿眼的委屈吃味的說道,“是呀,主子如今隻想著沉音姑娘,哪裏還管我們的死活啊。”
是嗎?他近來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藺羽淵隨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回憶著這些天自己的所作所為。
以前不管做什麽事,他都會為靈雪與靈若著想,生怕累到她們了,而現在,他從眼裏到心裏都隻有一個沉音,確實沒有再把心思放在憐惜這兩位宮女身上了。
想了想,藺羽淵歉意的對兩名宮女道,“罷了,上午跟著我走了那麽多路,想必你們也乏了,正好約了下午與沉音下棋,也無需研墨裁紙,不如就給你們放個小假,你們這就回去休息罷,這裏有珠兒伺候著就行。”
靈若聞言立刻叫喚了起來,“哎呦主子,你這說的什麽氣話,哪有主子沒歇息,我們做奴婢的反倒去休息的道理?”
靈雪也花容失色的道,“主子,我們錯了還不行嗎,求你不要趕我們走啊,我們再苦再累,隻要主子高興了,我們也就心滿意足了。”
言罷,她與靈若對視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的認為藺羽淵這是因為她們的抱怨而生氣了,在變相的驅趕她們。
要是在往日,這倒沒什麽了,等他氣消了也就讓她們回來繼續伺候著,誰讓她們是他的貼身宮女呢?
可今時不同往日,突然多了一個珠兒,雖說目前是專門伺候著楚亦雪,可難保時間一長,藺羽淵就習慣了她的伺候,隨後便取代了她們的位置。
藺羽淵溫和的笑了笑,“你們沒錯,是我思慮不周,隻顧著自己,忽視了你們的感受,今ri你們就休息半日罷,明早再來伺候。否則你們這無精打采的樣子,我瞧著也著實心疼。”
兩人這才暗呼了口氣,原來她們的主子突然間又恢複了正常,開始關心疼惜起了她們,這是真的要給她們半日假休息呢。
靈雪看了看靈若,給她使了個眼色,隨即笑著對藺羽淵道,“奴婢瞧著靈若姐姐倒真是乏了,不如讓她先回去休息,等晚上再來換奴婢,這樣主子身邊不但有人伺候著,我們也能各自能休息。”
她們出此主意的目的就隻有一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珠兒一人在這伺候著藺羽淵,搶了她們的位置。
靈若也道,“雪兒說的很對,既然主子疼惜奴婢,那奴婢這就回去休息了,等晚膳過後再來換她,我們姐妹輪流伺候著主子。主子已經習慣了我們姐妹伺候,這要是換了別的人,我們還真是不放心呢。”
她們的確是不放心換了別人,卻不是怕人家伺候的不周到,而僅僅是擔心自己的位置被取代而已。
爬上今天這個堪稱長樂宮大宮女的位置,她們著實不容易,但要掉下去,卻異常簡單,她們必須十分小心才行,否則必將摔個粉身碎骨了。
藺羽淵見她們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而且一再堅持,便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們自行安排罷。”
兩人聞言都是暗呼了一口氣,而後靈若行了一禮,關好門出去了,留下靈雪在書房伺候這著。
靈若離開書房不久,楚亦雪便帶著珠兒來了,見藺羽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還在低頭看著自己上午理好的詩篇,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後麵續寫的那幾首實在太過消極,藺羽淵見之怕是要起疑心了罷?但即便他問了其中原因,她也絕對不會說的,關於李睿的事,她決定深埋於心間,不再與任何人提起。
見楚亦雪已到,藺羽淵這才抬起頭來,話語淡淡的問道,“沉音,你來了,中午休息的可好?”
“還好,你呢?聽說你今日並未午休,為何?”珠兒的話比較多,關於藺羽淵午後去看過她,隨後便去了書房的事,楚亦雪一醒來就得知了。
藺羽淵起身,將位置讓出來,笑道,“無甚睡意,想起今日父皇考我學問時解答的不是很滿意,便尋思著來書房找些書看看。”
楚亦雪從來也沒有見過皇上,第一次聽到藺羽淵提起,心中立時升起一股敬意,但想到楚王府昔日全府上下身陷囹圄的事,那份敬意很快便消弭下去。
藺羽淵並沒有回到自己的位置去,而是走到楚亦雪的麵前,低聲問道,“昨日約好今日下午對弈兩局,現在還有此興致?”
楚亦雪點點頭,環顧了一下書房,除了書架之外,便隻有兩張桌案和椅子而已,讀書習字還行,但若是要下棋,怕是不太方便。
藺羽淵似看出了她的疑惑,當即吩咐靈雪道,“雪兒,你先去沉香閣準備一切,我隨後便與沉音姑娘過來。”
沉香閣是一處幽靜的院子,藺羽淵一般隻有在接待宮裏的重要人物,例如皇子公主之類的才會去那裏。
靈雪得令,當即行禮退下。
楚亦雪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再望了望一直安靜的立在她身後的珠兒,也淡淡的吩咐她道。“珠兒,你也隨靈雪姑娘去準備了,我稍後自會與流雲一道來。”
藺羽淵聞言微微有些詫異。看著楚亦雪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探尋的味道。隻剛剛那一句話他便認定楚亦雪是有話要單獨與他說。
見珠兒站著沒動,一雙眼睛隻瞧著他,顯然是在等他的吩咐,便淡聲道,“珠兒,你先去罷,這裏不用伺候了。”
珠兒這才行禮退下,追著剛走不久的靈雪去了沉香閣。
待珠兒一走,藺羽淵走到桌案前坐下。柔聲問道,“沉音,你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楚亦雪點點頭,也往自己的位置走去,輕聲道,“流雲,我想求你一件事兒。”
“什麽事。但說無妨,隻要我能做到的,必定竭盡全力。”藺羽淵見她神色莊重,還以為是什麽大事,眼神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你可否給我換個宮女?”楚亦雪有些為難的道。
“怎麽,是珠兒她伺候的不好麽?”藺羽淵略顯驚訝的問道。
當日是見珠兒為人細心,做事利索,這才陣前點兵。放心的把楚亦雪交給她,此時見楚亦雪竟然主動要求換人,說不疑惑是不可能的,他自認為不會看錯人。
“那倒不是,隻是我喜歡安靜些。”楚亦雪解釋道,“雖說在宮裏隻住幾天,但珠兒喜歡打聽我的事,讓我著實不好回答。”
原來是這樣,那膽大妄為的丫頭,好奇心也太重了,別人的事是她想問就能問的麽?他還想知道楚亦雪為何會寫出這樣飽含絕望的詩句來呢,可他卻是不敢開口。
藺羽淵的雙眸慢慢變得冰冷起來,若是珠兒此時在的話,他想自己一定會忍不住對他動手的,她這樣也太不懂得尊重人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藺羽淵才開口道,“我稍後便把她打發了,讓雪兒為你尋個安靜的丫頭。”
楚亦雪笑笑,“上午見到一個小廚房的宮女,名喚蓉蓉的,我瞧著倒還好,要不就讓她來換下珠兒罷,也免得靈雪姑娘辛苦。”
她上午之所以會突然叫住蓉蓉,為的便是將珠兒給打發了,找一個身份比較低的丫頭,就像清王府的琴兒,必然是要安靜的許多。
況且,珠兒是喜兒的堂妹,她看到珠兒便難免想起那日在楚王府之事,陷入癲狂狀態的喜兒形如鬼魅,讓她想想都覺得心驚膽戰,如今這樣也算是眼不見為淨。
“那好,等到了沉香閣,我便讓雪兒去處理這件事。”藺羽淵有個習慣,不管什麽事,都喜歡交給靈若與靈雪兩人,這才使得她二人在長樂宮有了至高無上的地位。
兩人隨後起身往沉香閣走去,到達的時候靈雪與珠兒已準備好了一切,桌上擺著茶水與棋盤,隻待他二人入座。
藺羽淵走進去,冷冷的掃了一眼垂手立在一旁的珠兒,對靈雪吩咐道,“雪兒,你去把小廚房一個叫蓉蓉的宮女叫來,此後由她伺候著沉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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