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長老是在獻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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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家家主白淵如何的怒火滔天,暫且按捺下不提。

    鳳缺帶著人徑直往白家前院正廳去,盛典開始之前,所有尋玉師都不得往擺滿原石的地兒去。皆在正廳中候著。

    尋玉師的活計苦楚又單調,故而多為男子,像鳳酌這樣的還真沒幾個,是以一到正廳,鳳缺示意其他人先進去,他落後一步,不帶表情的對鳳酌道,“你的婢女之前就過來在後院候著,你去後院,晚點我差人來喚。”

    鳳酌也曉得即便她未及笄,也不適合呆在前院,故而福了福身,跟著領路婢女就要往後院招待女眷的花廳去,哪知她才沒走幾步,一直跟鳳修玉後麵的鳳寧清走了過來。她欲言又止地看著鳳酌,眼見不被理會,便歎息一聲,一並過後院。

    而鳳宓早在進白家大門之時,就被別家嫡出姑娘給請了去,故而此時不見人影。

    白家的後院,端的是曲廊九轉,草木葳蕤,行走之間,偶見嶙峋怪石,倒別有一番的情致。

    隻到了後院的地兒,鳳酌便揮退白家婢女,她疾走幾步,飛快的甩掉鳳寧清。後才自行一人轉了圈,就遇上找來的赤橙。

    赤橙顯然是昨晚被樓逆威嚇了一番起了成效,對鳳酌半點都不敢懈怠。她攏著手,垂頭恭敬的道。“三姑娘,起先白家二姑娘好似在尋姑娘。”

    聽聞是白元瑤。鳳酌不甚有興趣,她沒吭聲,徑直走到白家西南角的幽靜蓮塘,腳尖一提,就縱身躍到橫支到蓮塘中央的一粗樹幹上坐下。

    六月底的時節,正是蓮花盛開之際,接天連葉的翠綠荷葉,淡粉的荷,清雅的幽幽蓮香,都讓人心頭寧靜非常。

    赤橙並未離開,她將自己隱在陰影中,寸步不離。

    “去垂花門候著,五長老差人來喚之際,過來回稟。”鳳酌低頭瞧著腳底下那粉蓮,淡淡吩咐道。

    聞言,赤橙不敢有拂逆,隻得依言行事。

    鳳酌曉得自個的性子,要她去與其他姑娘閑話家常,約莫沒幾句,就會讓人心頭不美,是以,她非常有自覺,自在的一個人呆著便是,她也不覺無聊,小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踢著底下粉荷,如此便能消磨好幾個時辰。

    正當她無比愜意之際,小巧的耳廓一動,就聽聞往這邊而來的腳步聲,且分明還是兩人的。

    鳳酌眉尖一蹙,收回腳,扒拉了下周圍茂盛的枝葉,將自己身形掩的密密實實,確定從外麵瞧,壓根看不到她,她這才屏了呼吸,氣息淺淡,與整個荷塘融為一體。

    那腳步聲越發近了,後佇立荷塘邊便止了,爾後鳳酌便聽聞一道熟悉的嗓音——

    “我與你先前說的,可都記住了?”聲音婉轉如鸝,確是鳳宓在說話。巨畝每劃。

    隔了好一會,另一聲音才回道,“大姊,我記住了,務必會讓楊家二房公子注意到我。”

    鳳酌不想,這另一人也是她熟悉的,就是鳳鸞無疑。她凝神靜氣,更為認真的細聽。

    鳳宓似乎輕笑了聲,“楊至柔是個清風皓月般的男子,又兼有疏才,自有魏晉名流之士的風骨,今個賭石盛典,他必然也會來,你勿須特意做什麽,隻先叫他見識你的溫柔如水,其後之事,自可順理成章。”

    聽到這,鳳酌不自覺想起那日在嶽麓書院有過一麵之緣的男子,那身青鬆氣度,確實當得起鳳宓這樣的讚譽。

    鳳鸞沉默了會,才在說,“大姊,楊至柔先與白元霜有婚約在身,縱然白元霜死了,可也沒見楊家提出退婚之事,可見這楊至柔從前對白元霜,那也是有所滿意,如今大姊卻叫我那樣做,豈不是給人輕賤,日後妹妹哪裏還能抬頭做人?”

    這樣直言頂撞鳳宓的話,倒叫鳳酌高看了鳳鸞一分,原本她以為鳳鸞就是個拎不清的,每次給鳳宓當槍使,眼下一瞧,多半還是受製於人更多。

    鳳酌暗暗記下這點,準備晚點跟徒弟說一聲,挑撥離間這樣的活計,也隻有徒弟能玩的神不知道鬼不覺。

    鳳宓似乎有點惱了,她低聲喝道,“蠢貨!楊家不提退婚,那是想巴著白家一起,以白元霜的死為借口,從我們鳳家口中搶奪一星半點的龍溪子玉玉脈,你當以為這世間就真有什麽純粹的男女情愛,也莫怪你這樣的愚昧,從前的二長老真是將你寵壞了,還不若鳳酌那下賤坯子來的清明。”

    被人背後說了壞話的鳳酌,心頭小小地記了鳳宓一筆,預備讓徒弟來討回,看究竟是鳳宓心機深,還是徒弟城府厲害。

    鳳鸞竟被生生訓斥哭了去,鳳酌聽到她的聲音都帶著嗚咽的聲音,“大姊,你明知我心有所屬過……”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鳳宓打斷,“住口!休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堂堂鳳家嫡女,當知羞恥,我讓你去接近楊至柔,也並未讓你使下作手段,隻是先讓他與你有好的印象,其他方麵,我已在打算,你隻需讓他覺得你溫柔體貼,貌美賢淑,且在府中又過的艱難,日後他自會親自上鳳家提親。”

    鳳酌眉頭一皺,她想起那日楊至柔那般嫌惡的模樣,覺得鳳宓不使點手段,約莫是不成的,可偏生鳳宓又篤定的很,也不曉得她究竟是自滿還是自信。

    鳳鸞這下好一會都沒說話,聽聞鳳宓就道,“你是跟著我父親他們一道過來的,出來久了不好,回吧。”

    隨後,鳳酌就聽到兩人腳步遠去的聲音,她又等了一會,才撥開點樹椏,瞅著那兩人走的來不見,這才回到荷塘邊上。

    她眸色微閃,隻覺鳳宓胃口還真不是一般的小,對鳳鸞都當棋子來用,她想起昨晚樓逆的叮囑,就是不曉得今日她會對自己如何下手哦。

    想到此處,鳳酌竟有些許的躁動,她迫不及待想看鳳宓是如何出手的,心裏頭已經打定主意這次定要揍花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叫她見自已一次,就怕一次,至於鳳一天是否會心疼,她是半點都不擔心,畢竟這是小輩間的糾葛,他若好意思出手,那也做不到如今的家主位置。

    鳳酌雖不喜動腦子,可不表示她就是個愚笨的,反之,很多的事,她都心裏清楚著,曉得自個的位置,從不踏底線就是。

    眼見時辰差不多,她抬腳就往垂花門那邊去,果然沒走多遠,赤橙就匆匆而來,“三姑娘,五長老已差人來喚姑娘,說是盛典就要開始了。”

    鳳酌點了點頭,當下就要往前院那邊去,臨到垂花門,赤橙猶豫了下,還是將她喚住,繼而從懷裏摸出條白紗來,“三姑娘,婢子得罪了,前院多為外男,姑娘如此過去,實為不妥。”

    說著,就將那白紗對折一疊,然後小心的將鳳酌的臉給蒙上,隻露出那雙琉璃如貓眼的眸子。

    眼見鳳酌沒反對,赤橙微微放下心來,“請姑娘恕婢子的擅作主張。”

    多半樓逆是男子,許多的細節之處想的不夠周全,也還算赤橙有心,預先備了麵紗。

    鳳酌在麵紗下微微勾起嘴角,她看了赤橙一眼,“你,不錯。”

    卻是承認她的此舉,赤橙本以為自己會受一頓嗬斥,哪知居然還得了讚賞,這感覺就像是以為自個要被熱死了,卻猛然一桶冷冰從天而降,當頭罩下,爽快的不行。

    她連手都在輕抖,心裏卻無比的興奮,連臉上也帶出光彩來,“這是婢子該做的。”

    鳳酌不再說什麽,提裙徑直去前院,赤橙想也不想,抬腳就跟上,樓逆可是說了,讓她今天要寸步不離。

    前院正廳處,果然都是男子,眼見鳳酌娉婷而來,連話語聲都自發沒了,隻瞧那身冰綃絲緞蟬翼的層層裙擺,疊起覆疊,走動之間,隨風而舞,仿佛有種行走在雲端之感,端的叫人覺美的飄渺又朦朧。

    鳳缺是早看到了,也瞧見了周圍人的神色,他眉心輕皺,又很快舒展開,當下便朝鳳酌走去,阻斷那些人的目光,將鳳酌提前領到置放原石的空地兒上。

    白家為了這場盛典,還專門在前院僻出了塊閑置空地,此刻那空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原石,並分大小擺歸置,最外一圈,十步一人的護衛守著,卻是不能提前入場。

    此刻人還不多,鳳缺將鳳酌帶到供鳳家休憩的位置,那是處有樹蔭庇著的好地方,不僅位置靠近,且能縱觀全場。

    鳳缺見鳳酌一見到原石,那雙眸子就微微眯了起來,整個人身上散發出專注的氣度來,輕輕的緩緩的,他就覺整個人舒展了起來,瞥到她發髻上的珍珠頭麵,他忽的開口問道,“為何不用?”

    鳳酌正看原石的起勁,猛然聽聞這話,愣了會才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她輕摳了下麵頰,看著鳳缺微有不好意思的道,“五長老,那物什太貴貴重,三兒收的惶恐。”

    鳳缺唇線一霎緊直,他麵無表情地望著鳳酌的眸子,深刻而雋永,半晌才又道,“東西呢?”

    鳳酌在袖子裏摸了摸,掏出那鈴蘭錦花雙股釵送至鳳缺麵前,她今個本就有心歸還此物。

    碧色為底的玉釵,在瑩白小巧的手心,安靜又美好,隻是不曾物盡其用,便也是一種憾事。

    鳳缺伸手拿起,後在鳳酌垂下的眼眸中,將之插進她的發髻間,眾珍珠製的頭麵中,猛然一玉釵,當如眾星拱月一般,將之對比,不僅不覺喧賓奪主,反倒整個成了襯托。

    鳳酌抬手想摸,卻被鳳缺一個反手攔了,“戴著。”

    聞言,鳳酌又想起樓逆說過的那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話來,她抿了抿唇,看著鳳缺問,“五長老,為何送三兒玉釵?從前長老也沒見多看三兒一眼。”

    鳳缺不想鳳酌居然這樣直接的問,他撇開頭,將目光落在原石場上,卻是壓根就不回答,一副漫不經心的冷淡模樣。

    鳳酌直覺是相信樓逆的,且這信任來的比誰都深,故而她半點都不會懷疑樓逆說過的話,心頭對鳳缺的企圖,竟頭一回揣度了下,末了還是未果,索性又問,“長老是在獻殷勤?為的是奸還是盜?”

    這樣的話,讓鳳缺這般淡然的性子都忍不住出手在鳳酌額頭敲了一記,後更為冷冰冰地看著她道,“樓逆跟你這般說的?”

    眼見鳳酌不答,鳳缺想了想還是解釋道,“你雖眼下不願入我門下,可在我看來,總是與我可能有那麽點師徒緣分,故而,待你與常人不同,勿須多想。”

    說著這話,見鳳酌釋然,鳳缺想起樓逆那等小人,又多加了句,“你是教導徒弟,不是徒弟教導你!”

    鳳酌一聽,自發的就將這話的言下之意理解為——毫無半點師長威嚴與風度!

    她瞬間就沉默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