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失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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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雪聞言很是疑惑,暗忖道,難不成藺羽淵真的要趁靈若不在,讓珠兒取代靈若的位置,從此一躍成為大宮女?

    可是即便心裏很是疑惑,她還是不敢像珠兒那般大膽的問出口,隻是目光複雜的看了珠兒一樣,行禮退下。

    珠兒上午親眼見楚亦雪問了蓉蓉的話,此時再聽藺羽淵這麽一說,她立時感覺情況不妙,楚亦雪竟然因為上午她的越矩,要把她給打發了,從此怕是要再回到之前那種低人好幾等的日子。

    想到此,珠兒連忙跪了下去,給楚亦雪磕頭,“姑娘,奴婢錯了,請姑娘恕罪。”

    楚亦雪蓮步輕移,走到藺羽淵對麵的位置坐下,朱唇微啟,“珠兒,我在宮中也不過短短的幾日,你還是先下去罷,有蓉蓉伺候就夠了。”

    她雖然不喜歡被所謂的規矩束縛,但像珠兒這般隨意打聽他人之事,刨根究底,不懂尊重他人的婢子,她著實用不起。

    藺羽淵臉色一沉,聲音提高了些許,並且帶著股冰冷氣息,“沉音的話說的已經很清楚了,你還不下去?”

    珠兒的眼圈一紅,眼淚立刻跟著掉了下來,她悔不當初,千不該萬不該,以為楚亦雪看著脾氣好,她就能肆無忌憚的打聽,害的自己現在還沒能取代靈若或靈雪的位置,就被踢下去了。

    默默的爬起來,她向藺羽淵福了一禮,隻得下去了,回到她之前當差的地方。

    在路上,她遇到帶著蓉蓉前來的靈雪,怕她笑話,招呼都不敢打一個,低著頭匆匆走過,看的靈雪甚是奇怪。

    靈雪帶著蓉蓉來到沉香閣的時候,藺羽淵與楚亦雪已經對弈上了,兩人的看上去心情都不錯,專心致誌的盯著棋盤。

    他們很少會開口,隻是一邊思索著一邊落下棋子,第一局很快就拉下帷幕,是平局,這是個毫無懸念的結局。

    在與人對弈中,除了一局定勝負之外,大家都是很自覺的讓第一局和棋,隻是禮尚往來,大家相互客氣了,待到第二局,才能顯露出真本事。

    第二局開始沒多久,藺羽淵突然問道,“沉音,你可與六皇叔下過棋?”

    楚亦雪纖纖素手拈著一枚白子,微微頷首,“下過幾次。”

    “那是你棋高一著,還是皇叔她技勝一籌?”對於這個答案,藺羽淵甚為好奇。

    藺慕凡雖說是個名聲在外的*王爺,但在很多方麵都有著極高的造詣,比如武學,比如音律,又比如下棋與書法等,隻是從來不曾在外人麵前表露出來罷了。

    年少之時,藺羽淵曾問過藺慕凡,為何世人都隻知他有著吃喝玩樂四大愛好,卻不知他其實也有著很多其他的能力。

    藺慕凡目光清冷,隻跟他說了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不明白,再追問下去,藺慕凡卻沒有給予任何的解釋,後來他又趁著藺慕凡心情的時候問了同樣的問題,但此時他已經是不再年少了。

    這是藺慕凡的答案也變了,他說:“做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什麽,而不是在意別人怎麽看你,鋒芒太露,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那時他還語重心長的教導,“流雲,你是皇上最*愛的皇子,與我當年的情形甚為相似,但不管皇上是否有意將你立為儲君,在你那些兄弟的眼中,你都是最大的敵手。”

    這一點,藺羽淵自然是知道的,表麵上兄弟之間都是和睦相處,甚至是相親相愛,但私底下,卻各懷心事,不知有多少人是嫉妒他得*,害怕他得了儲君之位。

    他當時回答道,“皇叔,我一點都不想做皇帝,隻想以音律為友,平淡的過此生。”

    藺慕凡卻隻是微微歎氣,“我自是知你無意於皇位,但別人未必如此認為,所以你一定要收斂鋒芒,切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這番話已是好幾年前說過的了,但他至今記憶猶新,也按照藺慕凡的吩咐,不妄論政治,成日裏做些看上去毫無意義的事,顯得無甚進取心,甚至是玩物喪誌。

    楚亦雪輕輕落下一子,平靜如水的說道,“這很難說,我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和棋,偶爾他贏上一盤,抑或是我險勝一局。他說,我們的棋藝暫時處於伯仲之間。”

    “哦?是嗎?如此一來,我倒是沒有必要與你繼續下了。”藺羽淵拈著黑子有些喪氣,“這些年來。我與皇叔對弈早已超過百局,還從未勝過他一次,最好也不過是和棋了一兩次。”

    楚亦雪與藺慕凡棋藝相當。而他一直是藺慕凡的手下敗將。這豈不是注定了要敗於她手的結局?

    “是嗎?這我倒是不知,不過見你剛剛那一局,比起王爺的確是稍稍有些差距。”楚亦雪很委婉的說道。

    從他剛才那一局來看,他的棋藝與藺慕凡相比,差的其實不隻是一點點,她剛還在內心糾結著,這第二局她是該順其自然的贏了他,還是不動聲色的輸給他。尤大醫號。

    如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除了贏卻是沒有第二條路可選。否則藺羽淵必然知道她是故意讓他的,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無疑是很難接受的。

    果然,第二局並沒有持續多久,藺羽淵便敗下陣來,臉色不禁變得有些難看了,心裏泛起了自卑感。

    在楚亦雪這個女人麵前,音律造詣他勉強可以與她平分秋色。而吟詩作對他昨日已經輸了,此時連棋藝都不如人,怕是連那丹青之術也望塵莫及罷?

    他本想借著楚亦雪在宮裏小住的機會,將她的四絕一一領教,不料三局他已經輸了兩局,平了一局,就算是自己的丹青之術勝過於她,也終究是輸了。

    楚亦雪這樣的女子。也隻有藺慕凡那樣的男子才能與之匹配,自己如今真是癡心妄想了,還是早日揮劍斷情絲罷。

    藺羽淵有了此想法,在士氣上便輸了一大截,接下來的幾局棋,他無一例外都輸了,而且由於心神不定,他輸的越來越快,楚亦雪慢慢的便覺得索然無味。

    待又一局以藺羽淵的失敗告終,楚亦雪終於忍不住柔聲關切的問道,“流雲,你可是有心事?”

    他的確有心事,從小到大,他可以對任何人都看不上眼,哪怕是那九五之尊的皇帝藺坤,但卻惟獨對六皇叔藺慕凡,不敢有任何的輕,每每想到此,他都會肅然起敬。

    一直以來,他視藺慕凡為目標,一心想要超越他,不料現在還未超越藺慕凡,自己先被藺慕凡的一位小小姬妾給超越了。

    楚亦雪見他有些心煩意亂,便命蓉蓉把棋盤給收起來,對流雲道,“整日悶在屋子裏也不好,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罷。”

    藺羽淵沒有說話,但人已經站了起來,拂了拂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楚亦雪看著沉默不語藺羽淵,猜不透他的情緒為何突然變得如此低落,莫不是因為下了這麽多盤棋,他竟是一局都不曾贏過她麽?

    藺羽淵低頭踱著步子,楚亦雪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想開口勸慰他,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她如今連他為何沉默都不知,又何從勸起呢?

    最後還是靈雪沒有忍住,低聲詢問,“主子,我們這是要去哪呢?前麵就是您的練功房了。”

    藺羽淵腳步一頓,抬頭望了望前麵,發覺自己竟是往練功房那邊去了,難不成其他的地方不如楚亦雪,他就要與人比拚武藝麽?

    可即便是比武,他也絕不會是藺慕凡的對手,至於楚亦雪麽,她隻是一介弱女子罷了,自己又怎能倚強淩弱?

    楚亦雪一路走來目不斜視,自是看到前麵有一處院子,卻不知那就是練功房,心想既然藺羽淵下意識的往這邊來了,就讓他進去罷,也許練會兒功他的心情便會好起來。

    “流雲,上次看你一人獨闖清王府,想必也是武藝了得,不如就帶我去你的練功房轉轉罷,我想看你舞劍。”楚亦雪話語淡淡。

    藺羽淵側目看向楚亦雪,見她星眸中的確是帶著一絲期許,這才點了點頭,“好罷,那我們就去練功房坐坐。”

    靈雪聞言對藺羽淵福了一禮,“那奴婢先過去打理一下。”言罷,她已快步往前走去。

    楚亦雪隨即也吩咐蓉蓉道,“蓉蓉,你且隨靈雪姑娘一起去罷。”

    “是。”蓉蓉應了一聲,也快步追著靈雪而去。

    藺羽淵和楚亦雪隨後也繼續踱著步子往前走,隻是走在後麵的楚亦雪腳步慢慢放緩下來,刻意與蓉蓉與靈雪拉開距離。

    走了一段,前麵已經看不到那兩人的身影,而周邊也無其他人在,楚亦雪便清清淺淺的開口詢問,“流雲,你怎麽了?是上午皇上考你學問沒讓他滿意,你內心自責,還是因為剛剛對弈,你未能贏一局?”

    藺羽淵頓住腳步,回頭看著不知不覺中已經與他拉開一段距離的楚亦雪,黯然問道,“沉音,與我接觸了這些天,你可覺得我很沒用,不僅事事不如六皇叔,也事事不如你。”

    楚亦雪也立在原地,秀眉微微皺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藺羽淵,他怎麽會覺得自己沒用呢?他已經是她見過最有才的男子了。

    至於藺慕凡,她不自認為甚了解,隻知他名聲在外,是個*酒色,貪歡享樂的*王爺罷了。

    雖然在湖心小築那段時間看到了他與眾不同的一麵,卻依舊消除不了她心中那種先入為主的厭惡感。

    隻是,既然藺羽淵已經言明自己不如藺慕凡,那想必也不會空穴來風,從他的一言一行中,她其實早就感覺到了他對藺慕凡的那種敬畏。

    想了想,楚亦雪勸慰道,“流雲,想太多了。我與你不同,你是皇子,肩負著重任。而我卻隻是一介民女,世事不知,每日隻是看書習字,彈琴作畫。你我花在這些事情上的時間並不相同,你又為何要在這些事上比我強呢?”

    這一點藺羽淵倒真的沒有想過,他與藺慕凡雖然都是皇子,但兩人不但差著輩兒,年齡也有十來歲的差距,即便是他們有著同樣的資質,藺慕凡也理應比他強,況且他一直認為資質不如藺慕凡呢?

    而與楚亦雪相比,他們每日要做的事並不相同,例如他要習武。要去學堂同兄弟一起學治國安邦之道,但楚亦雪卻無需做這些,自是有更多的時間研習其他的。

    如此一想。藺羽淵的心情才稍微好了點。對楚亦雪展顏一笑,“你言之有理,是我自己太過強求了,既然詩詞與棋藝都不如你,那下次我們幹脆隻談音律好了。”

    楚亦雪見他舒展了眉頭本是暗呼了口氣,突聞他提及音律,她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連身子都不由得一顫。

    藺羽淵雙眸緊緊盯著楚亦雪,她的任何表情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見狀立時追問道,“沉音,你怎麽了?”

    “我已無法再撫琴。”楚亦雪眼中泛起悲傷之色,話語中帶著不甘與絕望。

    “什麽”藺羽淵失聲驚呼,“為何會這樣?”

    楚亦雪嘴角微扯,露出一抹苦笑,把當日自己在囚室受刑之事簡單的告知了藺羽淵。

    藺羽淵越聽眼神越冷。到最後不禁雙手緊握,一拳砸在了長廊的柱子上。

    他眼神冰冷,“寧瑾珊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濫用私刑,還是對你用如此殘忍的酷刑,那日我就該一劍殺了她,為你報此仇!”

    楚亦雪緩緩搖頭,“即便是殺了她。我也終究是彈不了琴,你切莫為了我而妄動殺念,我們還是繼續走罷,要不靈雪和蓉蓉該等急了。”

    “不行,你這就隨我回去,我傳禦醫過來給你瞧瞧。”藺羽淵往楚亦雪這邊走來,拉過她的手就往前走去。

    “流雲。”楚亦雪的柔荑被他握於手心,渾身立時一顫,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美好的不像話,好似有百花在心尖綻放開來。

    藺羽淵又氣又急,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的動作有多麽不合適,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他怎能牽著自己叔叔的女人的手?

    可他已經顧不了這些禮儀了,現在的心情與上次在清王府幾乎沒有多大的差別,他急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楚亦雪怎麽可以不能再彈琴?除了她,這世上還有誰能一曲引來百鳥朝鳳,除了她,這世上還有誰能與他琴簫合奏,配合的天衣無縫?

    柔荑剛被藺羽淵牽住時,楚亦雪的臉是發燙的,但走過一段路程之後,紅暈便褪去,任由他拉著往前走,竟是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了。

    長樂宮中雖然有不少的宮人,他們這一路走來也遇見了不少,隻是除了靈雪幾人之外,其他的宮人們根本不知道楚亦雪的身份,即便見到了,也隻當是看到主子拉著一位女子而已。

    況且,以他們的身份,就算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麽,怕是也沒資格指責什麽,隻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罷了。

    藺羽淵拉著楚亦雪來到她暫住的寢室,把她安頓下來之後立時喚了個人進來,吩咐去太醫院請禦醫。

    楚亦雪正襟危坐於椅子上,看著藺羽淵風急火燎的把宮人打發了,嬌嗔道,“流雲,我隻是不能再撫琴罷了,你怎的這般焦急,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危在旦夕了。”

    藺羽淵滿目擔憂,迎上楚亦雪的星眸淡聲問道,“沉音,若是有朝一日,我告知你,我再也不能弄簫了,你會作何感想?”

    楚亦雪一愣,隨即低下了頭。若真有這一日,她必定也是會著急的,卻絕不會像流雲這般急切。

    她待他,不如他待她,他將她放在心尖上,成為他的唯一,她卻隻是將他放在心間,與很多其他的人一起。

    再度抬眸隻是藺羽淵之時,楚亦雪的眼裏染上了一絲決絕,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藺羽淵對她的感情,那是決不允許發生的感情。

    藺羽淵對她的感情,比她與李睿的感情還更見不得光,叫做亂/倫,世間不會有這份感情的容身之處,她不能任其發展下去。

    想明白這一點,她便帶著三分勸慰,三分警告,三分無奈,以及一分痛心對藺羽淵道,“流雲,我是有夫之婦,以後請自重,今日之事決不可再發生。”

    藺羽淵疑惑的看著她,張嘴正欲詢問,驀地想起剛剛自己是如何把楚亦雪帶到這裏的,這才明白了過來,自己與楚亦雪再度有了肌膚之親。尤助農技。

    如今他也隻能慶幸,他給她喂了那麽多次藥,她都是處於昏睡之中,否則說出的話怕不是簡單的警告,而是要鬧著回府,或者對他避而不見。

    他自由飽讀詩書,清白與名節對於一個女人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他又豈會不明白,當日在清王府那是迫於無奈,他隻身前去,連個奴婢都沒帶。

    但是今日,他卻是完全沒有必要拉住她的手,若非自己心存非分之想,即便是心中再焦急,也絕不會做出這種越矩之事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藺羽淵才帶著歉意道,“很抱歉,我以後必不會造次。”

    楚亦雪沒有說話,隻是眼眸之中多了一份無奈,她與他,注定沒有未來,此生惟一的結局便是擦肩而過。

    兩人在屋裏靜默良久,禦醫終於姍姍而來,赫然正是上次那位給楚亦雪瞧過病的張禦醫。

    張禦醫先仔細詢問了一下楚亦雪的症狀,而後給她把脈,感覺她的脈象倒是沒有任何的問題,查看了她的雙手十指,也是傷痕早已好徹底了,完全無事。

    他一番望聞問切之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好似每次來給這個姑娘瞧病,都是疑難雜症,讓他不敢輕易開口下定斷。

    藺羽淵見張禦醫神色凝重,已然有些沉不住氣了。以前他氣定神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自從楚亦雪進宮之後,他的情緒便不再好控製了,尤其是當事情與楚亦雪有關。

    不過,此時他卻是很好的壓製住了,因為楚亦雪剛剛說過的話還在他的腦中浮現,讓他不得不冷靜的麵對楚亦雪這個人,以及與她有關的事。

    過了好一會兒,楚亦雪見藺羽淵未開口,便輕聲詢問張禦醫道,“禦醫,我這病可還有得治?”

    張禦醫為難的搖頭,“我看姑娘身子並無大礙,脈象也正常。想了良久也想不通,為何姑娘好端端的卻突然不能彈琴了?可是受過什麽驚嚇?”

    楚亦雪此前並沒有將自己受過刑的事告知張禦醫,畢竟那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說出來也是給清王府丟臉罷了。

    藺羽淵聞言。若有所思道,“若是受過驚嚇,那又當如何?你可有法子?”

    楚亦雪雖說不是受了驚嚇,而是受過傷害,但那傷卻是早已好了,連疤都不曾留下,之所以無法撫琴,皆是因她一碰琴弦便會想起黨日之事,以至於雙手顫抖。音不成調。

    張禦醫再次搖頭,“心要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須係鈴人,若是緣由受到了驚嚇,藥理是無法治愈的,需要姑娘自己克服心中的恐懼才可。”

    好一句“心病還須心藥醫”,楚亦雪暗自歎氣。她如今十指完好,之所以不能撫琴,可不正是心病麽?

    藺羽淵聞言也不多問了,醫者隻能醫身,而無法醫心,他若是再繼續問下去,便是強人所難了。

    “如此,那你退下吧。”藺羽淵隨即便將張禦醫給打發了下去。

    冬日的夜來的早。張禦醫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想必今日是無法再去練功房了,藺羽淵這會子才想起靈雪與蓉蓉還在練功房等著他們,便差了個人過去通知前去膳廳候著。

    隨後,他便與楚亦雪去了膳廳,身邊依舊是沒有帶任何宮人伺候,但卻不敢再牽著楚亦雪的手,隻是一前一後慢慢的走著。

    藺羽淵走一路也想了一路,卻一直未曾開口,直到快到膳廳了,才淡聲道,“沉音,此事雖是因寧瑾珊而起,但心結卻是在於你,你隻需放下那段往事,解開心結,便能如以前般奏出動人的旋律,要不明日下午,我與你一同試試如何?”

    楚亦雪原本是低著頭,聞聲抬眸看向藺羽淵,有片刻的遲疑,她真不想讓藺羽淵在聽過她曾經的琴音之後再聽她現在的琴聲。

    藺羽淵回頭,柔聲勸慰,“沉音,你不要害怕,無論你現在談的怎麽樣,在我的心裏,你依然是那位可以用琴聲引來百鳥朝鳳的天外飛仙。”

    奈何楚亦雪還是邁不出這一步,現在說到音律,她便自卑自憐,這讓她如何能在藺羽淵的麵前坦然撫琴?她現在連個初學者都不如。

    初學者隻是琴技顯得生疏罷了,但她卻是因為雙手顫抖,以至於曲不成曲,調不成調,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結果。

    一想到自己現在彈奏出來的喑啞琴音,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撕扯般的疼,兩雙手都不自覺的顫抖,似乎在藺羽淵的麵前,她的情況更加嚴重了。

    見她仍是不答話,藺羽淵不禁又有些急了,“沉音,皇叔也鍾愛音律,我便是被他感染的,若是等他回來看到你變成了現在這樣,你定然會很難過的,你忍心看他傷心麽?”

    楚亦雪垂下眼眸,真的很不確定,藺慕凡會為她失去了那引以為傲的琴技而感到傷心?不過有件事她倒是確信了,藺慕凡鍾愛音律,因為這件事柔姬曾經在她麵前提過。

    柔姬之所以能被接近清王府成為侍妾,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精通音律,這可是她昔日用以謀生的手段,其次的原因才是她將自己的完璧之身交給了藺慕凡。

    楚亦雪沉默這許久,才終於輕啟朱唇,“你真的就如此希望我能恢複昔日的能力?”

    “是的,我很希望看到這一天。”藺羽淵歎道,“音律是美好的東西,我不想你就這樣失去了它。”

    “那好,明日下午,我隨你去試試。”楚亦雪終於應下。

    藺羽淵暗呼了口氣,今日若是楚亦雪不答應,他也著實沒有法子,總不能逼迫於她罷?那他自然是於心不忍,他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此時接到消息的蓉蓉已經在膳廳候著,而靈雪則被靈若換下,也立在膳廳之中,隻待藺羽淵進來。

    不多時,藺羽淵便與楚亦雪一前一後的入了膳廳,用完晚膳之後各自回了自己的寢室。

    蓉蓉這是第一次伺候楚亦雪,顯然是沒有珠兒那般的嫻熟,很多事都得詢問楚亦雪,但楚亦雪卻並不覺得她聒噪。

    珠兒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不是話太多,而且越矩問了不該問的事,楚亦雪看著蓉蓉,不禁又想起了年紀相仿的琴兒。

    於是乎,清王府那一幹人便悉數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後知後覺的想起,藺羽淵不是答應派人去清王府打聽她那幾名侍婢的消息麽,怎的現在還沒聽到回複呢?

    枕著這個問題,她漸漸入睡,夢裏又回到了清王府,看到可心等人滿身血汙的躺在地上,竟是皆被寧瑾珊給活活杖斃了。

    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此後再無睡意,隻要一閉上眼睛便能看到可心幾人死去的模樣,讓她膽戰心驚,甚至想要爬起來,又怕驚醒了蓉蓉。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正想要去問藺羽淵關於可心幾人的消息,驀地又想起他上午要去學堂,根本不在長樂宮,隻得繼續等下去。

    上午她依舊去了藺羽淵的書房,沒有看書,亦無作詩,隻是鋪開了一張很大的宣紙,吩咐蓉蓉在一旁研墨,竟是開始作畫了。

    琴棋詩畫她皆愛,琴已無法彈奏,且已經約了藺羽淵下午嚐試撫琴,下棋無對手,一個人作詩也無趣,便隻有這丹青可以聊以打發時間了。

    但她提起筆之後一時間又不知自己該畫些什麽,是景物還是人物,亦或是人與物相結合?想了想,她最終畫下的卻是可心與可人以及琴兒三人的畫像。

    她的丹青之術早已是登峰造極,筆法爐火純青,與可心等人又相處甚久,因而她筆下的畫像也是栩栩如生,看的一旁的蓉蓉不禁失聲驚呼了起來。

    “姑娘,你畫的好漂亮,就跟真的一樣呢。”蓉蓉其實也不是個很安靜的丫頭,這一上午,她一次又一次的打斷楚亦雪的思路,隻是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楚亦雪不甚在意罷了。

    今兒個天氣還算不錯,風不大,日頭當空。楚亦雪知藺羽淵至少也得等到午膳時分才能回來,便在作完畫之後帶著蓉蓉出去走了走,直到午膳時分才去了膳廳。

    此時藺羽淵已經回來。楚亦雪到的時候他也才來一會兒。身後依舊跟著靈雪與靈若兩位宮女。

    寢不語食不言,這是最基本的規矩,楚亦雪一心惦念著可心,便下意識的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藺羽淵不知她心思,還以為她是餓著了,想著午膳之後得再叮囑靈雪去小廚房吩咐一聲,上午必須得給楚亦雪送點心。

    不過,等到兩人用完午膳,離開膳廳前往寢室的路上。楚亦雪向他打聽清王府那幾名婢子的事,他立刻就醒悟過來,原是楚亦雪著急問他事兒呢。

    他之前確實有派人出宮去打聽可心等人的消息,隻是這幾天隻顧與楚亦雪切磋,倒是把這事兒給忘了。

    既然如今她已經問起,藺羽淵便立時告知她,寧瑾珊夾著尾巴回了大將軍府。因此並沒有機會折磨她那幾位婢女。

    寧瑾珊走後,府中大小事務皆由庶妃沐芊柔處理,她素來與楚亦雪無冤無仇,自然也不會對可心幾人怎樣。

    在寧瑾珊離開的第二天,司徒芸便從楚王府回來了,重新接管了府中的生殺大權,得知寧瑾珊趁她不在,做出了這等歹毒之事。當即就去了東苑。

    她在東苑找到了可心等人,將她們放回了聽雨軒,此時可心等人倒是安然無恙,不過,與楚亦雪被關押在一起的趙斌卻是早已一命嗚呼。

    聽到此處,楚亦雪身子一僵,停下腳步,難以接受的看著藺羽淵的背影,喃喃道,“趙管事他……他死了?”

    藺羽淵也隨之頓住身形,轉身看著楚亦雪,“聽他們回稟說是在司徒芸派人打開囚室的門之後就發現他已經死了。”

    “是何人所為?”楚亦雪記得很清楚,在寧瑾珊命人帶她出去罰跪在寒風中的時候,趙斌還是好好地,若非有人對其下手,他又怎會死?

    “他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自寧瑾珊離開之後便再沒人進去過,想必是那毒婦所為。”說道後麵,藺羽淵連寧瑾珊的名字都不屑說了,改稱毒婦。

    看著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一片的楚亦雪,藺羽淵很是疑惑,她不是隻在意自己那幾名婢女麽,怎的聽聞趙斌噩耗,她竟是如此表情?

    楚亦雪看出他的疑惑,輕聲解釋道,“趙管事曾經與我關押在一起,正是寧瑾珊所誣陷的殲/夫,他有此一劫,都是被我害的。”

    她說著,早已泛紅的眼圈頓時熱淚盈眶,隨即眼淚便滑落下來,她連忙拿過帕子拭了拭眼睛,將淚水擦去。

    藺羽淵隻知湖心小築有位管事姓趙,卻不知他名諱乃是斌字,於是問道,“你說的這位趙管事,可是湖心小築那一位?”

    楚亦雪點點頭,“此前寧瑾珊有幾次想擅入湖心小築,被趙管事給攔下,因此被她記恨在心,最後想了這麽個一石二鳥的毒計,想要把我們一起誅滅。”

    “好一個飛揚跋扈,心機歹毒的女人!”藺羽淵眼眸中泛起一絲怒氣,“等皇叔回來,定要叫他休了這毒婦,否則清王府將永無寧日。”

    楚亦雪對此沒有提出任何的意見,隻是蓮步輕移,繼續往前走去。

    藺羽淵微微歎了口氣,為趙斌感到惋惜,隨後也抬步跟了上去,與楚亦雪一道離開。

    這日中午,楚亦雪並沒有午休,隻在寢室的外室呆坐了一個晌午,等時間差不多了,才帶著蓉蓉去了邀月樓。

    藺羽淵早已等在樓中,命人備好茶水,將琴置於琴架之上,隻待楚亦雪到來。

    若是在以前,藺羽淵必不會在意有人在旁邊伺候著,但如今的楚亦雪琴技全失,他擔心有人在場會讓她覺得無地自容,使得愈加緊張,便在楚亦雪到來之後將所有宮人都打發了。

    楚亦雪知他的良苦用心,便對他報以感激的一笑,並未有過多的言語。

    坐在琴架前,楚亦雪遲遲不敢動手,她的心結,依然未解開。

    藺羽淵起身走到她身後側,柔聲鼓勵,“你且試一試,讓我聽一下看看,如今到底是如何了。”

    楚亦雪抬眸看著藺羽淵,略有遲疑,但最終還是禁不住他那渴求的眼神,便將雙手覆在了琴弦之上。

    指腹剛一觸碰到琴弦,她的手就顫抖了起來,而且甚至因為有藺羽淵在旁的緣故,她的手竟是抖得比之前都要厲害的多。

    “怎會抖得此般厲害?”藺羽淵看著楚亦雪的雙手,一眼瞥見她眼裏的無奈,臉上的痛苦神色,他的心驀地像是被針刺了一般,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我真的再也彈不了了。”楚亦雪收回手,握成拳狀緊緊的攥著,好似手心裏握著什麽至寶似得。尤助盡弟。

    “沉音,不要輕易言敗,也不要輕易放棄,來,我們再試一次。”藺羽淵走到楚亦雪的身後,將她之前提醒過他的話拋在腦後,直接抓起了她的柔荑。

    又是這種感覺!在楚亦雪的手被藺羽淵抓住時,她在心中暗忖,臉上不禁又泛起了一絲紅暈,含羞帶澀動人心弦。

    藺羽淵幾乎把楚亦雪整個身子都圈在了懷裏,這情形與當日藺慕凡教楚亦雪寫行楷倒是有幾分類似,都是咫尺之距。

    隻不過當時楚亦雪聞到的是桌案上那濃濃的墨香,而此時她縈繞在她鼻尖的卻是藺羽淵身上僅屬於他的味道,淡淡的,卻聞之讓她不覺心跳加快了起來。 百度@半(.*浮)生 —庶女傾城,冷王的俏王妃

    楚亦雪張開緊緊攥著的十指,任由藺羽淵將她的雙手按在了琴弦之上,這一次,她居然真的沒有抖,甚至還輕輕的撥弄了一下琴弦,發出悅耳的琴音。

    “你此時什麽都不要想,隻需想著你要彈得曲子就好。”藺羽淵柔聲道,“什麽囚室,什麽刑罰,什麽寧瑾珊,你通通忘卻。”

    楚亦雪深吸了口氣,活動著手指開始彈奏了起來,好似藺羽淵的手給了她莫大的能量,讓她不再顫抖。

    藺羽淵圈著她的身子,心思本是全然放在她的纖纖素手之上,不期然側目,看到她緋紅的側臉,便立刻心猿意馬了起來。

    他這一側目不要緊,隻要他及時轉過臉去便可,無奈他看的癡了,一呼一吸之間把氣息勸打在楚亦雪的臉上。

    楚亦雪這才剛剛進入狀態,找到了一絲昔日的感覺,不料陣陣熱氣從側臉傳來,絲絲從她耳後鑽入脖子中,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藺羽淵完全迷失了本性,沉浸在了對楚亦雪的遐想之中,喃喃的喚了一聲,“沉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