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山水自是有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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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地界,入目是大片的黃沙漫漫,秋天的烈風伴著沙塵,自遠而近席卷而來,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兵不血刃地恣意刮著過路人的臉龐。
一支駝隊伴著清脆的駝鈴,緩緩踏沙而來。整支駝隊領頭的是一個雙頰通紅的大漢,一開口說話,盡顯豪放和粗獷:“還有不到五裏,就到隴西郡。出了隴西郡,便是虢國了!”
他身後的另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大漢,嘲笑他道:“哎喲我的老哥哥,現在可不能說是隴西郡了,應該叫鞏昌府才是。”
他這麽一說,眾人紛紛詢問:“這是為何?”
那絡腮胡子收到眾人的關注,開始侃侃而談:“那前幾日被斬首的隴西郡王,封地可就是在隴西郡的。人死如燈滅,他的子女又不能襲爵,這隴西郡自然就繼續收歸朝廷。不過許是有貴人覺得這名字晦氣不已,是以朝廷又特特下旨,將隴西郡改名為鞏昌府。”
傾聽的眾人都恍然大悟,紛紛感歎:“真是世事難料。”
而駝隊最後的一匹駱駝上,兩個駝峰之間坐了兩個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孩童,大的不過十歲左右,小的看起來也就四五歲的年紀;而牽駱駝的人裝扮也甚是奇怪,穿著不倫不類不說,居然戴著一頂鬥笠,那鬥笠的簷還壓得極低,將他的臉遮了一半之多。
這三個打扮怪異的人,正是接連好幾日都馬不停蹄的沈長淵、沈長蓁和沈長澤。
長蓁聽完前麵那個人講述隴西郡改名鞏昌府的過程,不由得在心中腹誹:“怪不得隴西郡王要反呢,堂堂皇子,被逼成那個模樣,國姓說奪就奪了不說,後來的封地也不好,居然是在這麽一塊蠻荒之地……”
她轉眼想到了自己和哥哥弟弟們的現狀,又小小地歎了口氣:唉,自己在這兒悲天憫人什麽呢?自己遭受的還不夠嗎?皇帝好歹給了隴西郡王一個痛快;而對沈家,卻是如鈍刀子割肉一般……
她越想越難受,於是又歎了一口氣。
沈長淵在前頭牽著駱駝走,長蓁聲音又輕又細他自然聽不到。可是就坐在長蓁前麵的沈長澤卻是聽到了,他回過頭來,兩隻小爪子在臉上扒了扒,露出眼睛來,老氣橫秋地安慰道:“姐,事已至此,人力無法回天,你歎氣也是沒用的,我們幹脆就聽天由命吧。”
長蓁一臉狐疑地盯著他:你小子確定這是安慰?!
沈長澤看長蓁沒用什麽反應,於是自顧自道:“沒有效果嗎?那我給你講個笑話好了。”
長蓁不置可否。
沈長澤道:“午時三刻,烈日當空,監斬官下令:斬!突然死囚一陣哈哈大笑,監斬官問到:你因何發笑?死囚笑而不答,答曰再等一炷香。一炷香後,監斬官再問,死囚笑道:阿澤果然沒說錯,每天笑一笑可以延長壽命一炷香!”
長蓁在他剛剛講到開頭的時候,就愣了。這是自己在某一次明盛長公主和宣禦帝吵架之後,講出來緩和氣氛的笑話……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笑話,長蓁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那時候的明盛,雖然會時不時進宮和宣禦帝拌嘴,可是依舊是這個王朝最尊貴的長公主,傷心難過之時畢竟是少數,雖然偶有不爽,可是大多時候她還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可是現在呢?誰知道喪心病狂的宣禦帝,究竟會對自己的妹妹做些什麽?
長蓁眼眶有些濕潤,她抿了抿唇,努力眨著眼睛,企圖把淚意壓住。
短短幾天的時間,讓那個曾經稱霸公主府的小少爺沈長澤也成長不少。他明顯感覺到了不對,於是忐忑不安地看向自己沉默的姐姐:“……五姐,是我說錯話了麽?”
長蓁摟緊他搖了搖頭:“沒有。”然後又想到了什麽,“阿澤,以後不要再喊我五姐了……也別再喊三哥為三哥了。我們三人出門在外,一切從簡,稱呼也從簡吧。”她想得很細:他們現在,大抵應該被宣禦帝通緝為逃犯之類——萬一一時不察,被什麽有心之人聽去,再稍加推測,豈不是暴露他們的行蹤?
沈長澤乖乖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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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午時,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秋老虎毫不留情地趕走了如刀割般傷人的寒風。在日光的照耀下,滿目的黃沙讓氣氛也變得更壓抑。像長蓁和長澤這樣騎在駱駝上的還好,可是整支駝隊是為了運送貨物的,駝峰上都扛著貨,駝隊中的商販們皆是步行。
長蓁看了看被陽光照射得金光燦燦的沙地,似乎隔這麽遠都能感受到走在上麵的熱氣。她小心地探下身子:“哥。”
“嗯?”沈長淵聞聲回頭,稍稍將鬥笠向上推了推,以便更好的看清妹妹,“怎麽了?是不是想喝水了?”
“不是。”長蓁心疼地看著他,“哥,你累不累?要不你上來坐會,我下去跑跑。”
沈長淵輕笑一聲:“隊伍走得慢,我不累。”複又把鬥笠壓下來。
雙頰通紅的漢子明顯是個經驗老道的人,他看眾人都走得垂頭喪氣了,遂高聲鼓勵道:“隴西……那什麽,鞏昌府就在前頭了!大家再加把力,過會兒就能喝上西鳳酒了!”
西鳳酒對於西北漢子的吸引是毋庸置疑的,本已經走得精疲力盡的漢子們,聽到西鳳酒之後,都猛地振奮了精神,步伐都加快了些許。
而沈長淵平時不怎麽喝酒,即使是喝酒,也大多飲些花雕酒之類的。西鳳酒著實對他沒什麽吸引力,於是仍舊是慢慢地走著。
這樣一來,本就落在隊伍最後麵的長蓁他們,距離隊伍就更遠了。
好在已經看到了鞏昌府高大的城樓和城門,隻不過城門上方的名稱,居然尚是“隴西”二字,想來是朝廷下旨太過迅速,守城的將士尚未來得及更改。
既然已經快到了,於是他們倒也不著急,隻是慢慢地走著。
可是等到他們到達城門處的時候,卻發現整支駝隊被一些手握長槍的士兵攔住了。隊伍的前方似乎在說些什麽,沈長淵鬆開牽著駱駝的繩子走過去,悄聲問隊伍末端的一個漢子:“大哥,為何不讓我們進城?”
那個漢子道:“聽說是要查一查身份,以免有敵寇混入。”
“敵寇?”沈長淵很是詫異,“是什麽身份的敵寇?”
那個漢子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
“多謝大哥了。”
沈長淵回到駱駝處,將方才打探來的消息告訴了弟弟妹妹。長蓁心下微微有些不安:“哥,他們查的敵寇……會不會是我們?”
沈長淵聲音沉穩:“我也不清楚,不著急,先看看再說。”
不過片刻,整支駝隊居然緩緩前行了起來,在駝隊最前麵的那幾個人,都已經進了城。隻不過似乎需要士兵上上下下地搜一遍身、查清楚身份,方可入內。
長蓁心中愈發惴惴不安。
眼見隊伍愈來愈短,不消片刻就會查到他們這裏來,長蓁心中的不安愈發明顯。
三人前麵的大漢也順利通過之後,還朝三人比劃了一個手勢,大略是邀請沈長淵一同喝酒的意思。沈長淵苦笑了一下,現如今他哪有喝酒的心思?
幾個士兵看沈長淵頭戴鬥笠,駱駝上又做了兩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團子,喝道:“你,把鬥笠摘下來!你們倆,下來!”
沈長淵當先把長蓁和長澤抱下了駱駝,自己摘了鬥笠,露出一張故意抹了煤灰的臉,賠笑道:“我帶著一雙兒女孤身來此,還請官爺們行個方便。”說著就要往領頭的那個士兵手中塞銀子。
可是這些士兵並不吃這一套,而沈長淵的動作反而讓他們更加警戒起來:“你說他們倆是你的一雙兒女?!”
“是。”
“讓他們露出臉來看看。”
沈長淵剛想上前一步自行動手,卻被那個領頭士兵舉槍攔住了:“你,乖乖站到那邊去。”抬了抬下巴吩咐道,“你倆去。”
當長蓁和長澤的臉被露出來之後,領頭的士兵更狐疑了。他反複打量著三個人:“你說……他們是你的兒女?!”
沈長淵硬著頭皮道:“……正是。”
領頭的士兵簡直大怒啊:“你看起來明明未及弱冠,為何會有這麽大的女兒!” 百度@半(.*浮)生 —係統說我是女主
沈長淵繼續硬著頭皮:“小人成親較早……”
那個兵頭子更怒了,橫拿長槍就搡了沈長淵一記:“還敢嘴硬!”
可是沈長淵本身功夫不弱,被推了一把之後,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伸手一把抓住兵頭子的長槍,另一隻手先並起二指在兵頭子肩頭點了一記,旋即就是一掌推出!推得那兵頭子接連後退!
沈長淵反應過來之後,看著手中的長槍追悔莫及!
在場的士兵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圍成一個包圍圈,手中長槍無一例外,統統對準了長蓁三人!
那兵頭子氣急敗壞地喝道:“快上城樓去請葉三爺下來,就說發現敵寇三人!”
他此言一出,長蓁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葉三爺?!她和沈長淵對視一眼,莫非是他們認識的那個葉三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