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才子佳人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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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正喝得酣暢,被一陣悠揚琴聲迷住,兩人走出船艙,隻聽得對麵一艘畫舫裏傳來一陣低唱:

    “有悵寒潮,無情殘照,正是蕭蕭玄武。更吹起,霜條孤影,還記得,舊時飛絮……

    ……憶從前,一點東風,幾隔著重簾,眉兒愁苦……”

    整首曲兒低語如泣如訴,那如黃鶯夜啼的聲音,唱得人心腸翻湧著無盡愁緒。

    梅遠年經不住喊了一句:“何人撫弦彈琴低吟淺唱?”

    琴聲戛然而止,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對麵可是梅大人和荊公子?”

    梅遠年微微一愣,這女子如何認識自己?

    荊明卻是想起,這畫舫、這琴聲、這唱腔,除了柳如是還能有誰?便高聲應道:“正是梅相與荊某,對麵可是柳姑娘?”

    畫舫布簾緩緩拉開,一個布衣素顏的女子走了出來,她披著一襲長長的秀發,麵如白玉、眉如青黛、眸如秋水、鼻如瓊瑤、唇如桃瓣、腮如粉餅、齒如銀糯、身如嬌柳,在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妖嬈,仿似未曾沾染絲毫人間煙火氣息,看得兩人眼睛都直了。

    那女子微微偏過身子,隔著畫舫對著兩人做了一個萬福,輕道:“小女子柳如是見過梅大人,見過荊公子,聽聞梅大人是當朝第一才學之士,荊公子又是才華橫溢,大有後來追上之勢頭,今日能與二位才子在此相逢,是我柳如是的福氣”

    柳如是,好一個超凡脫俗的名字!梅遠年老臉微微一抖,道:“姑娘過獎了,老夫在未遇見荊明這小子以前,還有些自負,自從遇到了他,老夫自知此位不保,今日又遇見柳如姑娘,老夫更是心中惶惶,這第一才學怕是得換人了。”

    “咯咯。”柳如是發出一聲輕笑:“梅相過謙了,小女子豈能跟二位比得!”

    “剛才那曲兒可是你所寫?”梅遠年又問道。

    “正是小女子所寫,還請梅大人和荊公子指教!”柳如是應道。

    “柳姑娘乃大越第一奇女子才女子,光這詞兒已讓梅相與荊某欽佩不已,怎敢指教?柳姑娘若是不嫌棄,可否來這畫舫裏共飲一杯?”荊明不知道怎麽了,每次遇見柳如是,便是正經得不得了,連說話都變得文質彬彬起來,儼然一個大越朝的酸腐讀書人,不過,遇見柳如是也不能輕易放過,何況此時沒有華玉在旁,更是放得開。

    “相見不如偶遇,既然小女子在這玄武湖上遇見二位,正是該好好聚聚,不如我們就在彼此的畫舫上,隔著湖水飲酒撫琴、吟詩作對如何?”

    “甚好,梅相你看如何?”荊明首先答應了,才想到征求梅遠年的意見。

    梅遠年愛才心切,也難得與年輕人交談,今日與這才子佳人,便也來了興致,像個慈祥的老者一般絲毫沒有了宰相架子,笑道:“你們都定了,老夫還能掃你們的興麽?”

    荊明欣喜,進倉端來酒菜,柳如是也要那嬤嬤將酒桌和古琴移了出來,三人隔著湖麵飲了起來。

    “來,為我兩日三遇柳姑娘,幹一杯!”荊明率先舉杯,一飲而盡。

    柳如是伸出蘭花指,優雅的舉起杯,淡淡的酌了一口,又敬了梅遠年一杯,抬頭望著上空一輪新月,輕道:“湖光瀲灩,新月如鉤,我們不如以月為題,以水為輔,吟上幾曲,附弄風雅,如何?”

    “好,老夫年邁,就倚老賣老,先來一首。”梅遠年仿似興致很高,眉頭輕鎖,緩緩吟道:

    “湖上新月彎,猶照玉門關。

    古來征戰地,誰見有人還。

    鄉野多幼子,街巷滿苦顏。

    國弱思猛士,收複好河山!”

    一曲吟罷,柳如是微微頷首,道:“好一個憂國憂民的宰相大人,由新月寫到邊關,由邊關寫到戰士,寫到戰事,進而思念良將猛士收複河山,小女子欽佩!隻是這山河破碎,外患不斷,朝廷要尋一收複失地的猛士談何容易!小女子恨不能生得男兒身,直赴邊關殺敵報國。”

    梅遠年歎道:“柳姑娘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胸懷,老夫倍感欣慰,若是我大越男兒都如柳姑娘這樣,何愁得不到猛士?”

    荊明見他們又談起了政治,插嘴道:“今夜隻談風月,莫談國是,請柳姑娘也來一首吧。”

    柳如是淡淡的望著荊明,輕道:“荊公子隻喜歡風花雪月麽?小女子聽聞公子隻用了死傷五人的代價,就攻破了蒼翠山,堪稱大越戰爭史上的奇跡,公子敢說自己心裏就沒有這家國?還是怨恨那皇帝撤了你的威武將軍,心存氣憤鬧起了情緒。”

    荊明語塞,這女子雖才十七八歲,卻是如此冰雪聰明,不但清楚自己的曆史,還竟然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事!

    梅遠年也是佩服這女子,隻兩句話,就將荊明矛盾的心理刻畫了出來,淡然一笑道:“柳姑娘說得甚是,這小子心裏還有些想不開,今夜就隨著他的願,隻談風花雪月吧。”

    柳如是輕笑:“那小女子就獻醜了。”

    說罷,雙手緩緩撫上琴弦,便彈琴邊吟道:

    “此去柳花如夢裏,

    向來煙月是愁端。

    畫舫芳菲何人曉?

    羅帳容顏獨自看。”

    這女子似有訴不盡的幽怨,每一首詩都寫得那般惹人心憐,哀怨的琴聲和著那悲戚的詩句在湖麵上飄蕩。

    “好詩,柳姑娘才情甚高,不讓須眉,相信假以時日,必定大放異彩,老夫敬你一杯!”梅遠年由衷的讚賞道。

    “荊公子,輪到你了!”柳如是放下酒杯,淡淡一笑。

    荊明茫然,這古人怎麽這麽喜歡吟詩?無奈的歎了一聲,道:“湖上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短短的一首抄襲的詩,仿佛刺破了柳如是的思緒一樣,她眉頭錦州,眼眶裏頓時含著淚珠兒。

    這詩對荊明來說沒有任何感覺到到時對於柳如是卻是第一次聽到,那濃濃的思鄉之情瞬間就感染了她。

    她想起自己悲慘的身世,父母早亡,自己離家多年四處飄蕩,便是連父母的墳塋都沒有去上過香,也不知道家鄉變成什麽樣子了,也不知道父母的墳頭是否已雜草叢生?

    頓時已是淚流滿麵,又低頭,撫琴,輕輕吟唱了一遍,抬起淚眼對著荊明道:“公子真是惱人,偏自寫這些令人心傷的詩,小女子多愁善感,讓二位見笑了!”

    “莫說是柳姑娘了,便是老夫剛才也差點流了淚,甚是怪了,這平平淡淡的四句話,竟然有如此高的意境,老夫今日終於知道,好的詩不一定華麗,往往在樸實之中見深情,荊先生方是真才,老夫甘拜下風。”梅遠年道。

    “第一輪,荊公子勝,不如我們再來對對聯吧,也要以月為題,如何?”柳如是輕輕擦拭了臉上眼淚,微笑道。

    梅遠年道:“還是老夫先來吧,老夫這上聯是:才子醉吟水上月。”

    柳如是淡然一笑,道:“佳人羞對畫中人。”

    “那就就對:寒士笑看鏡中花。”

    三人相視一笑,梅遠年自我解嘲道:“好一個才子佳人和寒士。”

    柳如是望著荊明有些癡迷的眼光,羞澀一笑,淡淡的望著水中月影,道:“小女子也有一聯:水底月為天上月。”

    梅遠年笑道:“老夫對鏡中花乃枝上花。”

    柳如是輕笑:“梅相對得甚好!不知荊公子如何應對?”

    荊明又望著柳如是略帶淡淡哀愁的雙眸,想著自己真像一場夢一樣的遇到了她,癡道:“眼前人是夢中人。”

    柳如是輕輕抬頭,盡顯狐媚,雙眼含情,臉色緋紅,咯咯一笑道:“荊公子如此輕薄,難道就不怕家中那母老虎麽?”

    荊明尷尬,昨日因為說在夢中見過柳如是,華玉已經吃醋了,卻又被這女子猜了個正著,苦笑一聲道:“一切母老虎都是紙老虎!”

    梅遠年歎息一聲道:“荊公子到處留情,真是逍遙快活,不知你有何妙聯?”

    荊明輕笑,緩緩吟道:“天上月半,人間月圓,月月月圓,逢月半。”

    這一聯甚是巧妙,將天上月圓月缺與人間每個已然月聯係起來,每當月半時,卻正好是自然月的結束和開始,要對出來,確有難度。

    梅遠年和柳如是緊皺著眉頭,苦苦想不到下聯。

    許久,柳如是道:“荊公子果然才學過人,小女子對不出來,認輸了,自罰一杯。”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梅遠年見柳如是認輸,老臉甚是難堪,又想了片刻,突然叫道:“老夫有了。”隨即站在船頭,雙手反背,輕輕吟道:“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年年年底,接年初。”

    “梅相不愧是大越第一才學之人,這下聯對得工整,且意境悠遠。”柳如是讚道。

    “謬讚……”

    話未說完,從水下突然冒出幾條黑影,刀光閃閃,直撲上畫舫,一人高喊道:“殺了梅遠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