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擇一人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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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的鳳酌,背著五歲的小荷華,避開易被發現蹤跡的城鎮,離了京城老遠。擇了一不起眼的小鎮,她才去隨意買了幾身換洗的棉布衣裳,不是多好看,勝在暖和貼身。

    小荷華滿心興奮,小臉紅撲撲的,紮著總角的腦袋四處張望,看哪裏都新鮮,看哪裏都稀奇。

    兩母子趁著天還未黑,就離開小鎮,至此後,鳳酌是逢林就入。不辨方向。

    如此三日後,一大一小進了深山老林,荷華更是歡快,就像是被放出欄的崽子,無一不歡喜。

    對她來說,母親真是厲害。

    她說肚子餓了,母親就背上她一劍一隻兔子,再不濟往天上扔幾個小石子,就有肥鳥落下來。

    然後就地起火,翻出調料,烤的吃食直讓她流口水。

    再是渴了,有甜汁汁的漿果可吃,要比府中灶房做的點心都還好吃。

    最最讓她喜歡的還是晚上可以窩在母親懷裏睡覺,父親再不會將她扔出去交給奶娘。

    白天,母親還會帶著她爬樹。飛來飛去,偶爾找找玉石,簡直讓她樂不思蜀。

    小荷華日子很是快活,鳳酌也覺逍遙非常,需知她都多少年沒外出過了,先是嫁給徒弟,本以為日後多的是機會出來。哪想,沒多久就身懷有孕,直到扶蘇和荷華的出生,這一晃,便是五六年過去。

    娘倆過的舒心了,在親王府裏的扶蘇和樓逆大眼望小眼,烏雲罩頂。

    一天一夜後,樓逆腳一跺,往宮中遞了話,不日。皇後就將一需要出京的差事交到他手裏,至此。端王殿下正大光明的徇私舞弊,開始捉妻之路。

    小扶蘇哪裏會甘願一個人留在京城,也不知他從哪裏掌握了樓逆的行蹤,硬是提前在京城外郊的官道上攔著,逼著父親拖上自個。

    樓逆自有一套尋人的本事,特別這尋的人還是自家師父的時候,不過半日功夫,他就出現在鳳酌曾經買過衣裳的小鎮,稍作停留,取出輿圖好生看了看,認準了個方向,就一直追下去。

    扶蘇雖隻有五歲,可打小就開始習拳腳,要比一母同胎的荷華壯實多了,平素在鳳酌麵前,安安靜靜的很是乖巧,可在國子學,就沒有哪個勳貴小孩打的過他。

    當然,他非但不小人,還很是君子,動手之前,肯定會先告知一聲,從或不從就不是他會思量的。

    故而這一路,即便人小,他也沒覺多累,還暗自琢磨,找到人後,定要先讓小妹記住,日後再有這樣的事,可不能再讓母親將他給忘了,要離家,得一塊唄。

    而樓逆則在琢磨,這趟回去以後,讓十一皇子繼位他便提前乞骸骨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十一皇子年滿十歲的當,皇後實際就提及過這事,不能說一來就盡數放權給十一,但可讓他緩緩而來。

    他也盼望著十一繼任聖人之位後,多有為皇後分擔,他便抽身,如若不然,他能預見,自家端王妃定然還會幹出離家這樣的事來。

    想在邊漠的那兩三年,師父就時常外出晃蕩,他這都將人困在京城五六年了,已經比他預料之中的時間長了很多。

    十日後,為著荷華考慮,鳳酌出了山林,找了一緊挨山林的村落暫時歇腳。

    村中倒很是有些與荷華年紀相當的小孩,荷華從前相處的,都是京中勳貴家的子嗣,一板一眼都要恪守禮儀,多了死板,少了小孩的活潑。

    猛然一見這些普通百姓家整日摸泥下河的崽子,她倒覺十分新奇,加之在山林的那段時日,已經讓她玩的來心都野了,沒半天功夫,她就讓這村子裏的小孩都認識了她。

    作為大夏王朝最權勢的皇後的嫡親孫女,堂堂端王殿下的千金,還有個厲害到讓她無比崇拜的娘親,荷華可是時刻記得自個的身份有多尊貴,自然是旁的小孩來認識她,哪裏有誰夠資格讓她去結實的。

    讓她挽起袖子摸泥巴,那可不行,不過,她可以站邊上吩咐——

    “我要造個珍禽園,你捏隻狐狸,你力氣大就捏老虎,你白鶴,還有你,再捏匹汗血寶馬……”

    “狐狸鼻子是尖的,不是豬一樣圓的。”

    “你的老虎都是啃草的嗎?長的這麽瘦。”

    “白鶴的脖子再長些。”

    “什麽,你沒見過汗血寶馬?汗血寶馬出的汗像血一樣是紅色的,所以叫汗血寶馬……”

    一兩個時辰的功夫,荷華就接受到了村中所有小孩欽佩的小眼神,她昂著下頜,琉璃眼珠子一轉,很是驕傲的道,“等我父親來了,我帶你們去京城的珍禽園看個夠……”

    等到日暮時分,鳳酌看著提了兩條肥碩鮮美的魚回來的自家女兒,平眉一挑。

    因著人還太矮,提溜不直,那兩條魚幾乎是被荷華給拖回來的,她一見鳳酌,就高興地奔過來,小臉發光的道,“母親,這是去河裏摸的魚,當然我沒下水,那群小孩太笨了,沒我吩咐,壓根摸不到這麽肥美的。”

    殊不知,自個還是個小孩兒。

    鳳酌彎腰抱起荷華,雙手托著點她的臀,淡淡得道,“魚你拿了,其他人可是空手而歸?”

    小荷華搖頭,玩了一天,細軟的總角都鬆散了,“我有給銀子,沒白要。”

    如此,鳳酌才放心地拍了拍荷華的發頂,又放下她,蹲身細細地為她理了理總角,這才拿著魚回屋裏。

    一人在院子裏的荷華,瞅著四下無人,這才從袖子裏摸出最喜歡的白玉兔子把件來。狀上坑弟。

    那兔子通體瑩白,?眼大小,正是樓逆從前雕給她的小玩意。

    她跑到籬牆邊上,那邊靠近石井,整個土都是微潤的,她左右張望,確定沒人看到她,這才蹲下身,將白玉兔子放跟前,爾後撩起袖子,試探地戳了戳籬牆根下的軟泥。

    小小的手指頭再一摳,就弄下好大一坨的濕泥來,她細細看了白玉兔子的模樣,掰了點濕泥在掌心搓了搓,當做兔子圓滾滾的肚子,爾後是捏長長的耳朵。

    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的荷華郡主壓根就沒看到,年逾古稀的村長走一步晃三步的帶著好些身穿綢衣的人徑直往這邊來,直到——

    “小妹!”

    正捏到兔子尾巴的荷華郡主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麵色一僵,轉頭就見那與自己不甚相似麵容的兄長震驚地盯著她……手裏的泥巴!

    連同邊上俊美無雙的父親,也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狹長鳳眼。

    堂堂荷華郡主竟然喜歡玩泥巴!

    小荷華已經能預見此後京城會傳出這樣的流言,並一定會遭到所有勳貴的嘲笑,她頃刻就漲紅了臉,哇的哭了起來,並飛快站起身,一腳將快要捏成形的兔子踩扁,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屋裏跑。

    父親和兄長什麽的,最是討厭了。

    正在處理魚鱗的鳳酌,還以為自家女兒被誰欺負了,抱著哭的直抽氣的荷華出來,就見徒弟和兒子站在院子裏,親衛已經被趕了出去。

    “阿酌!”

    “母親!”

    一大一小,差不多的眉目,同樣望著她發亮的眸子。

    鳳酌腳步一頓,緊接著扶蘇就衝的過來摟住她的腰身,讓不約而同要抱過來的端王殿下,無處下手,暗自咬牙。

    兒子就是半點不貼心,太討厭了。

    對扶蘇,鳳酌也是想念的,她撫了下他的發頂應了聲,目光一抬,落在眨眼,神色無辜地徒弟身上,一掃他眼瞼的小黑痣,和想上前抱又礙於子女在場的為難之色,倏地就覺心頭快意。

    “阿酌……”他拉長尾音喚了聲,一直對兒子使眼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扶蘇還是很懂事的,他拉了拉鳳酌的袖子道,“母親,兒十分掛念小妹,可否讓兒與小妹一處玩耍?”

    小荷華抽搭了下,哭夠了,又看到兄長溫溫柔柔的眼神,後知後覺的才發現已經好些時日沒與兄長一道玩過了,故而掙紮下地,拉著扶蘇的手,嬌嬌軟軟的道,“哥哥,你下河給荷華捉魚好不?”

    向來舉止猶若君子的扶蘇世子眼皮一跳,簡直不能想象挽起褲管下河是個什麽情境,可瞧著自家小妹清亮軟糯的眼神,他頓了頓,開口道,“可以讓親衛去辦。”

    堂堂端王府的世子,未來的端王,有的是親衛拿來使喚!

    而見兒子帶走了女兒,旁的也有親衛看護,樓逆是半點都不擔心,他與鳳酌一進門,就嘭的將門關上,還下了栓子,這才一把將人給抱住,死命的往那截瓷白的脖頸拱,還道,“師父可真是狠心,一走就是半月,讓弟子傷心又擔心。”

    猛然在聽聞“師父”這稱呼,鳳酌抬頭望了望屋頂,不知從何時起,樓逆就不在任何人麵前喚她師父,而隻有兩人獨處,尤其是在床榻之間,他才會這樣喊。

    鳳酌耳根莫名一熱,雖已成親好幾年,可對徒弟時常露骨的話以及床榻之事,她還是麵皮薄的緊,禁不起逗弄,而樓逆卻是個偏生喜逗弄的。

    “弟子這些時日茶飯不思,夜不能寐,都瘦了,不信師父你摸摸。”說著就很是輕佻的牽著她手往衣襟裏頭鑽。

    鳳酌抿了抿唇,垂下眸子。

    樓逆是覺還不夠,他低頭輕咀了口鳳酌的耳垂軟肉,一手落到纖細腰身,或輕或重地緩緩揉按起來,並從她的耳鬢邊一路啄到唇角,或啃或咬,“回京之後,弟子就上奏疏,讓十一弟繼位,爾後提前乞骸骨,日後大江南北,都能與師父一道,甚至帶上扶蘇荷華也行……

    “是以,師父莫要再這般不告而別,弟子會難過,以為師父不要弟子了……”

    ……

    有熟悉的潮熱從四肢百骸升騰而起,鳳酌心有悸動,她那會也是一時惱了,沒思量太多,易身而處,徒弟若不告而別,她怕是找著人就會忍不住將其雙腿打斷,如此,走哪都隻能帶著她。

    “真是……囉嗦……”在情動之前,她到底抹不開臉麵裝乖順,隻得嘴硬心軟似是而非的回應了聲。

    “如此,甚好!”得到承諾的端王,啃咬著嘴下的秀色,微微勾起嘴角。

    隻擇一人終老,他總算是明白多年之前,蘇婉箏要他謹記的話是為何意,這般情深,不可辜負,就是拿大夏江山與他,也是不換的。

    玉暖生煙,春風幾堪,實為臉兒嬌。

    —————————————————————全文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