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古昏君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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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王前幾日,曾經協同陸謙企圖對皇帝行逼宮之事。長蓁妹妹,你可知為何?”
長蓁道:“自然是為了扶三皇子上位。”
“這隻是一方麵。”權永寧搖了搖頭,“其中還有一個更隱秘的事情存在,我父王,他其實是先皇的——私生子。”
縱然長蓁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這個消息驚住了:“私生子?!”
“對。這事雖然一直被當做簫權兩家的秘辛,可是仍舊有不少人知曉當初的內幕……畢竟曾經鬧得滿城風雨。”權永寧望著前方,眼眸中似乎有波光閃爍,“我父王的親生母親,不過是江南一個普通的浣衣女。先皇南巡,見她貌美,便帶回了宮中,後來就有了我父王。”
她苦笑一聲:“說起來,我父王才是真正的皇長子。”
長蓁不好說什麽,於是就什麽也沒說。
權永寧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隻可惜……褚太後勢大,在她生下皇帝之後,幾年間慢慢發展勢力,最終不僅逼死了我的祖母,還逼死了……先皇。”
又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什麽?!”長蓁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趕忙向係統確認真相:“真的是這樣嗎?”
係統猶豫道:“此事涉及前朝……並非我的管轄範圍之內。”
那邊權永寧還在說著什麽,長蓁也就歇了和係統拌嘴的心思,聽她繼續講:“所以,才有了年僅七歲的皇帝登基之事。褚太後和皇帝掌權之後,第一件是,就是在我父王成年後,將簫姓強虢而去,冠以我祖母的姓……所以我才姓了權。”
令人震驚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長蓁居然有了應接不暇的感覺。而權永寧並沒有給她消化的時間,仍舊講下去:“不過鑒於此事當初知曉的人太多,褚太後雖勢大,可是擋不住悠悠眾口,就在我們兄妹二人都出生之後,又封他為隴西郡王,賜姓簫。”
她幽幽地歎氣:“這一個簫姓,對於我的父王來說,著實是一生的羞辱。是以我和哥哥依舊姓權。”她的眸子中忽然迸出刻骨的恨意,“我和哥哥這些年,在京城行走,明裏暗裏不知被多少人嘲笑過……如今,權家滿門除了我,都即將麵臨斬首,這一切,都是拜褚太後和宣禦帝所賜!”
長蓁先是嚇了一跳,隨即立刻警戒起來:我是不是剛才救了個大禍害啊?!她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安撫權永寧道:“不過你我二人淪落至此,首要任務是活下去,而不是生活在往日的仇恨之中。”
權永寧回過神來,看著長蓁嫣然一笑:“還是要多謝長蓁妹妹。”
這個人變臉的速度,真是讓人歎為觀止。長蓁在心中暗暗琢磨:一定要找個合適的機會遠離她!
誰知道這個機會這麽快就來了。她們二人本是沿著北上的官道而行,很快就到了一處分岔路口,長蓁自然是往西行進,便問權永寧道:“永寧姐,你要去往何方?”
權永寧道:“我要去東北。”
“真是不巧,我要去西北。”長蓁大大地舒了口氣,“那我們就此別過吧。”
“好。”權永寧朝著長蓁和長澤,微微一笑,“你們萬事小心,我們有緣再見!”
她正待策馬離去,長蓁忽然想到了什麽:“等等!”
權永寧勒馬停住,看著長蓁從一個錦袋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自己:“永寧姐,天寒路遠……你要保重。”
她不曾想到長蓁居然這麽做,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接過銀子,在馬上真真誠誠地作了一揖:“長蓁妹妹,大恩不言謝,永寧會永遠銘記你的恩德!”
……
辭別了權永寧後,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來。
這時已過立秋,官道兩旁的樹木日漸蕭疏零落,夜晚一日比一日長、一日比一日寒。長蓁看著杳無人煙的四周,歎了口氣:恐怕今晚,自己又沒有辦法睡覺了。
·
京城。
京城的夜晚,看似仍舊是以往燈火通明的模樣。繡鍾樓和萬花坊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們,依舊讓整個京城的夜晚,像往常一樣紙醉金迷、衣香鬢影。
可是有的人家,卻不複以往的平靜。
蘇月皎站在正房廳堂之中,怒目圓睜:“我道您二老怎會突然讓我回娘家來,原來是存了這個念頭!”轉而又是譏諷,“世人都道蘇家滿門清流,不懼權貴,可是事到臨頭,也不過是一群貪生怕死之徒罷了!那些詩書大道,想來隻是為了應付世人,如此看來,不過是沽名釣譽、當不得真!”
通政司左通政蘇宜,看著從小到大從來不曾大聲說過話的、溫柔嫻靜的女兒,氣得渾身發抖:“我拚著全家族的百年清明,硬將你留在府中,確是為了誰?!”
蘇月皎毫不退讓:“想必是為了不牽連您的官位罷?!”
蘇宜大怒:“你這個……你這個不孝女!”緊接著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蘇月皎不躲不避,硬生生地挨了這一記!頓時白淨如瓷的臉上,就紅腫了大半!
蘇宜正在氣頭上,蘇夫人攔他不住,就哭著撲過去看自己女兒的臉,然後淚流滿麵地勸道:“老爺下手也太狠了,拚了命留在府裏的女兒,看看給打成什麽樣子了!”
“拚了命?我何嚐需要爹爹替我拚命!”蘇月皎厲聲道,“古人雲出嫁從夫,我夫家有難,我居然躲在娘家苟且偷生,即便死了也不為過!”
蘇宜怒極反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雖執意要隨沈長灝赴死,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揚聲吩咐蘇月皎的丫鬟們,“去把你們小姐關入房中,門窗都鎖好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放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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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蓁果然一夜未睡。
可是她已經整整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當天蒙蒙亮的時候,她終於撐不住,迷迷瞪瞪地睡過去了。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居然在馬背上疾馳!她有些迷糊,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看到她的前麵坐著沈長澤,才清醒過來——她條件反射似的一動,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身後,正靠著一個溫熱的、男人的胸膛!男子的手緊握住沈長澤前麵的韁繩,正好將二人緊緊地箍在了自己的懷裏!
長蓁正待尖叫,卻忽然聽到頭頂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醒了?”
居然是沈長淵!
長蓁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這三天,是她到了大業之後,過得最艱難的三天。她在密道中摸索前行的時候不曾哭,在野外又冷又餓的時候不曾哭,夜晚提心吊膽不敢合眼的時候不曾哭,可是在看到沈長淵之後,眼淚卻啪嗒直掉。
眼淚滴在了身前的沈長澤的身上,他回頭看了一眼,孩子氣地安慰道:“五姐不要哭,三哥回來了。”
沈長淵也笑著逗她道:“這麽大的姑娘了,說哭就哭,害不害臊!”
長蓁破涕為笑:“好,不哭不哭。”
——可是她看不到的是,沈長淵一雙鳳目,居然深似淵、冷如冰!緊緊抿起的唇角、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無一不彰顯著他內心湧動著滔天的憤怒!
他想到前幾日趕到沈府之時,卻遠遠發現,沈府大門處早就被皇帝的朱羽衛把守!朱羽衛的精兵強將,已將整個沈府包圍地密不透風!
皇帝果然是先控製了長公主,緊接著將整個沈府控製住,最後控製了長公主府!先控製了長公主,就等於控製了沈闕之;控製了沈闕之,再控製住沈大老爺和二老爺,那麽沈府即刻就變成了皇帝的甕中之鱉,自然想怎麽擺布就怎麽擺布!
皇帝好毒辣的算計!
沈長淵這般想著,又狠狠地抽了駿馬一鞭。馬兒吃痛,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沈長淵雖然深恨皇帝,可是仇恨並未讓他蒙蔽了雙眼。他雖然平時表現極為歡脫,可是心思素來縝密,迅速判斷出何為對自己最有利的形勢。他趁皇帝尚未大張旗鼓地追拿“沈氏餘孽”的時候,迅速逃出了京城。他也知道西北方向是皇帝勢力範圍的薄弱之處,且是距離京城較近的邊境,是以馬不停蹄、晝夜不息地朝西北奔去,誰知道在半路上,發現了自己妹妹的水藍色裙子!
她的裙子落在了官道邊的樹林邊緣,上麵並無太多灰塵,想來是剛剛落下不久的。更兼現在是清晨時分,想必她是在樹林中歇息,於是他便在樹林中仔細搜尋,果然在一棵大樹邊,發現了長蓁!
更讓他欣喜的是,妹妹緊緊摟在懷中的,正是睡得香甜的弟弟長澤!
不過幾天未見,自己的弟弟妹妹都瘦了,妹妹更是瘦了一大圈。他們身上的穿著一身破舊的衣裳,想來是為了掩人耳目的。沈長淵看著長蓁微微深陷且發黑的眼眶,自然明白她應該是接連幾日都沒有睡好覺。
……幸而自己遇到了弟弟妹妹,不然話,去西北之路山長路遠,兩個這麽小的孩子,誰知道有哪些危險?現在想想都是一陣後怕!不過,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三人應該會逃過一劫。可是被捉入宮中的明盛長公主、沈闕之,還有明知是陷阱,卻義無反顧地擋在弟妹前麵的沈長灝呢?他們又將何去何從?會不會成為宣禦帝推二皇子上位的墊腳石?又會不會成為龍椅下堆砌的累累枯骨?!
他思及此處,不由得又是一陣咬牙切齒:宣禦帝,沈家哪裏對不住你,要讓你使出這般惡毒至極的招數百般對付!我沈長淵,自此和你勢不兩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