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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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家東苑樓閣的視野,和容非想象中一樣,遼闊而美好。

    往南,青竹夾翠樹,依稀可見河道上往來的竹筏與小舢板,對岸的繁華盡收眼底,卻不覺鬧騰;朝北,花閣遊廊,曲徑通幽,綠柳成蔭,池塘泛荷,院牆外是秦家的糟坊,再向北則為蔥鬱林木。

    安居東苑,一攬長寧鎮的熱鬧與僻靜,坐享市井之趣與山林之樂,忘煩囂塵世之憂。

    更讓容非意外的是,西南窗戶斜斜對著秦家書房。書房主人,恰恰是那位霞姿月韻的秦家姑娘。

    他悄然離家,來長寧鎮已有十天,後輾轉到了秦家,眼見向往已久的東苑全然符合想象,便請求魏紫,讓他小住些時日。魏紫雖婉拒,卻給他留了一線希望,於是他白日東苑作畫,夜宿北院客房。

    一切平淡無奇,直至昨天夜裏,他躲在僻靜角落擦身,警覺院門被人推開,當機立斷,滅了燭火,全神戒備。

    不料,來者是位姑娘,且二話不說,將他撲倒在地,還拚命捂緊了他的嘴。

    他之所以不敢反抗,是因為……他的手,被不可觸碰之處壓牢了。

    事後,那姑娘咄咄逼人,一聽說他是租客,立馬變慫。

    容非猜出,她是秦家人。

    撿到一枚精致的嵌貝雲頭扣,他更能確認,此女子非富則貴。她遇到煩心事了?真如她所言,有采花賊追逐她?不太像。

    夜裏,姑娘家的馨蜜體香與溫軟手感反複刺激著他,教他徹夜難眠。

    次日,他如常在東苑畫竹,忽而來了位衣飾雅致、驚鴻豔絕的女子,青綾衫,白羅裙,於花間揮舞雙手,空中拈蝶,恰似蝴蝶仙,驚得他目瞪口呆。

    這位姑娘身懷異能,非常人能及。

    原本,他沒認出她,隻是被那一幕驚豔了。

    她假裝素昧平生,演技實在不太高明,反倒提醒了他。他笑而拿出她的扣子,沒想到,她誤會了。

    被她劈頭蓋臉訓了一頓,他一笑置之,反正他如願以償,住進東苑,不枉此行。

    午後窺見她在不遠處翻閱書冊賬簿時,他心神不寧,時不時蹦出各種奇怪的念頭,越是壓製,卻越來越烈。

    他一生中見過的美貌女子數之不盡,唯她一人,以極其離奇的方式,使他心浮氣躁。

    若是尋常姑娘,倒也罷了,偏生是秦家人。

    命中注定?

    容非內心深處泛濫著詭秘的蜜味,待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隨手把蘭竹圖的山石、葉片畫成了左右對稱的模樣。

    完了完了,不受控製!他坐立不安,直到窺見她屋裏多了個男人,一顆心落回原處,甜意散於無形。

    秦家姑娘,與一年輕男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以軟枕打情罵趣為樂。

    那富家公子為哄她,親手為她戴上首飾。她先佯作生氣,而後笑語嫣然,生怕得罪了對方似的。

    長寧鎮上有名的秦姑娘,與攀高結貴的女子沒多大差別!

    枉費他今早認出她時,有那麽一丁點沾沾自喜。

    仔細看,那公子哥兒……不是賀祁嗎?

    容非冷冷一哂,更覺秦茉發髻下的寶石無比刺目。

    .......

    黃昏,斜陽金光落在青梅酒館的酒幔上,旗幟迎風招展,簌簌有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酒館門麵不大,門邊上貼了副對聯——座上客常滿,尊中酒不空。內裏十餘套桌椅整齊劃一,木架上大大小小放著酒瓶和酒壇,布置簡單。

    門前送別了賀祁,秦茉回身入內,趁館子沒客人,立即讓魏紫替她除下金珠寶瓔珞圍髻。

    魏紫拿在手裏細看:“這兒有柳家首飾鋪的印記,我去打聽一下,值多少錢,回頭送到賀家宅院。”

    “嗯,”秦茉心潮未平,垂眸道,“再送兩瓶新釀,說不定他們感興趣。”

    “茉茉,這事……能處理好的,你別擔心。”

    秦茉輕歎一聲:“賀公子他……承認想要收購秦家酒坊,以後,這局麵更加尷尬了。”

    過去十年,杭州賀家的風頭一時無兩,所到之處,戰無不勝。

    秦家不過是水鄉小鎮上的小小商家,憑著獨特的製曲、釀造技巧,成為這一帶最具代表性的酒坊。縱然父親遺留下不少珍貴之物,但大多不可泄漏,更不能變賣,秦茉如何與財力雄厚、涉及各行各業的賀氏家族抗衡?

    秦茉心下難過,她不但在改良和創新方麵無所建樹,也不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見她默然,魏紫勸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嗯。”秦茉咬了咬下唇,將圍髻收回盒子,重新交給魏紫,正要讓她盡快將此事辦妥,酒館門口忽然來了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身材健碩,五官端正,膚色黝黑,目光如電,腳步輕捷而有力。

    此人臉生,且身負武功!

    秦茉霎時記起昨晚跟蹤她的中年男子,但這人看上去沒到那年紀,且體型更壯,她心底慌亂感稍減。

    對方自行落座,望了秦茉一眼,轉頭對店小二道:“來碗酒釀小圓子,一份醬蹄子,雛雞脯翅兒,酒糟花生,再來碗麵條。”

    店小二應了一聲。

    秦茉隻覺得奇怪,她家的酒館,除了賣酒以外,還順帶賣些下酒菜,每天輪流做出三到五款,僅供客人堂食飲酒時解解饞,卻不像正兒八經的餐館酒樓那樣,有各式各樣的豐盛美食。

    這位客人進門後,沒叫酒,隻要了些吃的,還吩咐廚房下麵條?

    秦茉疑惑地往向魏紫,壓低了聲音:“咱們何時做起麵館生意了?”

    魏紫笑道:“鎮上來了許多旅客,偶爾有人來吃酒,順道用膳。我想著能掙一點是一點,讓廚子適當備些麵餅、米飯等……這位客人已來過兩三回了。”

    當店小二為那客人陸續送上菜肴,客人大快朵頤。

    秦茉特地留意了對方的手,那是一雙寬大、骨節分明的手,右手中指有握筆磨出來的繭子,虎口處皮膚粗糙。從其拿筷子的姿勢、吃相來看,此人衣著簡樸,但出身絕不低微,且文武騎射皆通曉,並非江湖人。

    那人似乎覺察到秦茉不經意的打量,抬頭的瞬間,眼神掠過審視之色。

    秦茉對其頷首示意,淺笑道:“客官可願嚐嚐我們這兒的酒?”

    “……下次吧。”那人對上她清亮的眼神,有須臾驚詫。

    秦茉猜想,這人夜裏有要事,不能喝酒。

    不多時,外頭來了幾位客人,身上攜帶武器,從言談舉止看得出是江湖客。

    秦茉十天前已覺附近多了外地人,當時沒多大感受。今日聽魏紫說,西苑已住滿,東苑也住了個容非,而今還有會武之人時常來用膳……長寧鎮發生何事了?

    對於江湖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秦茉所知有限,如今不得不上心,尤其被輕功極高者跟蹤後,她心裏虛得很。

    假裝翻看賬本,秦茉留神客人對話,無奈那些人個個是老手,說話聲音極輕,秦茉豎起耳朵傾聽,才勉強聽見“藏寶圖”三字。

    藏寶圖?什麽藏寶圖?

    秦茉好奇心起,假意要調整架上酒瓶的位置,挪出幾步。

    那數人仍在爭論不休,這回秦茉七拚八湊,聽懂了三四成。

    二十年前,鳳陽首富庫房在大白天被人一下子盜光了,部分珍寶散落在窮苦人家裏,尚有一半以上不知所蹤。

    有人說,那富商得罪了權貴,受江湖名門打壓,也有人認為,此事是出身於盜門的“風影手”幹的。

    江湖人傳言,“風影手”是位從不曾露麵的神偷,將畢生所盜的珍稀之物全數藏起來,匯合成世上絕無僅有的寶藏,並繪製了一幅藏寶圖。然而,“風影手”早已消失多年,不知所蹤。

    直到去年,來長寧鎮盜竊的一眾小偷,屢次遭神秘人士揭露行跡,於是有人推測,“風影手”或其傳人,極可能躲在這江南水鄉小鎮上。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各路人馬紛紛匯聚於此,試圖尋找傳聞的藏寶圖。

    秦茉越聽越無語。

    什麽藏寶圖!絕無僅有的寶藏?無稽之談!吃飽了撐的!瞎造謠!

    父親要是真有金山銀山,她用得著為酒坊的生意操碎了心?還會怕賀家來吞並收購?

    外界關於父親的傳說,除了“神不知鬼不覺”,其餘沒一句實話。

    父母離世後,秦茉方從雙親的遺物中發覺,身為秦家酒坊繼承人的父親,實則擁有超高盜竊技巧,曾為朝廷密探組織所用,卻又因頂頭上司附逆,急流勇退,選擇歸隱。

    而秦茉,為保家族安寧,隻能讓無意中得悉的往事永遠塵封,並努力裝作與此無關。

    從架子上取了一小壇糯米酒,她朝魏紫笑道:“我先去看那小家夥有沒有乖乖吃飯……”

    “你一回來,他便聽話了。”魏紫忙著結賬,隨口應了句。

    步伐如心情一樣沉重,秦茉走出內堂,橫穿後巷,登上台階,步向小豌豆的所在。

    她不曉得來此尋覓“藏寶圖”的人,最終會否將矛頭指向秦家,她隻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必須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小心謹慎。

    而剛入住東苑、看出端倪的那個人,她得加緊防範。

    作者有話要說:  容小非:她撲了我還想著防範我?

    小茉茉:好煩!奏凱!

    【ps,女主不偷東西,藏寶圖隻是個幌子,這個是言情文,不是江湖文哈!】

    補充一下,本文時間線在《郡主闖了個假江湖》正文完結的十八年後,由《郡主》的小支線引出本文男女主的命運,這些後文會一一交代的,不看《郡主》不影響本文閱讀,大家放心看小茉茉與容小非談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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