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把孩子打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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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硬的兩個字灼紅了她的眼眸,看著那未見濕潤的墨跡,也知道這……是早就寫好的。
含淚抬眸,她尖銳的盯著他,哽咽出聲:“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
北宮晟淡淡的對視上她妲。
“那晚告訴你放手的時候,已經寫好了。如果你非想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有這想法的,是我找到她的那個雨夜,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就想好,今生隻唯一人。窀”
聲色清淡,好似跟老友敘舊般。
對他來說,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更多的想法了……。他已經無心在去照顧別人的情緒,包括……他自己。
“隻唯一人?”寧羽然含淚冷笑。“你的意思是,你休我從來隻是遲早的問題?”
“是!”他聲色平淡,透著幾分悠遠。“娶你是我人生最錯誤的決定,也是如夢魘般折磨我六年的痛苦根源。從知道她還活著的那一刹那,我就無法再原諒你,就算她已經嫁人不願跟我走,這輩子我也不會再踏進你房門半步,事到如今,雖是你的因,可也是我自己結的果,我不想苛責任何人,一切罪惡都讓我來承擔就好。休書你拿著吧,你要的我也給予不了,彼此折磨下去沒有意義了。”
“折磨?”她身子顫抖,帶著不置信的淚光。“你說……我愛你,是折磨你?北宮晟!我不信!不是有愛才有恨嗎?如果你心裏一點兒都沒有我,你怎麽會感到痛苦!我不信!我不信!”
尖烈的聲音帶著她臨近奔潰的神智,這一瞬間,她才明白,手上的傷算什麽呢?心上的傷才是疼……。
北宮晟淡轉神色,靜靜的看著她,仔細的看著她,記憶中模糊的容顏,此刻熟悉又陌生的相貌看著讓他眼底靜靜流淌過一股清淡,那陌生的打量讓她心漸漸墜入深海。
靜靜對視,他的眸光裏明明看的是她,但是她卻感覺到那根本不是看……。
“我痛苦是因為你不是我想要的人,而我卻為了你杜撰出的我母親遺願而必須麵對你。我喜也好,哀也好,從來不為你。我也不恨你,因為在我的腦海裏根本記不起你的樣貌,六年了,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居然長這幅模樣。”
清淡的話好似狠狠的往她心中捅了一刀,又緩緩的一點點拔出來……。
眼淚越來越多,垂眸間,隔著水霧看到自己凸起的肚子,她自嘲而笑。“孩子呢?孩子你也不要了嗎?”
這個時候給她這個……,他已經連孩子都放棄了嗎?
“不要了,你願意當念想就當,不願意當就送人吧,我就當這孩子沒存在過。”
“為什麽!為什麽寧願接受北宮楚的十四,也不願接受親生的孩子!你是不是因為她是女孩!”寧羽然神經徹底崩潰,開始嘶吼出聲。
淩烈的怒吼讓北宮晟微微詫異,末了自嘲的低笑一瞬。“簡直無法跟你交流!”
將信箋往前又推了一分。“收下吧!這是對你最後自尊的保留!”
他沒那麽好的耐心!隻能言盡於此了。
寧羽然聽出他客氣的疏離,知道那也是發怒的前兆,見他起身準備朝內閣走去,她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跪倒在地:“晟,不要!我已經沒有家了,離了你我沒有地方可去了!”
哭泣的悲憫讓北宮晟微微蹙眉,沒有家?那是什麽意思?
見他有反應,她心中最後的希望點燃,她可以的!她將一切告訴北宮晟,一定可以的!他絕情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麽!
絮絮叨叨的哽咽後,她正想說關於蕭鈺的事情,看到北宮晟越蹙越緊的眉峰,以及那毫不遮掩的失望眸光,一切都啞在了喉間……。
“晟……,我……。”
“所以……,你為了我跟你父親決裂?跟寧氏決裂?”他冷冽而笑,幽寒的神色讓她有些琢磨不定意圖,為什麽他沒有感動?為什麽沒有!
空氣微微凝滯後,北宮晟淡淡道:“寧羽然,你知道告知我這些代表著什麽嗎?”
代表什麽……,她心中一怵,想到那個滿門血光後果就隻剩下恍惚的神色,腦海似要爆炸般,她哭泣道:“我知道!可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晟,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她都為了他背叛自己母家了!他為什麽毫不動容?
感受著他一點一點抽出自己的衣袖,寧羽然對視著他冰冷如雪的眸光,仿佛看著他好似一點點做著最後的決裂。
漫天雪花在飄,伴隨著寒風吹進閣內,吹的她心一點點的在發冷。
此刻的她卑微的就如同狗一樣,跪在另一個女人的屋前,祈求一個男人的諒解。
而他嘴裏吐出的話卻是:“寧羽然……,你真的讓人除了失望,無話可說。”
說罷,他轉身就走,絕情的模樣讓寧羽然瘋狂,不顧一切的撲上前抱住他的腿大聲嚎哭道:“為什麽!北宮晟!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納蘭芮雪為你做的你都能看到,我為你做的你卻是這樣的反應?拋開愛情,難道你一點感情都沒有嗎?你不是最重情重義了嗎?為什麽所有的事情,你對阿貓阿狗都可以憐憫,對我卻要絕情至此!我沒家了,你還如此拋棄我,你讓我怎麽辦!你告訴我怎麽辦!”
尖吼的嗓子帶著穿透的嘶啞,傳的很遠,這讓守在湖心苑外的一群人麵麵相覷,竟都無言起來。
北宮晟頓住腳步,轉眸凝視著她痛苦中不解的眸光,那是一種近乎死亡的絕望,可他眸光裏有的隻是無邊無際的失望。“為了我?過去六年你到底是不是為了我,相信你比誰都清楚!現在?”
他冷哼一笑,緩緩搖了搖頭。“寧羽然,你父親對你怎麽樣?”
嗯?什麽!寧羽然在哭啞的抽搐中含淚看著他。
“如果北昌子民眼睛沒瞎的話,都能看到你是從小被寧太師捧在手心長大的吧?你的高傲,你的目中無人,你那龐大到不可收斂的心思,都是你父親的嗬護捧出來的!你沒吃過一點虧,沒受過一點挫折!你所有的困難都是你父親幫你擺平!更別說你的母親,你的一身才情都是她手把手教你,你的妹妹幾乎視你為女神般崇拜,你的哥哥更是把你當寶一樣寵著!”
“是!本王是跟你父親有利益衝突,你父親更是做了太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但那隻限於我跟他之間!看在他三朝元老,總體來說還算忠於朝廷的份上,看著他曾經跟先皇感情不錯的份上,看著他也曾力保皇上的份上,也看在你我六年的感情份上,最後看在他為了你能忍我這麽多年的份上,就算我知道寧氏現在已經投靠蕭氏,打算欺君罔上!我也不會殺他!我甚至答應過你,可以最後留你全家性命!”
淩烈的話句句震碎了她的心魂,手慢慢鬆軟垂落,她無力朝後靠坐去。
北宮晟卻隻更冰冷的看著她。“而你……,現在告知本王這些你父親的惡性,你想幹嘛?親手把你父親送上斷頭台?想讓本王屠你全家?然後用你那淒慘的身世,孤注一擲的勇氣換我回頭?寧羽然!百善孝為先!真走到那一步!你還有什麽臉活在世上?午夜夢回,你就不怕做一輩子的噩夢嗎!”
北宮晟又上前一步,冷冽怒語。“我可知我跟雪兒為何一路會走的如此艱難?一部分是因為你,一部分是因為現實,雪兒敢為了保那些從來對她不好的家人安危推開我的求婚,敢為了伏虎營數萬將士家人的安危隻身做囚贏取時間,敢為了將戰爭傷亡降到最低,不讓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甘願孤擲一注的拿命去賭!甚至帶著我孩子的命去賭!”
“你總想當皇後,你又可知何為母儀天下?你知道母字怎麽寫嗎?你又可知天下百姓皆親子是何意?你又明不明白民為骨,君為輔是何解?都說自古無情君王家!寧羽然,你連親生爹娘都敢賣的本事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你跟蕭鈺真是一個路子的人!為了權利,為了登高,為了心中那些齷齪的私欲棄所有為不顧!”
說到最後,北宮晟近乎咬牙,緊攥的拳心是他最後的忍讓。
“縱然你有一萬個理由,你那毫無責任感的自私愛情我都理解不了!既然你無處可去,就先留府上吧,等一切塵埃落定了,會送你去其他地方!”
末了,北宮晟轉身走進暖閣去看雪兒,任由外閣的寧羽然迎著風雪,一步步離開……。
走出清苑小築的時候,眾人目送蕭瑟的她遠去,都不約而同微微歎了一口氣。
沒了家人,自己又自作自受落得這樣的下場,真是……讓人可恨又覺得可憐。
想到王爺的那個決定,眾人麵麵相覷後,覺得目前來看,也是最好的辦法了,畢竟九個月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對於一個孩子,沒人想過去下手。
也罷,隻要她能安分,或許下半輩子守著那個孩子生活在遠方,也算感情的寄托吧……。
……<
幽暗的深宮死牢內,一名獄卒舉著蘸了鹽水的鞭子狠命的在抽打一名赤.裸上身的男人,那人全身血跡斑斑,肌膚無一完好,手指也被上了酷刑,腿頂骨也被敲碎,近乎斷了氣息。
獄卒打累了,將皮鞭往旁邊一扔,見那男人沒有醒,摸了把臉上的汗走到一旁休息,對著旁邊另一個也累趴的獄卒道:“真他奶奶的經揍!都弄成這樣了還沒死。”
“死?死了我們也就跟著死吧!”另一人瞟了眼昏迷中的人,低唾道:“上麵要求得弄個半死不活的!咱哥兩兒也累了好幾天了,你瞧瞧能交工了嗎?”
先前那人瞟了瞟,微挑眉峰。“你的意思是……?”
“差不多了!要不誰知道能不能活著回東奴!”
“行!”獄卒起身,抓起一旁的水桶就潑了上去,很快,昏迷的人轉醒,怒視著眼前的人開始大罵!“你們北昌這幫孫子!”
獄卒冷笑。“哎喲,布努格大爺!我們也是奉王爺的命好好伺候伺候你罷了!誰讓你們東奴對我們王爺做過那麽多慘無人道的事呢?別以為你家世子假惺惺的舉個藥方來,我家王爺就能感恩涕零了,我家王爺說了!遲早讓你們東奴全部陪葬!”
布努格沉重的喘著粗氣,猩紅的雙眸裏全是恨意。
北宮晟!北宮晟!你這個以怨報德,過河拆橋的小人,枉我家世子對你們禮敬有加,你就這樣對我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兩個獄卒對視一眼,另一個急忙走上前扣過那人肩膀就笑道:“行了!哥兩兒去洗個澡,喝個小酒,等回來再繼續收拾他!在這地方待了幾天,人都待臭了!”
那人會意笑道:“走!還得找個姑娘玩玩鬆鬆筋骨才行!”
兩人離開,布努格抬起眸光掃視著監獄的格局,想到遠在東北方向的世子,開始拚了命的掙紮起來!
兩獄卒跑上暗道一旁的密室,立刻叩首道:“衛將軍!已經遵照吩咐辦好!”
“嗯!很好!”懶散躺在椅子中的蕭赫聞言對身側的人揮了揮手。
侍衛會然冷笑,下一瞬,兩道血色揚起,兩顆頭顱滾地……。
這時,密室暗門內才走出一個雍容華貴的身影。
所有人立刻跪地叩首道:“參見太皇太後!”
蕭鈺微頷首,走到案幾前,蕭赫立刻遞上了羊皮卷,笑道:“皇祖母果然心思老辣,這都能看出來!”
蕭鈺冷笑,舉著羊皮卷看了看。“雖然晟兒很了解哀家,知道哀家東西都放在哪裏,可同樣的,哀家也了解他!就算他將我的萬寶殿毀了又怎樣?隻要留點蛛絲,哀家就能找到馬跡!不過……,怪也怪赫連世子非要進來攪這一趟渾水了!這次,哀家倒看看,視布努格上尉勇士為兄弟的赫連長恭,怎麽殺了——北宮晟!”
“皇祖母高明!”蕭赫淡笑,末了看了看羊皮卷道:“現在這個怎麽處理?”
蕭鈺慵懶的冷瞥他一眼。“你不會又想拿這個去討好納蘭芮雪吧?”
“侄孫哪敢!”蕭赫孤傲的笑了笑,將羊皮卷拿過,丟進火盆中,任由火舌吞滅,散發出陣陣膻焦之氣。
火光映的他的臉冰冷如鬼魅,而他才緩緩笑道:“我隻想得到她,至於她是死是活……,我從來不在意!”
蕭鈺欣慰的看著他,滿意的點了點頭。“有些禍水女人,就不要沾惹的好,否則就會像北宮晟跟赫連長恭一樣,一旦感情進去了,就會亂了一切了!”
……
轉眼又是三日後,風雪已停,雪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融化。
暖閣內,北宮晟看著即便燃燒了好幾爐銀碳,卻還是不能溫熱半分體溫的她,黑瞳漸漸暗淡。
十八天了……,她還是沒有醒過來,他用盡了一切辦法,蘇子安也抓耳撈腮無計可施。
四卷上古殘卷就隻差最後一卷!可不管是琢玉樓也好,還是影門也罷,亦或者翻遍古書的宮錦衛們,無一人能找到最後一卷!而且……甚至沒有更好的辦法!
怎麽辦?這些日子成了懸在每個人心頭最恐懼的一個問題。
她進不去米食,四個月的身子本該是開始豐腴身子的時間,卻瘦到讓人看著都心疼。
那天她沉睡後,葉雲隻守了一天,就匆匆回西燕繼續找看有沒有別的辦法,那一封封飛鷹傳書,也一次次記錄著讓人失望的消息。
她不醒,不管眾人怎麽做都不醒!
除了呼吸,什麽反應都沒有,就像一株植物,除了呼吸與生長,再也沒有神識。
良久,北宮晟啞了喉嚨,問向蘇子安:“如果再醒不來會怎樣?”
蘇子安近乎崩潰的將腦袋戳進手心裏,難以啟齒道:“你明明知道,何必再問我……。” banfu-(.*)sheng. com 嫡女狠妃
北宮晟轉去了眸色,看了蘇子安一眼,連熬幾天的麵色煞白到毫無血色,往日的黑眸也退卻光澤,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洞。
微頓,他又轉眸緩緩看向她。
看向她的眼,她的唇,一路向下,最後落在了小腹上……。
“打吧!”
兩個簡單的字吐出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如墜萬丈地獄。
蘇子安驚恐抬頭,如看鬼一樣看著北宮晟,顫抖著聲色道:“你……,你說什麽!”
“我說……,把孩子打掉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