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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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聽見了沒?”小七一臉焦急的轉過頭去看著傾無道:“她連安賢王那樣的狠角色都敢招惹,咱們還是離她遠點吧,以免被殃及啊!”
傾無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轉而問孫瑾道:“瑾娘,可否告知一下,你是如何得罪的安賢王?”
孫瑾聳了聳肩,一臉無奈的回道:“還不是因為被皇甫睿給連累的!”
“什麽?”聽到她提起皇甫睿,一旁的小七宛如一隻被拔了尾巴毛的戰鬥雞,失聲驚呼道:“你、你居然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諱!”這個女人,真是膽兒大的無法無天了!
“本夫人一直都是這麽叫他的呀,有什麽不敢的?”孫瑾無辜的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一直都這麽大膽。
小七無語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卻是不相信她的話的。太子殿下是什麽人,那可是個喜怒無常的狠角色啊,怎麽可能會允許一介婦人直呼其名姓呢!
然而,他不信不代表傾無不信啊!
陷入單戀之中的男人是很敏感的,他敏感的從孫瑾提起皇甫睿的神情語氣中察覺到了一絲令他心中很不舒服的甜蜜!
是的,孫瑾在提起那位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時,嘴角眼神都是含著笑意的,而且還是發自內心的那種!
“瑾娘與太子殿下很要好嗎?”雖然他很不想表露出心中的酸意,可是還是忍不住的問出了聲。
“啊咳咳,一般般啦!”聽到這個問題,孫瑾不由得臉頰發燙,心中升起了幾許羞澀。瞧著她這幅自然流露的小女兒家姿態,傾無的心裏頓時有了底,苦澀在心底蔓延開來……
原來自己遲遲入不了她的眼,是因為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別人啊!
從甜蜜中回過神來的孫瑾,這時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開口問道:“對了,你們這才剛來,還沒有點菜吧?”
傾無無力地搖了搖頭,情緒還陷在剛才的打擊中無法自拔。
瞧著他突然悶悶不樂的樣子,孫瑾倒是沒有多想,繼續開口道:“那就把這房間退了,過去跟我一起吃飯吧!”
不等傾無回答,小七就忍不住先出聲拒絕了:“不用了,咱們公子又不缺錢,做什麽要跟你那群手下擠在一個桌上搶菜吃啊!”
這個缺心眼的死女人,一來沒說幾句話就害得他家公子悶悶不樂了,說她是他們主仆倆的掃把星果然沒有錯!
“本夫人邀請的是你家公子,你家公子還沒開口呢,你操心個什麽勁啊?難不成你家公子都是聽你安排的麽?”孫瑾眉梢微挑道。她原本是有意忍著不跟他拌嘴,但是既然這小子是個自點自燃的火藥桶,那她還忍個屁啊!
“你!”小七瞬間語噎,說不出話來了。他自然是做不了他家公子的主的,可是他就是擔心自家公子又被這個缺心眼的死女人傷害啊!
“小七,你去把房間退了。”未等他重新組織好語言回擊孫瑾,神遊歸位的傾無便已經開口了。小七一聽,隻得暗暗咬了咬牙,嫌惡地瞪了孫瑾一眼,這才離去。
翎一等人所在的房間內,看著孫瑾帶回來的兩人,翎一等人迅速地對視了一眼,隨即垂下眼簾去,假裝不認識來人。藍墨炎之還有葉青本就不認識傾無,自然的也就持觀望態度,等著孫瑾開口介紹了。
“神醫叔叔?”隻有小包子愣了一下,便輕快的發出了一聲歡呼,迎了上去:“你怎麽也在這裏呀?”
“小樹還記得我?”傾無有些喜出望外,抬手輕摸了一下小包子的腦袋,溫和笑道:“許久不見,你都長這麽高了。”
“兒子啊,別讓你神醫叔叔一直站在門口啊,有什麽話坐下聊吧!”孫瑾看了一眼還在傾無麵前裝乖賣萌的小包子,出聲提醒道。
她可沒有忘了,這小子當初是把傾無當做後爹候選人的,隻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存這種心思。不過看他對傾無的態度,可比對皇甫睿親熱多了,也許心裏還是抱有幻想的吧!
“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天下第一神醫傾無傾公子。”孫瑾的話音一落,屋內眾人的視線唰唰唰地紛紛投向了一襲白袍溫潤如玉的傾無,一個個或麵帶驚訝或神情探究。
“久聞傾無公子大名,從未想過竟然還有一睹真容的時候……在下葉青,見過傾無公子!”回過神來的葉青連忙拱手作揖道。
“這位是……”傾無疑惑的望向孫瑾。
“他是趙氏商隊少當家身邊的人,你直接喚他名字就行。”孫瑾淡聲回道。
傾無一聽他不是孫瑾的人,當下對葉青的態度便客套疏遠了幾分,微微頷首回道:“幸會。”
吃過飯後,葉青將孫瑾一行送至下榻的客棧安置好了,這才回到趙氏商行總部,向趙煦大致稟告了一番。
說到傾無的時候,一直默默聽著的趙煦不由得微挑了一下眉梢,低喃道:“哦,這位孫夫人竟然與神醫傾無是朋友麽?”
“是啊大少爺,而且似乎交情不淺……”葉青點頭應道:“大少爺,您看要不要葉青找孫夫人出麵,請傾無公子過來為大少爺診治一下?”
趙煦微微搖頭,沉聲道:“請他上門未免有些太招人耳目了,還是明日我親自過去吧!”
“可是大少爺您的病……”葉青一臉擔憂的望向他,話未說完就被趙煦抬手製止了。
“這幾年都熬過來了,多熬一個晚上算什麽。”趙煦雲淡風輕的回道。聞言葉青隻得默默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了。
“汕城一行,讓你受委屈了。我已經跟福叔知會過了,等會兒你去他那兒領一百兩銀子,算作對你的補償吧!”趙煦放下手中的書卷,抬眼看了他一下,接著道:“你啊,跟在我身邊這麽些年,反倒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叫個毛頭小子騎在頭上欺負,還什麽都不告訴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好!陸倉那小子,我已經讓他收拾東西回平城分部去了。”
聽著他這番平易近人的語氣,葉青隻覺得胸腔裏堵得慌,鼻頭發酸,眼眶發熱。
他從十一歲開始跟在趙煦的身邊聽差,如今已有十個年頭了。當初因為太過實心眼,沒少被其他公子的人欺負,而那時候的趙煦雖然身為嫡長子孫,卻還隻是個病弱的少年,手無實權。
被人欺負了他也隻敢忍著,不敢回去告訴趙煦。後來是出去園子裏散步的趙煦親自撞見了那些人毆打他,一怒之下告到了當時還在世的太爺麵前,才懲治了那些個惡仆刁奴。
似乎也是從那時候起,趙煦便開始變得不一樣了,不僅身體一日比一日康健,而且開始接觸他以往所不喜的經商之道,並且迅速地得到了太爺的認可。
直到三年前,他才知道,自家少爺為了爭這一口氣,竟然一直在使用一種禁藥提神,才會在人前看上去跟正常人無異,可是每到夜裏,那種禁藥的副作用便會發作!
雖然不知道有多疼,可是每每看著堅忍的少爺抱頭打滾,他就是猜也猜得到,那種痛楚必定鑽心蝕骨,但是少爺他卻一直忍到如今!
“一個大男人還哭鼻子,是想叫人笑話你麽?”趙煦一臉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擺手道:“下去吧,我還有幾處賬目要看,便不跟你多說了。”
“是!”葉青畢恭畢敬地應聲退下。陸倉之事已然解決,他跟大少爺之間的多年的情義並未受損,尋找多年的神醫傾無公子也出現了,如今他的心裏自然是無比的歡暢!
而這一切,他心中最為感激的就是孫瑾。如果不是在汕城的那艘船上重遇孫瑾,也許自己接下來的遭遇又會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吧?
屋內,看著葉青關門離去後,趙煦也站起了身來,隻是沒走兩步身子卻突然控製不住地晃了一下,好在他伸手夠快,一把扯住了旁邊的簾子,這才緩衝了他向前栽倒的趨勢……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悠悠醒來的時候,屋內已經是一片漆黑了。他摸索著爬了起來,摸索著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看著漸漸亮堂起來的燭光,他那張蒼白病態的臉上才有了一絲暖意,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心中慶幸不已。
還好沒有人發現他昏厥倒地的事情,否則趙家的那些個叔伯隻怕又要趁機興風作浪了!
隻是慶幸過後,心中又不免覺得一陣淒涼。他在這裏昏迷了少說也有一兩個時辰,可是竟然沒有人發現!幸而他是醒過來了,要是就這麽睡過去了呢?豈不是也沒人知曉?
身為趙氏少當家,他頭頂著光鮮亮麗的名頭,可實際上過的卻是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孑然一身,連個知冷知熱的屋裏人都不敢有,隻不過是吃穿用度比苦行僧要好些而已!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那些個如狼似虎的叔伯,還是心思不斷。之前他還有件事情沒有告訴葉青,那就是陸倉的真實身份!
那個機靈聰穎的小子,雖然是他在平城分部相中帶回來的,可是竟然是有心人特意為他安排的一步棋子。若不是那小子經曆的事兒尚少沒經住詐,以為他是識破了他的身份要處置他,便連忙自己什麽都招認了……也許自己還被蒙在鼓裏,因為惜才而留下他!
翌日清晨。
孫瑾一行早早的起了,吃過了早飯,便在客棧下頭的慢悠悠的喝著茶等著葉青的出現。
昨天葉青離去的時候,就說了今兒個會帶他們在鄴城好好的遊玩一整天,可是等到這個時候了還不見他人來,嘴巴把不住門的翎二早已經嘀咕起來了:“都這個時辰了,他不會還沒睡醒吧?”
話音剛落,便見一輛豪華氣派的馬車停在了客棧門口,一身青衣的葉青利落的從裏頭鑽了出來,跳下了馬車,而後放下手中拎著的踏梯,神情恭敬而專注地望著車簾,顯然裏頭還有人未出來!
見此情形,懷抱著小包子的孫瑾不由地挑了挑眉,心道:“老娘該不會有這麽大的麵子,能請動趙大少爺親自做向導吧?”
而下一秒,一隻修長好看的男人手便從車簾內伸了出來,候在車旁的葉青連忙伸手去扶,依舊是一身月牙白袍的趙煦便從車裏從容下了車,邁著優雅的步伐向著客棧內的眾人款款而來。
“讓夫人和諸位久等了,實在抱歉。”他麵帶歉意的微笑向著眾人拱了拱手,聲音柔和的好似那輕拂而過的春風,分外好聽。
麵對他如此誠摯的道歉,便是火氣再大的人也會不由的熄了火,進而原諒他了。
“趙大少爺這是有什麽事嗎?”依舊不太相信趙煦是來帶他們遊玩的孫瑾,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夫人不是想在鄴城好好遊玩一番嗎?在下也許久未曾出來散步走動了,今日正好得空,便跟了過來,希望沒有唐突到諸位。”趙煦再次拱手致歉道。
“公子言重了,能與公子同遊,實是我等之幸,歡迎還來不及,又怎會覺得唐突呢!”孫瑾淡淡一笑,回頭眼神一掃,原本默不作聲的眾人便紛紛點頭附和著應了一聲。
“既然如此,諸位請上馬車吧!”趙煦語氣頓了一頓,隨即抬眼看向孫瑾和傾無主仆倆,邀請道:“不知趙煦是否有這份榮幸,能與孫夫人傾公子共乘一車?”
“呃……”聽到這話,孫瑾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後問道:“趙公子的馬車,坐得下這麽多人嗎?”
為了以防萬一,她跟小包子還有藍墨,是決計不會分開坐的,傾無跟小七也是如影隨形,再加上趙煦他自己跟葉青,確定不會擠成一團麽?
“夫人放心,我那座駕還算寬敞,就算容納五六個大人也不會擁擠。”趙煦十分耐心的解釋道。
“那就沒問題了,上車吧!我家小子早早的就醒了,一直吵著要出去玩呢,咱們趕緊出發吧!”孫瑾點了點頭,催促道。
而被她抱在懷中的小包子卻是一臉無語,小眼神幽幽地望著她,小嘴兒委屈地嘟起……明明是娘親自己一大早便興奮不已,將他從被窩裏拖了起來陪她等葉青,這會兒倒是全賴在他身上了,娘親真壞!
一行人陸陸續續的上了車,馬車便徐徐駛動了。
正如趙煦所言,他坐的這輛馬車既寬敞又舒適,車的內壁都被柔軟的動物皮毛所覆蓋了,即便是不小心撞上了也不會覺得很疼。孫瑾隻知道這些是動物皮毛,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動物的,隻覺得觸手柔軟,很是舒服。
但是跟著傾無闖南走北見慣了富貴人家的小七,卻是一眼辨認出了,忍不住的出聲讚歎道:“嘖嘖,公子你瞧,竟然全是雪貂皮毛,趙氏商隊果然富足,連一輛馬車都如此裝飾豪華!”
“雪貂?”聽到這個名稱,孫瑾的腦海中便自動跳出了一個通身雪白雙爪捧在胸前的空靈萌物的模樣來。
這份影像,她知道是屬於這具身體殘留下來的記憶,當下不由得暗暗咂舌,那麽小個的雪貂……究竟要用多少雪貂皮才能鋪滿這輛豪華寬敞的馬車啊?
這趙煦看著溫和無害,想不到竟然如此殘忍,對那麽可愛的小動物都下得去手,就為了一層豪華的裝飾,殘害了那麽多可愛的小萌物!
趙煦敏銳地察覺到了孫瑾投向自己的眼神裏的不喜,隻是眨了眨眼便猜到了她是因為這一車壁的雪貂皮毛,覺得自己冷血殘酷了!
對於還有求於她的趙煦而言,這個時候被她所不喜了可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
抿了抿有些幹燥的唇,趙煦麵露自嘲地笑道:“這位小公子說笑了,這輛馬車乃是在下及冠禮時二叔所賜,長者賜不敢辭,因而這些年便一直用著,沒有再換其他馬車……”
聞言孫瑾不由得垂下眼簾,眸光閃爍了一下。她不是笨蛋,自然聽得出他是在為自己辯解,難道是剛才自己那眼神太過直白了,被他察覺到了麽?
一直沉默未語的傾無,在聽完他這番話之後卻是眉頭微皺了一下,打量的目光一直在趙煦和這滿車壁的雪貂皮毛之間來回移動。
見此情況,趙煦的心中似乎有了底。看來二叔送他的這輛馬車的確有問題,自己邀請傾無同車而坐果然是賭對了!
不過既然傾無沒有開口,那他也不能著急,反正今天他有一整天的時間讓傾無來觀察自己,依著他所打聽到的傾無的性情與為人,他完全不擔心對方會一直隱忍不開口!
“大少爺,琳琅街到了。”馬車搖搖晃晃的行駛了一段時間後,葉青的聲音便隔著車簾傳了進來。
“嗯,找個位置停下吧!”趙煦淡聲回應了一聲,旋即看向孫瑾介紹道:“孫夫人,這琳琅街乃是鄴城最大最繁華的商業街,裏頭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尤其是女人們喜愛的華裳珠寶,以及孩童們最喜歡的各種美食小吃,夫人既然來了鄴城,不去琳琅街逛上一趟絕對會是一大損失!”
“這樣麽,那就下去走走吧!”聽完他的介紹,孫瑾不由的眼神亮了亮,低頭一看藍墨那張小臉上已經迫不及待的露出了吃貨的表情,點頭抿嘴笑道。
一行人下得車來,紛紛抬頭望了一眼高掛著“琳琅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的牌坊,這才看向熙熙攘攘行人擁擠的街道內。
因為有過一次在鬧市與小包子失散的驚魂經曆後,孫瑾現在一看到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就忍不住的擔心,低頭警告跟在自己身側的藍墨和小包子道:“你們兩個,待會兒可不許亂跑,不然就不帶你們進去了,聽到沒有?”
“嗯!”兩個小家夥齊齊點頭,脆聲應道。
“好了,咱們進去吧!”得到兩人保證的孫瑾,一手牽一個,邁進了琳琅街。
這裏不愧是整個鄴城最繁華熱鬧的街道,不僅有本土的特色物品,還匯聚了許多孫瑾在二十一世紀才能看到的東西,比如說透明的玻璃杯,木桶裝的殷紅葡萄酒,就連放大鏡都有!
如果不是這裏的建築跟人都是古色古樸的,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世界裏了!
趙煦見她雖然麵露驚奇,可是卻隻看不買,以為她是舍不得,於是開口詢問道:“孫夫人看上了什麽沒有?看上了的話,盡管告訴葉青,葉青會負責登記下來,替夫人送去下榻的客棧的。”
孫瑾搖了搖頭,婉聲拒絕道:“不必了,多謝趙大公子的美意。隻是我素來喜歡自己付錢買東西,否則會覺得拿著那東西沒有什麽意義,還不如不要!”
聞言趙煦的神色微微一震,看向孫瑾的目光裏多了一絲探究。這個女子,還真是與眾不同啊!雖然明擺著是在拒絕受他的好處,但是這樣新穎的言論,他還是第一次聽見,不過……挺有意思!
“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擾了夫人的興致了。”抿了抿唇,趙煦依舊笑得一臉和煦,沒有絲毫不悅。一如他的名字一般,很容易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好感。
“娘親,小樹想要那把彎刀!”正當一行人準備離開麵前這個貨物種類繁多的攤子時,一直默默不語的小包子卻拽住了孫瑾的衣袖,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十分堅定地開口道。
“什麽彎刀?”孫瑾垂眸看向他,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了雜亂的攤子上那壓在一堆瑪瑙手串上的一把刀鞘漆黑沒有任何裝飾品的小彎刀。
“嗯?這把彎刀倒是挺小巧的,樸實無華,就不知道刀身鋒不鋒利,該不會是個裝飾品吧?”孫瑾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手去,想要拿起那把彎刀。卻不料尚未觸及,那把彎刀就被一隻古銅色的男人手掌給先拿住了!
孫瑾下意識的抬眼望去,正對上一雙炯亮有神的眼眸,那銳利的目光,讓孫瑾沒來的想到了在原來世界時看動物節目裏的雄鷹鷹眼,腳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夫人要買這把彎刀?”擁有古銅膚色的這個男人雖然穿著漢服,卻帶著一頂造型奇異色彩斑斕的帽子,下巴上更是長了一圈濃密的卷胡須,一看就不是漢人,不過他的聲音倒是沒有他的長相這般粗獷。
聽了他的詢問,孫瑾這才定了定心神,明白過來他是這個攤子的攤主,於是點頭問道:“這把彎刀不是裝飾品吧?”
“我們婆羅門斯族從來不用彎刀做裝飾品,夫人是來買刀的還是來侮辱我們婆羅門斯族的?”聞言,卷毛胡須壯漢不由得眯了眯一雙銳利的鷹眼,冷聲質問道。
麵對壯漢的質問,孫瑾無語的抽了抽嘴角,她連婆羅門斯族是個什麽民族都不清楚,哪來的閑心侮辱他們啊!
“我家主人不過是隨口問了一句而已,你這大胡子有必要這麽咄咄逼人嗎?怪不得沒人來你這攤子買東西,這麽凶神惡煞的,誰敢過來呀!”身側的藍墨雖然個頭才超過攤子的高度一塊豆腐的距離,但是從那張小嘴裏吐出來的話語卻是中氣十足,毫不畏懼,引得那卷毛胡須壯漢不由自主地側目相看。
見對方竟然隻是個小女娃,卷須壯漢的眼底閃過一抹蔑視,鼻底發出了一聲冷哼,道:“想從我這攤子上買彎刀,可不是給錢就能行的,須得與我過上幾招,看看他是不是配得上我的彎刀!”
聞言孫瑾倒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低頭看向眼神一動不動盯著那把精致小彎刀的小包子問道:“兒子,這彎刀你還想買嗎?”
“買!”隻聽見小包子斬釘截鐵的回道,同時邁出了小長腿,走近了那名卷須壯漢,視線依舊落在那把彎道上,從容開口道:“我也正想試試你這彎刀是不是實用,不如就用它與你過招吧!”
卷須壯漢顯然對這個才到自己腹部的小包子有些刮目相看,語氣跟神情都溫和了不少,點頭應道:“你這小子倒是膽量不小,行,給你試試!”
瞧著他們這一大一小劍拔弩張的架勢,孫瑾忍不住出聲吩咐道:“兒子,記得點到為止,不要見血啊!”
小包子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應道:“娘親放心,小樹會小心的。”
他哪裏知道,自家娘親擔心的不是他受傷,而是怕他將卷須壯漢給傷著了!
這就是當娘的對自家兒子最盲目的自信,然而事實證明,她的盲目不是沒有道理的……
眼看著小包子在卷須壯漢的招式下避過了一次又一次,卻遲遲沒有動手,眼看著他的胸口隨著喘息聲的變粗而劇烈起伏,顯然是力氣快要枯竭了的時候,他一直用來護在胸前的彎刀突然變守為攻,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極短的弧線,而後直直的向著卷須大漢的膝蓋部位直甩而去!
他那張嚴肅而緊繃的小臉上,流露出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來,看得孫瑾都呆怔了……老天,這個冷靜過分的小子真是她的兒子麽?
饒是卷須壯漢險之又險避開了飛來的彎刀,卻也還是被那擦腿而過的鋒利刀鋒給劃破了褲腿劃傷了皮肉,鮮紅的血迅速的滲透了他膝蓋處的褲腿!
“你這小娃娃,叫什麽名字?”卷須壯漢對於自己膝蓋上的傷仿佛沒有知覺一般,隻是一臉震驚的瞪著小包子,脫口問道。
“娘親說,我的名字不可以隨便告訴陌生人。”小包子接過孫瑾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滿臉的汗,一臉淡定地回道。言外之意,他都不知道卷須大漢的身份來曆,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名姓了!
卷須壯漢先是一愣,等到明白過來,這才仰頭大笑了幾聲,聽起來似乎心情很愉悅的道:“好你個狡猾的小鬼頭!我叫摩耶律,是婆羅門斯族最驍勇的勇士!怎麽樣,現在我總有資格知道你叫什麽了吧?”
“摩耶律?”聽到這個名字,翎一四人不由得齊齊臉色一變,四雙視線齊齊射向了卷須壯漢。
“嗯?怎麽,你們幾個小子聽說過我的名頭嗎?”四人的異常舉動也引來了摩耶律打量的目光以及質問。
“堂堂完顏國的異姓王,傳說已經失蹤了三年之久,沒想到竟然跑來我雲國做起了買賣來……律王爺的行事風格還真是與眾不同啊!”未等翎一等人開口應對,站在孫瑾身後的趙煦便麵帶微笑地先開口了。
“你是……趙氏商隊的少當家趙煦就是你小子吧?”被一口道破老底的摩耶律也不生氣,眯著眼將趙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才哈哈笑道:“果然年紀輕輕,長相不賴啊!”
“律王爺謬讚了。”身為男人,被誇讚容貌本應該是件令人羞憤的事情,可是趙煦卻隻是淡笑應對,仿佛真的將他的話當做了誇讚,神情裏連一絲憤怒的情緒都沒有!
一招打在了棉花上的摩耶律眯了眯眼,也不再揪著他作口舌之爭,而是轉頭看向了孫瑾,大咧咧的誇讚道:“你這婦人不錯,生養出了一個好小子!”
“啊?”莫名被盛讚了的孫瑾一臉反應不過來的呆愣表情,傻傻的對上摩耶律的視線,才發覺他望向自己的那雙鷹眼裏似乎好像多了絲情緒……好像是敬意?
她是不是眼花了?
孫瑾一邊不敢置信的在心底吐著槽,一邊緊張地望向小包子。
沒想到一個普通的攤販,竟然是一國王爺,自家兒子傷了他,雖然看他目前好像並沒有在意,但是誰知道他心裏是不是記恨上了啊?
“小樹,你傷了王爺,還不趕緊跟王爺道歉!”雖然她很不想用這種命令式的語氣逼迫自家寶貝兒子,可是眼前這個卷須壯漢實在是令她摸不著脾性,不得不小心為上。不管對方心裏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先道歉總歸是沒有錯的!
“行了行了,不過是割破了點皮而已,用不著如此大驚小怪的!”摩耶律不耐地擺了擺手,轉過彎下腰去拾起落在地上的彎刀,遞給了小包子道:“拿著吧,相信你這小子不會辱沒了我親自鑄造的這把新月小彎刀!”
“多謝!”小包子接過彎刀,重新收入刀鞘中,轉身來到了孫瑾麵前道:“娘親,給錢吧!”
“哦!”回過神來的孫瑾,連忙從錢袋中翻出了一張銀票來,遞給了摩耶律。摩耶律眸光一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沒好氣地回道:“我不收銀票,隻要現銀!”
“呃!”孫瑾無語地收回了銀票,轉而看向趙煦問道:“趙大公子,不知你們身上有沒有帶現銀啊?可以跟我兌換一下麽?”
趙煦微微頷首,轉過頭去問身後的葉青道:“葉青,你身上帶了多少現銀?都拿出來給孫夫人吧!”
“是!”葉青畢恭畢敬地應下,隨即將懷中一包鼓鼓囊囊的銀錠子交到了孫瑾手中。孫瑾悄悄掂量著這包銀子的重量,心道這裏少說也有三四十兩,葉青是怎麽做到懷揣著這麽重的銀子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的?
“請問王爺,這些銀子夠了麽?”她對於兵器毫無了解,想砍價也不知道該怎麽砍,而且對方還是個性情怪異的異國王爺,索性隻得歇了砍價的心思老實問道。
“嗯,看在這小子還算順眼的份上,這些就這些吧!”摩耶律眯著眼看了看她手中的包裹,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點頭接了過去,而後隨手往攤子下邊的木箱裏一扔,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好了,買完了東西就趕緊走吧,別擋著我做生意!”見孫瑾還在發愣,摩耶律的聲音忍不住的拔高了幾分,不耐煩的揮手趕人道。
孫瑾一臉捉摸不透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點頭,拉住小包子的手,轉身離開了他的攤子。
走了一段路程之後,發現孫瑾一直在走神的趙煦輕笑出聲,詢問道:“孫夫人可是還在為方才那位律王爺而感到心中疑惑?是不是很奇怪他堂堂一國王爺,為什麽會跑來做個平凡普通的商販?”
“嗯!”孫瑾點頭承認道:“不過他看起來就是個令人捉摸不透的,會拋下位高權重歸回平淡也屬正常!”
趙煦淺笑著搖頭道:“他可不是厭倦了位高權重才回歸平淡,而是因為不得誌才玩失蹤,潛伏於此的!”
一聽有八卦可以挖,孫瑾不由得眨了眨眼,一臉興致盎然的表情望著他到:“願聞其詳!”
“現在也快到午飯時間了,咱們不妨找個地方先吃飯,坐下說吧!”趙煦溫和一笑,並不急著說摩耶律的八卦,而是提出建議道。
“好吧,正好肚子也餓了。”孫瑾如何瞧不出他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隻是早上吃的東西現在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的確是該吃午飯了,她自然也就懶得去跟他計較了,跟在他的身後進了一家生意堪稱火爆的酒樓。
“喲!趙大少爺來了呀?”這個酒樓的掌櫃是個三十出頭身段豐腴的婦人,一見趙煦進門,便連忙吆喝店小二到了跟前,吩咐道:“你在這兒看著點,我來帶趙大少爺他們上樓!”
“有勞郭掌櫃了。”趙煦淡笑著朝走出櫃台來帶路的婦人頷首道。
“趙大少爺能來我這兒關照生意,我這心裏感激著呢,帶個路算什麽!”郭掌櫃一邊神情豪爽的回應道,一邊領著眾人上樓:“您那個房間我可是一直給您留著的,每天都有派人灑掃擦洗,幹淨著呢,您盡管點菜便是!”
“嗯。”趙煦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轉頭瞥了一眼跟在後邊的翎一等人,開口問道:“另外還有沒有房間了?我們這麽多人,一個房間怕是坐不下。”
“趙大少爺開口,自然是有的了,先進去坐吧,我這就去騰個房間出來!”郭掌櫃一邊推開房門一邊說道。
“嗯。”趙煦的話很少,隻是點點頭便跨進了房間,孫瑾等人自然也跟了進去,一一落座。
而翎一等人,因為有外人在,自然要保持身為侍衛的形象,不能與主同桌,哪怕有位置也隻能站著。
沒過多久,郭掌櫃便去而複返了,朝趙煦福了一福道:“趙大少爺,隔壁的房間空出來了。”
趙煦點了點頭,看向身側站著的葉青道:“葉青,你帶他們過去吧,一定不能怠慢了大家。”
“是!”葉青領命,帶著翎一等人離開了。
因為有藍墨留下來保護孫瑾母子,翎一他們倒也走得挺放心,而且他們就在隔壁,這邊有什麽動靜他們也能第一時間趕到。
“按照這份菜單來上菜吧!”葉青等人一走,趙煦便從衣袖裏拿出了一張折疊的紙來,直接遞給了郭掌櫃道。
“好的!”郭掌櫃接過菜單一看,柳葉眉微挑了一下眉頭,隨即麵露歉意地陪著笑道:“這裏邊有幾個菜式有些複雜,需要點時間,還請諸位耐心等候,先喝喝茶水聊聊天吧!”
“去吧!”趙煦朝她揮了一下手,語氣裏含了一絲急迫。郭掌櫃目露擔憂地望了他一眼,卻不得不轉身關門離去。
“趙公子……”孫瑾也察覺出了趙煦的不對勁,從他提議來這兒吃飯開始,似乎都透著一股急意,正想問他怎麽回事,可是話還未出口,坐在她旁邊的趙煦就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朝她這邊的空位置倒了下來!
如果不是孫瑾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接住了他,他的頭肯定會撞在桌角上!
“傾公子,你快過來看看,他、他怎麽這麽冷啊?”無意中觸及趙煦的臉頰,卻隻感覺到一片冰涼,孫瑾簡直是嚇得小心髒都快蹦出喉嚨了!
傾無起身,來到了趙煦身邊,為他診了脈之後語氣肯定的開口道:“若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同時中了窒息蠱和寒毒。”
“什麽?”一聽到‘蠱’這個字眼,孫瑾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昏睡過去的趙煦。
曾經她隻在小說跟影視劇裏見過的一種生物名詞,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裏竟然真真實實的存在!
“寒毒還好解,有瑾娘你的靈草湯就能驅散了,但是這窒息蠱卻不好取出,而且據我剛才查看到的脈象來看,那窒息蠱隻怕已經存在很久的時日了!”傾無麵露憂色地分析道:“眼下隻能等趙公子醒來,向他詢問清楚情況才能對症下藥。”
孫瑾點了點頭,旋即又問道:“那……我要不要趁現在將靈草湯給他喝下?”
自打從翎一那兒知道,連赫連承德都對她的靈草湯起了貪念後,她就沒有再讓靈草湯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就算偶爾用它救人,也是趁人昏迷偷偷給人灌下,完全不敢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她怕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不會傻到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
“還是我來吧。”傾無自然知道她心裏想的什麽,點了點頭,接過了她手中的瓷瓶。拔開瓶塞,一手掰開趙煦的牙關,而後將瓶子裏的液體全數倒入了他的口中。
雖然知道孫瑾跟趙煦之間沒有什麽,可是他就是不想看到她跟別的男人有肢體接觸,剛才看見孫瑾情急之下扶了趙煦一把他都覺得心中不舒服得緊,更何況喂藥這種會發生肌膚相觸的事情了!
孫瑾此時的注意力都在突然昏厥的趙煦身上,自然沒去注意傾無看著自己的眼神有沒有露出癡迷之類的東西了,她眉頭緊皺的低聲歎道:“真是沒想到,他表麵上看著挺光鮮亮麗的,可是實際上居然要承受這麽大的痛苦……”
她之前有多羨慕他那番呼風喚雨的能力,現在就有多佩服他與蠱毒抗爭的毅力!
想當初連身為神醫的傾無自己,都因為忍受不了寒毒之苦而避走大錦,可是趙煦竟然硬生生忍了下來,簡直就是非人類啊!
“噗!”昏厥中的趙煦突然嚶嚀了一聲,張嘴就噴出了一口黑色毒血,大部分都落在了他胸前的白袍之上,看上去既瘮人又醒目!
“嘖嘖!他這口血可比你當初吐的那口劑量大多了,而且也黑多了!”看到殘留在趙煦嘴角的血漬,孫瑾下意識的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替他擦拭了起來。
見狀,傾無的心裏忍不住的又是一陣難受:為什麽她總可以這般體貼關心她心儀之人以外的男人?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很容易讓對方對她產生想法嗎?
就比如他自己,不就是因為在瓦溝村時被她那般親昵的舉動所誤導,以為她對自己有意,從而一顆心深陷泥潭難以自拔的麽!
“公子……”看出了傾無神情中的落寞的小七,忍不住走到他的身後小聲懇求道:“不要再強求了好不好?您也看到了,她就是這麽個沒心沒肺缺心眼的女人,就算您為她傷透了心,她也不會有所察覺的啊!”
傾無麵露痛苦之色地閉了閉眼,冷聲喝止道:“別說了,我心中清楚該怎麽做!”他知道他此生跟她沒有可能了,但是能看到她能跟她說上話,能被她當成朋友來對待,也是另外一種幸福不是?
聽著他們主仆倆的竊竊私語,藍墨抬起了雙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皺著小臉無奈地眨了眨眼,看來這個傾公子對自家主人還真是那什麽根什麽種啊!
自己要不要將這事情告訴主人呢?那樣主人會不會怪她多管閑事,偷聽人家的秘密呀?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偷聽的呀,實在是她的五覺太過靈敏,想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內容都難啊,人家也很無奈的!
“什麽都不要告訴我娘,就當你什麽都沒聽見,知道了麽?”就在此時,耳畔卻響起了小包子幽幽的警告聲。
“呃!”察覺自己的心思竟然被這個早熟過分的臭小子給看穿了,藍墨頓時覺得心塞不已。好歹她修煉了五百年了,怎麽卻連個人類小孩的智商都比不上呢?難不成真如主人說的那般,自己的爹娘是近親交配,所以才把自己生傻了?
“還想以後有雞腿吃,就給我管好你的嘴,否則後果自負。”趁著大人們各有各的事要忙,公孫玉樹自然也就懶得裝無害了,冷著一張小臉繼續威脅藍墨道。
雞腿!嗷嗚!這小子居然拿她最愛的雞腿威脅她,實在是太過分了!藍墨一邊在心裏磨著爪子一邊忍不住的瞪眼磨牙,然後,就木有然後了……
管那個傾公子是不是愛主人愛的死去活來,她才不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類跟自己最愛的雞腿過不去呢!
見她歇了那份心思,公孫玉樹這才重新回到了那副呆萌無害的模樣,乖巧的幫孫瑾倒了一杯茶推過去獻愛心道:“娘親,快喝口水吧,小樹看您的嘴都幹的皺了!”
“嗯,謝謝兒子。”聽到他軟糯的聲音,孫瑾這才從趙煦的身上抽回注意力來,衝他笑著點了點頭。
藍墨看著這對兒子腹黑精明娘親反應遲鈍的奇葩母子,心中再度為自己默哀起來。看來她日後要想過上好日子,除了要保護好主人之外,還得討好巴結主人這個狡猾到不像人類的兒子啊!這年頭當妖怪當得真心好累有木有?
“咳咳咳……”昏厥了有一刻來鍾的趙煦,在吐出了一口毒血之後,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
喉嚨裏異常的腥甜味他並不陌生,垂眸一看,果然看見自己的前襟上暈開了一灘刺目的黑色血漬!
聽到他的咳嗽聲,屋內的眾人紛紛將視線投向了他。
“總算醒了,趕緊漱漱口吧!”孫瑾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他的嘴邊。
趙煦睜著眼怔怔的望了她好一會兒,這才湊上前去飲了一口茶水,漱了口這才啞聲開口輕吐出了兩個字:“多謝。”之前他吐出那口毒血的時候雖然還覺得很困頓睜不開眼,但是那溫柔擦拭著自己嘴角的力度他卻是能感覺得到的。
在睜開眼後看到孫瑾那條擺在桌上的染血帕子後,他的心裏便明白了,在他半睡半醒的時候感覺到的那個力度是孫瑾在替他擦拭嘴角的血漬!
“多謝傾公子!”歇了一下之後,他才硬撐著坐起了身,朝著神色不太好的傾無拱了拱手,致謝道:“若非傾公子出手相救,在下隻怕就要一睡不醒了,在下感激不盡!如果傾公子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在下定當全力辦到!”
傾無的回答聲一如他的神情一般冷淡:“不必了,你身上的毒雖然解了,但是窒息蠱仍在,我隻能診斷出它的存在,卻無法去除它,當不得你的感激,你若想活命的話,還是盡早找到能取出蠱蟲的人救你性命吧!”更何況他的毒是瑾娘解的,與自己根本沒有什麽關係,這種平白無故的恩情,自己也不屑承受!
“窒息蠱?”趙煦強裝淡然的臉色,因為這三個字而徹底沉了下去,顯然他似乎猜到了什麽!
“嗯,你身體裏的這隻窒息蠱少說也存在十年以上了。”傾無微微頷首,繼而問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昏厥現象的?是不是最近昏厥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半年前開始的,以往是一個月左右昏倒一次,但是最近已經發展到三五日昏倒一次了。”趙煦抿了抿依舊冰冷沒有溫度的唇瓣,沉聲回道。所以他才會不讓其他人留在屋裏伺候,就怕自己昏厥的事情被人泄露出去,那樣的話,整個趙氏又要不得安寧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若是再找不到替你解蠱的人,隻怕會熬不過這個冬天了。”聽完他的病情陳述,傾無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憐憫之色。
在他的眼裏,人命生而可貴,沒有什麽貴賤之分,哪怕對方卑微如螻蟻,在他的眼裏也是一條性命。同樣的,哪怕趙煦的身份是帶動雲國經濟的靈魂人物,在他的眼裏也隻是一個脆弱的生命!
“這個冬天……”趙煦的唇抿的更緊了。也就是說他熬不過他的二十五歲生辰麽?
一旁的孫瑾聽到這個結論,一顆心沒來由的疼了一下,這種感覺,就好像當年她上大學時得知最要好的室友得了癌症晚期一樣難受,心裏堵得慌!
明明還是美好得像朵花兒一樣的年紀,卻被告知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樣的打擊,何其殘忍啊!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你不是神醫嗎?你治不了,不是還有你的師父嗎?”不知道是因為同情趙煦的遭遇,還是因為對那個已經去世了的大學室友的沉重緬懷,孫瑾下意識地望向傾無追問道。
“瑾娘……”麵對孫瑾這般情緒激動的追問,傾無的一張俊臉忍不住的白了一白,她是在懷疑他未盡力救治趙煦嗎?
孫瑾這一聲急切的追問,不僅讓傾無措手不及,就連趙煦自己也是滿眼的驚訝,不過很快的便垂下眼簾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隻是,心底那抹突然而生的悸動,卻是久久平息不下!
這是第一個除了自己的妹妹自己外如此關心自己的人,而且他看得出她的關心裏沒有摻雜別的東西,幹淨而純粹。
這一刻,他突然動了這樣一個念頭:若他僥幸不死,便求娶了這個能讓他感到溫暖的女子!
孫瑾的棄婦身份他是知道的,當時聽葉青說起的時候,他隻是有些驚訝,有些佩服她即使失去了替她遮風擋雨的男人卻依舊活得精彩,但是現在,這種心境完全變了。
他這樣的處境,隻有她這種有過如此坎坷經曆卻依舊堅強的女子才能匹配!
曾經他不敢有成家立室的念想,因為他怕自己精力有限會護不住妻兒……與其得到了再失去,還不如從未得到過。抱這樣的想法,他孤寂一人走到了今時今日,臨死之前,卻突然感到後悔了,後悔從未享受過這種溫暖!
所以,如果他能在冬天來臨之前解除窒息蠱,重新活過來,他一定不再猶豫畏縮了!
打定了主意之後,趙煦這才出聲打破了滿室的尷尬:“讓孫夫人和傾公子費心了,這尋找解蠱之人的事情,還是交給在下自己來辦吧,不管結果如何,還是要多謝二位的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傾無一口道破,他又怎麽會知道自己幼年時總是身體虛弱臥病在床竟是蠱蟲所致呢!
至於寒毒,他心中是清楚的。當初他無意中得到的那樣能抑製他身體裏的窒息蠱發作的東西,說白了就是寒毒,可是為了繼續抑製窒息蠱,他明知道那是毒也不得不繼續用!
說到這一點,他那位二叔在謀害他一事上還真是費盡了心思啊!十幾年來步步緊逼,計劃縝密,又如此沉的住氣,若是他能將這番心思花在開拓趙氏商隊的領域上該有多好,可惜卻用在了他這個唯一的親侄子身上!
“替你診斷出你的病情的是傾公子,又不是我,我可不敢當這聲謝!”孫瑾掃了一眼他意境上的黑色血漬,低聲問道:“隻是你這個樣子……這頓飯,還要接著吃嗎?”
隻見趙煦麵帶淺笑的頷首回道:“吃,為何不吃?這家酒樓的菜品堪稱一絕,夫人若是錯過了,日後必定會後悔的。隻是要麻煩這位小公子替在下去隔壁走一趟,讓葉青替在下拿件換洗的衣袍過來。”
聞言孫瑾不由得瞪了瞪眼,這趙煦的情緒調控能力,簡直已經刷新了她兩世為人的見識。她還是頭一次見著,得知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人竟然還能如此雲淡風輕!
“小七你去吧。”傾無轉過頭去吩咐小七道,小七這才不情不願的出去了。
沒過多久,便見葉青背著一個包袱跟在小七的後邊推門進來了,畢恭畢敬地朝著趙煦行了一禮,這才走上前來。
“瑾娘,既然趙公子要換衣,咱們還是出去回避一下吧!”瞥見葉青已經開始在解趙煦的腰帶了,傾無連忙出聲道,生怕孫瑾看見了趙煦身上什麽不該看的地方!
“嗯,走吧!”他表現得如此明顯,孫瑾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隻得點了點頭,跟在他的身後出門避嫌去了。心底卻在嘀咕著,其實就算她留在裏邊也看不到什麽,人家脫了外套還有裏衣呢!
不過,鑒於這裏都是土生土長的保守古人,她這個開放的現代靈魂還是收斂一點的好,不然很容易被扣上‘"dang fu"’的帽子的!
“讓諸位久等了,快請進吧!”過了一會兒,葉青拉開了房門,滿臉歉意開口道。
換了新衣的趙煦,此時臉色已經恢複了些許紅潤,配上他淡然自若的神色,竟是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那個凶險的情況了!
“叩叩!”重新入座還沒說上兩句,就聽到門外傳來了郭掌櫃的聲音:“趙大少爺,開始上菜了,我來收拾一下桌子!”
聞聲,趙煦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回答道:“嗯,進來吧!”
得到允許,郭掌櫃這才推門而入,手上端著一個大托盤,盤內的菜肴正冒著騰騰熱氣,顯然是剛剛出鍋不久便被端來了。
見此情景,趙煦的眉頭不由得再次皺起:“你怎麽親自幹起了這種跑腿送菜的活計了?放下吧,後邊的讓店小二送來就行了!”
盡管瞧出了他的不喜,郭掌櫃卻還是堅持道:“讓他們送菜我怎麽能安心?萬一又被人收買了,在菜裏頭加東西,那我不是又害了大少爺一回嗎?”
聞言,趙煦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軟下了語氣道:“那次的事情我沒有怪你,你也不要再記著了,收拾了桌子就下去吧,免得耽誤了生意。”
“誒!”郭掌櫃點頭應聲,眼睛卻是快速地瞟了孫瑾母子一眼,這才端起桌上的茶具茶水離開。
正當孫瑾跟傾無還在肚子裏消化著趙煦與郭掌櫃的那一番對話的時候,讒嘴狐狸藍墨已經忍不住的對著桌上的那盤荷葉雞咂嘴咽口水了:“好香啊!”
孫瑾無語地瞪了她一眼,趙煦卻並未在意的笑道:“既然藍墨姑娘喜歡,那就趁熱吃吧!這荷葉雞也算得上是這裏的招牌菜了,瑾娘傾公子你們也不妨嚐嚐看。”
瑾娘?
聽到趙煦突然改口的這個稱呼,孫瑾跟傾無的心裏同時起了一絲異樣。隻不過孫瑾是覺得奇怪,而傾無則是迸發出了一股醋意!
“藍墨姑娘不是愛吃雞腿嗎?”趙煦一臉淡然的迎接來自孫瑾與傾無的探究的目光,麵上裝作沒有察覺地熱情招呼藍墨道。 :(.*)☆\\/☆=
此時此刻,他很慶幸自己提前找葉青打聽了孫瑾和她身邊這些得她重視的人的喜好!
一個不依靠男人而活的女人,他想要追求到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既然如此,他就先取得她身邊之人的喜歡,再循序漸進……他向來是個決定了就會付諸行動的人,哪怕他的情敵是傾無,他也不會退縮!
察覺到趙煦的討好,藍墨自然是笑眯眯地接受了,毫不客氣地從那一整隻荷葉雞上扯下了一隻雞腿來,小嘴也不吝嗇地順便奉承了趙煦一句:“趙叔叔真好!”
瞧著她那一臉諂媚的小模樣,孫瑾母子不由得齊齊抽了一下嘴角。為了一隻雞腿就把節操掉光了,這種事也隻有藍墨這丫頭才幹得出來啊!
“小樹哥哥為什麽這樣看著藍墨?是不是小樹哥哥也想吃雞腿呀?”對上公孫玉樹尚未來得及撇開的視線,藍墨眨了眨她那雙透著狡黠光芒的無辜大眼,舉起了她手中的雞腿遞到公孫玉樹麵前十分大方地道:“那,這個給你吃吧!”
瞥見她那隻油膩膩的小手以及她手上握著的那隻雞腿,公孫玉樹忍不住的眉頭一皺,嫌棄地拒絕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吃什麽雞腿,你自己吃吧!”
藍墨不以為意的撇嘴:“不就是比我大了一歲嘛,說的好像自己真是個大人了一樣。”說罷,故意當著公孫玉樹的麵大口地撕扯了一塊雞腿肉吧唧吧唧的咀嚼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