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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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梁之上的魅九無聲以對。以前他們跟著赫連承德時,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沒想到到了這位小主子這裏卻被狠狠地批評了。

    不過小主子這話說得確實很在理,暗衛本來就是隱在暗處的人,如果輕易暴露了位置,很容易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默默地目送著赫連玉樹進入內殿關上了殿門,魅九這才收回了視線,轉而聚精會神的注意著敞開的外殿殿門。那日如果不是小主子救了他們幾個,估計他們現在早就身首異處,被如今已是皇帝的舊主子給賜死了!

    雖然小主子很明確的告訴他們,他不會重用他們,也不會完全信任他們,但是他們還是相信隻要他們忠心為主,最終還是會得到小主子的認可的……

    畢竟,身為暗衛的他們是不可能脫離主子而獨自存在的。沒有主子的暗衛,就像沒有頭的蒼蠅,雖然還能折騰一陣,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會麵臨死局!

    背棄舊主不是他們所願,但是舊主已然放棄了他們。為了繼續活下去,他們也隻能另投新主了……

    涼城。

    夜空晴朗,涼風習習。

    孫瑾看著麵前這個賴在自己房間不肯離去的‘狗皮膏藥’,皺著眉頭隱忍了一下,冷聲問道:“閻公子這次又想玩什麽花樣?”

    熱臉貼了冷屁股的閻君皺著張臉為自己辯解道:“本公子是來邀你去遊湖賞月,不是要玩花樣,你這女人,怎的就是不肯相信本公子呢?”

    “不去!本夫人累了,要休息了,要遊湖賞月你自個兒去吧!”孫瑾沒好氣的直接拒絕道。

    “你不是白天才睡了麽,怎麽這麽早又要休息了啊?”聞言,閻君那張嬌豔欲滴的漂亮臉蛋忍不住的垮了下來。不是說這大錦國的人都喜歡附庸風雅劃船看月亮的麽?怎麽到了孫瑾這兒就完全行不通了呢?難不成她不是大錦人?

    想想又不對,公孫姓氏明明就是大錦國的名門望族,這女人又怎麽可能不是大錦國的人呢!

    “本夫人喜歡睡覺不行嗎?”孫瑾眉梢一挑,隨即轉頭看向一旁的藍墨:“丫頭,趕緊把這個唧唧歪歪的家夥扔出去,咱們該睡覺了!”

    “哦!”藍墨聽話的點了點頭,於是尚未來得及再開口說點什麽的閻君,就直接被小丫頭兩掌一推給推得倒飛出了房門,可憐的屁股毫無心理準備地與樓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關上房門,藍墨一臉討好地回到了孫瑾的麵前,眨著晶亮的眼睛催促道:“主人咱們快點睡覺吧!”

    這幾日主人睡覺的時候都要抱著她才能睡著,不然就會失眠……雖然主人這個樣子很是反常,但是卻大大的滿足了她心底那個渴望娘親溫暖懷抱的小心願!

    “藍墨,你說小樹他現在會不會也在想我呢?”睜著眼望著帳頂久久未能入眠的孫瑾,一邊輕捏著懷中小丫頭的臉蛋一邊幽幽問道。

    雖然才離開京城幾日,她卻感覺自己與小包子已經分開了好久好久了,心裏更是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塊,不管她做什麽都無法將之填充滿!

    聽到她的問題,縮在她懷裏藍墨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反問道:“主人又想小樹哥哥了嗎?”

    “我隻是擔心他能不能應付的過來他那個渣爹,畢竟……”他才六歲啊!自己這個當媽的是不是走得太放心了?

    都怪那小子平日裏總在她麵前表現得成熟穩重聰明懂事,害得她都沒辦法將他當成六歲的孩子看,才會在慌亂之下聽從了他的安排,由著他返回了赫連承德那個渣男的身邊!

    她好後悔,當時就應該帶著他一起走的!他跟在他那個渣爹身邊,能有什麽好學習的啊?蠢哭人的是,自己當時竟然真的相信了他的這個理由!

    “小樹哥哥那麽厲害,一定不會吃虧的,主人就放一萬個心好了!”藍墨這話可不是說來安慰孫瑾的,而是她確確實實認為小包子不是個吃虧的主兒,就算發難的人是他親爹,他也絕對不會手軟的!

    “連你也這麽認為麽?”孫瑾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

    “藍墨一直都這麽認為的呀!其實……主人,小樹哥哥他……”藍墨抿了抿小嘴,心想著:“就這樣把那個家夥頭頂有金龍盤踞的異象告訴主人會不會有點不太好,會不會嚇到主人呀?”

    見她話說了一半突然沒了聲,好奇心已然被吊起的孫瑾不由的追問道:“怎麽不說了?小樹他怎麽了?你這丫頭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啊?”

    “其實那天晚上咱們逃出王府的時候,藍墨就無意中看到了小樹哥哥身上的異象,比那個破王爺……呃,比那破皇帝的真龍真氣還要嚇人!”藍墨一邊撓著自己的頭,一邊努力組織著自己的語言,盡量向孫瑾表述清楚‘金龍盤頂’的厲害之處:“藍墨曾經聽方外空間裏的那些修為高深的老妖怪說過,人類裏有得上天眷顧之人,必定會有金龍盤頂之象。這樣的人,修為尚淺的妖魔鬼邪見之須得繞道而行,否則被金龍之光擊中,便會落得個魂飛魄散永無重生的機會!”

    聞言孫瑾心頭一震:臥槽,這麽牛叉?簡直是自帶辟邪光環啊!

    可是轉念一想,她家兒子現在麵臨的可是詭計多端的人類,那什麽‘金龍盤頂’光能辟邪又有什麽用?簡直雞肋!

    “主人放心啦,小樹哥哥受上天眷顧,定然是福大命大之人,咱們真的不用擔心他的。”小丫頭稍稍一感應,便知道了她心中的憂慮,軟聲安撫道。

    而且她們現在出都出來了,就算擔心也沒什麽用啊,總不可能再返回去自投羅網吧!

    後悔離開了兒子的孫瑾,隻管將一腔不滿與埋怨指向了遠在雲國的皇甫睿,咬著牙磨著齒憤憤然地道:“也不知道皇甫睿那個混蛋給小樹灌了什麽迷湯,還裝神弄鬼的連我都瞞在鼓裏,實在是太過份了!”

    為了能早日解開心中疑惑,看來她不能再這般慢吞吞的邊走邊玩了。翎一他們五個在她的靈草湯調養下,現在身上的傷已經大好,開始結痂脫落了,再過一兩日估計就可以啟程趕路,去往雲國了。

    而此時,同是一輪皓月當空的雲國皇宮內,無辜躺槍的皇甫睿也一樣的難以入眠……原因無他,自然是因為收到了大錦變天赫連承德稱帝而孫瑾等人倉皇逃離的消息!

    “也不知道她到了哪兒了,出了大錦邊界了沒有,那個死女人,也不知道想辦法傳個信過來告訴我一聲她的情況……”一邊犯著嘀咕一邊抱著被子左右翻身的皇甫睿,此時正一臉的糾結,哪裏還有半點平日裏的冷漠麵癱形象。

    “主子!”正當他心急上火的時候,帳幔外忽然響起一道幽冷的聲音。

    “打聽到她的下落了?”聽到這個聲音,皇甫睿瞬間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脫口問道。

    “主子,屬下是黑耀,不是尚餘。”帳外,幽冷的聲音宛如一盆冷水潑向了心焦氣急的皇甫睿頭頂。後者嘴角一扯,聲音也跟著冷了下來:“可是安賢王那邊有什麽發現了?”

    “這是屬下潛伏在安賢王書房內兩日一夜的收獲,還請主子過目。”黑耀的聲音尚未落地,皇甫睿就看到了一卷精致小巧的畫軸被一隻蒼勁有力的手遞進了帳幔。

    “嗯?這是什麽東西?”見此物,皇甫睿不由得冷眸一眯,一隻手伸手接過,另一隻手則從枕下摸出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照明。就著夜明珠清冷的光亮打開畫軸一看,竟是一名巧笑倩然的女子畫像!

    “這是……”看清了女子的麵容後,皇甫睿的眉頭不由得一皺,低呼出聲:“安貴妃?”

    “沒錯,正是安貴妃。”帳外的黑耀繼續幽聲回答道。

    “看來本宮這位三弟,還真是個風流多情的啊,連庶母都惦記上了!”皇甫睿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隨即語氣一轉,蹙眉問道:“你這般將他珍藏的畫像偷了出來,不怕打草驚蛇麽?”

    “主子對黑耀的畫技還是這般不看好嗎?”冷颼颼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滿,傳進了帳內。

    “什麽意思?你是說,這畫是你臨仿的?”皇甫睿神情一怔,語氣裏毫不掩藏懷疑之意。如果這幅畫是仿品的話,那這小子的畫技未免也進步太大了!

    “這幅是安賢王的真跡。”帳外的黑耀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回道:“屬下所畫的仿品,如今還安安靜靜的躺在安賢王府的書房裏呢!”

    聞言皇甫睿不禁雙眸一眯,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來:“哦?來,跟本宮說說,你這麽做是想幹什麽?”

    黑耀微挑了一下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聲音悠緩地回道:“他不是慫恿陛下為主子選妃,還送了那幾個令人惡心的女子來參與甄選麽?黑耀不過是想替主子惡心回去而已,如果這幅真跡不小心被陛下看到了,主子覺得會不會發生些什麽有趣的事情?”

    “要惡心他何須如此費勁……”皇甫睿慵懶的閉了閉眼,長臂一伸便將畫像遞了出去,道:“何況,若是這幅畫像突然出現在了老頭子的龍案上,他不用動腦子也會猜到是本宮的手筆,反倒讓本宮在他心裏留下個算計手足兄弟的罪名,何苦如此費力不討好呢!”

    “呃……”帳外的黑耀頓時語塞了。他隻想著此舉能揭穿安賢王覬覦庶母的不良之心,卻沒考慮到此舉也是在往自家主子身上潑髒水!好在自己沒有擅自行動,而是先來問過主子的意思,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黑耀還在走神之際,皇甫睿又接著開口了:“趕緊把這畫放回原位吧,順便將安賢王妃未婚失貞在汕城被幾個乞丐輪流伺候的消息放出去,記住,動靜鬧的越大越好!”

    皇甫禮不是弄了幾個失貞女子送來甄選太子妃麽?雖然他本就沒有要從那些個選秀的女子中找女人的打算,但是皇甫禮如此算計他,他如果不做出點回報又怎麽對得起這個弟弟的‘殷殷關切’啊!

    “什麽?還有這種事情?”帳外的黑耀兩眼一亮,八卦之心頓起。然而還未等他追問出聲,就被皇甫睿給下了逐客令:“還不走?要本宮叫兩個人來抬你出去麽?”

    “啊咳!屬下這就走!”黑耀回過神來,連忙幹咳了一聲,身形一掠,便從床前消失了。

    黑夜飛逝,翌日清晨。當安賢王府的大門徐徐打開的那一刻,開門的王府奴才便看到了一副前所未有的熱鬧景象……

    隻見自家王府門前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仿佛菜市場一般喧鬧不已!

    安賢王寢房外,突然響起了一聲急促的呼喊:“王爺!不好了王爺,出大事了!”

    剛剛起身的皇甫禮聽到這個冒失的聲音,不由得眉頭一皺,但是聲音還是挺溫和的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咱們王府大門上不知道被何人張貼了幾張告示,說是王妃、王妃她……”

    聽到‘王妃’二字,還躺在床上的花無憂不由得突然心生一抹不祥的預感來,隻是麵上卻裝作迷茫地對上了皇甫禮投來的視線,柳眉微蹙。

    “說王妃怎麽了?”皇甫睿未從她的神色間看出異樣,這才移開視線,轉身走出了裏間。

    “奴才實在不敢開口,還是王爺您出來看看吧,告示已經被奴才撕下來了!”門外的聲音十分為難的回道。

    皇甫禮拉開房門,一名手捧著一卷告示的王府奴才便趕緊湊上了前來,將告示奉上。

    皇甫禮接過一看,一張溫潤柔和的俊臉猛地一沉,雙眸一眯,兩道如刀似劍的寒光便從半眯起的眸子裏迸射了出來!

    隻見他雙掌一合,手中的告示便被揉成了一團。冒著絲絲寒意的聲音從他緊咬著的齒縫間吐了出來:“給本王徹查此事,務必要揪出那背後生事之人!”

    “是!”那名奴才連忙領命退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走廊拐角處。

    “王爺,究竟發生了何事?”皇甫禮一回到房中,便見隻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敞口裏衣的花無憂已然下了床,一副關切的模樣眼巴巴地望著他。

    對上她那雙被疑惑占滿了的鳳眼,皇甫禮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如果告示上說的事情是真的,那麽這個在自己麵前盡顯溫柔賢淑的女人未免也太髒太惡心了!

    光是想想她這幅身子曾經被卑賤的乞丐碰過他就已經胃中翻騰了,更何況還是同時被幾個乞丐玩弄!

    “王爺……”察覺到皇甫禮眼神中的嫌惡,花無憂的心頭不由得一顫,難不成是自己在汕城的醜事被人捅出來了?

    “你還是自己看看吧!”皇甫禮的心思幾度折轉,最終還是將手中的那一團紙拋向了花無憂,淡聲說道。

    接住紙團,花無憂強忍住心頭的焦急,滿臉好奇的打開了紙團。在看到裏麵的內容時,一張絕美的小臉上頓時怒色乍起,眸光似火地抬眸看向了皇甫禮:“王爺,這究竟是何人所為?這人心思好生歹毒,不僅是要毀了臣妾的名節,還想往王爺的聲譽上抹黑啊!”

    皇甫禮眸色冷冷的直視著她那張無論是眼神還是臉色,就連那眉頭都蹙的剛到好處的精致小臉,幽幽開口道:“哦?你這意思,是說這上邊的事情純屬憑空捏造,子虛烏有了?”

    聽完他的話,花無憂嬌軀一顫,似乎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似的腳步連連向後踉蹌著退了兩下,泫然欲泣地顫抖著聲音質問道:“王爺此話是何意?莫不是真的信了這上邊的話,懷疑臣妾了……臣妾是否不貞,王爺心裏不是最清楚的嗎?”

    皇甫禮一臉冷淡的睨了她一眼,冷聲回道:“放心吧,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之前,你依舊是本王最疼愛的王妃。時候不早了,本王該進宮向父皇請安了,你若覺得身子乏,便再睡一會兒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花無憂隻覺得一股涼意自腳底騰騰升起……這才成親第四日,自己的老底就被人貼到了安賢王府的大門外,如此迅速狠辣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了!

    當初自己順利通過甄選,進入到最後一輪的皇子妃候選人裏時,她還以為那個冷酷狠絕的太子殿下已經忘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所以她才能順利嫁給安賢王……

    現在看來,對方根本就是打的一箭雙雕的主意,想讓她跟安賢王雙雙身敗名裂,真真是好狠毒的算計!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花無憂抿了抿兩瓣殷紅的朱唇,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方才皇甫禮離開前的言語態度,分明就是已經懷疑她嫌棄她了,這種多疑的男人,哪怕是她想辦法遮蓋住了自己過去的醜事,他也很難再對自己一心一意了……

    既然如此,為了保住自己的王妃位置,她必須得讓他看到自己的可用之處,從而不至於被就此打入冷宮!

    從小她就被花太守教導,作為女子,以色侍人絕非長久之計,須得有幾分馭夫的手段以及過人的才智,才能盛寵不衰。如今自己因為身體不潔之事已經遭皇甫禮懷疑厭棄,縱使她床上秘技學得再好也無法施展,唯有走為他出謀劃策這條路,以固地位了!

    太子東宮。

    皇甫禮剛剛起身不久,正在殿裏活動著全身筋骨,就見一身黑色勁裝的尚餘大步流星的從殿外衝了進來。

    “主子,有消息了!”

    簡短的話語,卻是瞬間吸引住了皇甫睿的注意力,亟不可待地催促道:“說!”

    “屬下剛才收到年虎傳來的消息,說孫夫人一行昨夜已經抵達了蠻女鎮附近,並沒有走衛城那條路線……”尚餘的話還沒說完,皇甫睿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什麽?她怎麽跑去那個地方了?”蠻女鎮那可是個放逐窮凶極惡的女犯的地方,毫無安全可言。那個蠢女人居然一頭撞進了那種地方,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而此時進入到了蠻女鎮範圍內的孫瑾等人,此刻卻一點沒有皇甫睿所擔心的那般被麻煩纏身,一行人正圍著長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跟幾個魁梧粗壯女人聊得不亦樂乎!

    “哈哈哈,如此說來,咱們跟幾位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一名身穿黑色布裙,皮膚黝黑光溜著兩個胳膊的魁梧女人端起了麵前滿滿的一碗酒對著冷麵翎一舉了一舉,聲音粗狂的開口道:“這位兄弟,上次的事情真是對不住了,老黑我在這兒跟你賠禮道歉!喝了這碗酒,咱就一笑泯恩仇你看行不行?”

    翎一抬眼看了一下孫瑾的方向,見她頷首,這才端起了麵前的酒,一飲而盡。

    “好!夠爽快!”老黑見他一口全幹了,一雙瞪得老大的杏眼裏不由得露出一抹欣賞,也脖子一仰喝幹了碗中的酒水。

    孫瑾的身側,一名膚色比老黑要白皙一些身形也要矮小一點的襦裙女人從老黑的身上收回了目光,出聲問道:“孫夫人既然要前往京城,為何不走官道,反而從咱們這地方經過呢?”

    孫瑾輕抿了一口自己碗中的酒水,淡笑著回道:“自然是因為我膽小,怕被埋伏刺殺了。”

    “呃……”身著襦裙的粗壯女人聽了她這句,不由得嘴角一抽,不解道:“世人皆知我蠻女鎮才是最混亂的地方,就連官吏都聞名變色,夫人何以覺得從咱們這兒走要比走官道安全呢?”

    “惡名在外又不一定是真的窮凶極惡,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造勢的結果,想讓外人對這兒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呢!”孫瑾老神在在的回道。

    聞言,襦裙女人看向她的眼神瞬間變了一變。她們這些年來為了能營造一方安寧的樂土,的確是沒少在這上邊下功夫。隻是沒想到連朝廷都沒看明白的玄機,竟然輕易被一個年輕的婦人給看穿了!

    “方首領不必憂慮,你們這兒挺好的,要不是我還有事情沒辦好,真想留在這兒常住不走了。所以,這樣一個好地方,我是不會傻到將它毀了的!”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定,多給自己留一個隱身之處也是好的!

    “蠻女鎮的大門永遠為夫人敞開著,隻要夫人想來,盡管來!”安下心來的襦裙女人咧嘴一笑,端起了麵前的酒輕碰了一下孫瑾的酒碗,而後一幹而盡。

    見狀,老黑也重新倒滿了一碗酒,端著走到了孫瑾的麵前,跟她碰碗道:“大姐說的對,夫人這次可是救了咱們全鎮的人啊!這份恩情,咱們蠻女鎮一定會記在心上的!”

    孫瑾端起了自己那隻最小號的瓷碗,與她的大海碗碰了一下,也學著她們豪爽的樣子一飲而盡,瞬間便被酒氣熏得兩頰嫣紅,擺了擺手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況且那安賢王與我素有仇怨,他要算計你們,我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了!”

    喝下碗中的酒水後,老黑拿手掌抹了一把自己的嘴,一臉不屑的撇嘴道:“哼!就他那個黃毛小子,百十來斤的樣子,也想收服咱們蠻女鎮為他效力,簡直是不自量力,老娘一巴掌就能把他掄飛了!”

    “噗!”聽到她那最後一句的時候,酒勁開始上頭的孫瑾忍不住的哧笑出聲,腦子裏不斷的回放著皇甫禮被老黑一巴掌掄飛的場麵,想想都覺得好解氣好過癮啊!

    見她發笑,老黑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黑臉,也跟著咧了咧嘴,軟下聲音來道:“嘿嘿嘿,我老黑就是個直腸子,想著什麽就說什麽,讓夫人您見笑了!”

    酒勁兒越來越大的孫瑾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老黑的肩膀:“直腸子好啊,我喜歡,這樣相處起來不會累,不像他們那些個心思轉了幾十個彎的人,聽他們說句話還得費腦子去猜,太累人了!”

    看著情緒越來越嗨的孫瑾,一直沉默扮演透明人的翎一不由得微蹙了一下眉頭,出聲提醒道:“夫人,時候不早了,該啟程了。”

    “唔?”聞言,孫瑾麵色潮紅的轉過臉去輕睨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聲音還是很清醒的應道:“走吧!”

    就在眾人以為她沒事兒的時候,還沒走幾步的某人便直挺挺的朝著一旁倒了下去……

    好在她倒向的位置有人,閻君長臂一伸便輕易的接住了她。對於這個好不容易逮著的機會,閻君自然是不會撒手了,完全無視翎一等人投射過來的殺人視線,便抱起醉倒了的孫瑾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那速度,稱之為跑都不為過!

    目送著孫瑾一行人離開的背影,被稱之為首領的襦裙女人也站起了身。

    “大姐,就這樣放他們離開真的不會有事嗎?”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幾個粗壯女人紛紛圍了上去,滿臉擔心的問道:“他們真的不會把咱們這裏的事情說出去嗎?”

    襦裙女人冷然的視線緩緩掃過眾人的臉色,沉聲反問道:“你們這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我們怎麽會不相信大姐呢!實在是他們外邊的人太過狡詐,言而無信的小人太多了,咱們也是被騙怕了呀!”這麽些年下來,進入過她們蠻女鎮的外人不在少數,有幾個不是嘴上說著仁義客套,心裏卻在打折肮髒的主意!

    “咱們苦撐了這麽多年,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咱們蠻女鎮要想繼續保存下去,必須得找個靠得住的靠山才行了。”襦裙女人眯了眯眼道:“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孫夫人的背後一定有股不弱於安賢王的勢力!”否則她在提起與安賢王結仇的時候,就不會是那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態度了。

    “大姐的意思,是想投靠這位孫夫人背後的勢力嗎?”眾人的臉上紛紛露出了驚訝之色,“可是大姐,那安賢王可是皇家王爺,咱們雲國還能有什麽勢力能大的過皇家的人去啊?”

    瞧見她們一個個對安賢王表現出來的忌憚,襦裙女人不由得嗤笑了一聲:“他的勢力再大,能大的過太子嗎?別忘了太子的背後,可還有卿家這個依仗!”

    提到卿家,眾人的眼神皆是一亮。如果能跟那樣的隱世大家族扯上關係,她們哪還用整日提心吊膽,防備著外來者的入侵啊!

    可是……

    人家那樣的超級大勢力,會看得上她們惡名遠揚的蠻女鎮嗎?

    掃過一雙雙神色複雜的眼,襦裙女人語氣堅定而自信的開口道:“卿家是隱世大族,對於凡塵俗世甚少插手。如今皇帝年紀愈加老邁了,奪位之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你們覺得太子殿下會拒絕一支戰鬥力不小的隊伍嗎?”

    成為太子手下的人馬,這個誘惑確實不小,但是同樣的,顧慮也不會少!

    聽完了她這話,馬上就有人提出了心中的憂慮:“可是有誰知道,一旦奪位之戰結束了,咱們助他奪得了那個位置,他會不會對咱們卸磨殺驢呀?我可是聽說了,那位太子殿下是個喜怒無常,冷血殺伐的狠角色……”

    聞言,襦裙女人不等那人說完,便直接出聲打斷了:“這種以訛傳訛的事情,還用我來教你們怎麽分辨嗎?別忘了咱們蠻女鎮的名聲,那可是一點都不比那位太子殿下的名聲好聽,可是實際上呢?咱們蠻女鎮真有那麽野蠻暴力,混亂不堪嗎?”

    “……”此言一出,剛才還七嘴八舌的眾人紛紛自覺地閉上了嘴。

    “況且,如果那位太子殿下真的如此殘暴不堪,皇帝還會讓他繼續呆在那個儲君位置上嗎?就算是忌憚他背後的卿家,皇帝也絕對不會拿皇家的江山基業來開玩笑!”見她們一個個低下了頭不吭聲了,襦裙女人這才軟下語氣來,給她們分析道。

    這蠻女鎮裏的女人,多數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可憐人,她們沒有什麽抱負跟野心,隻希望能有個地方落腳,安穩過日子。

    但是也有小部分的好事分子,這些年雖然陸陸續續被她跟老黑清理掉了不少,但是還是有漏網之魚,而且還混到了她身邊來了!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眯起眼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個趁著混亂激起眾人恐慌的女人……很有可能這次安賢王的人能成功潛入蠻女鎮並在她們的飲用井水中下藥一事,也與這個女人脫不了幹係,搞不好之前被處死的叛徒隻是一個替罪羊!

    “王姑子你留下,其他人就先散了吧!”

    被點到名的頭上裹著頭巾的女人身子一僵,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對上了襦裙女人那雙銳利的目光。眸底閃過一抹慌色,但是很快的又鎮定了下來,裝作好奇地走向襦裙女人:“大姐你讓我留下有什麽事兒啊?”

    嘴上的問題才剛問出口,就見她那隻一直緊握著的手突然向著襦裙女人的麵門揮去!

    說時遲那時快,早就防備著她出手的襦裙女人唰的一下拔出了別在腰側的一把長刀,快而準地砍向了王姑子的那隻手……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聲傳出了屋子,聽得屋外尚未走遠的眾人皆是心頭一震,紛紛轉身趕了過去,便瞧見了這樣的一幕景象……

    王姑子的右手被齊腕砍下,鮮血直噴,而她們的大姐則是雙目緊閉,嘴唇發紫,勉強地用長刀撐在地麵上才沒有倒下!

    “大姐!”見此情形,老黑連忙擠進了屋子,就要靠近襦裙女人,卻聽得對方怒喝了一聲:“別過來,我的身上被這賤蹄子撒了毒粉,你們趕緊退出去,不要也吸進了毒粉,著了她的道!”

    “什麽?王姑子竟然對大姐撒毒粉?”擠在門口的眾人紛紛變了臉色,一個個眼神噴火地瞪向了正在給自己的斷腕撒藥止血的王姑子。隻是忌於她手中可能還有其他毒粉,不敢貿然衝上前去收拾她。

    止住了血的王姑子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張五官扭曲的臉上滿是怨毒與得意之色:“哈哈哈!杜梅,是不是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啊?怎麽樣?我這毒粉的滋味兒不好受吧?眼睛疼不疼呀?”

    原本聽了襦裙女人的話退到門口了的老黑一聽見她這張狂的話語,不由得怒火中燒,提著她手中的那杆沉甸甸的鐵槍就要衝向王姑子:“你這個賤貨,居然敢對大姐下手,老娘要剁了你!”

    王姑子笑得幾近癲狂地回道:“來呀,來剁了我呀!剁了我,你家大姐就沒有解藥了,隻能在這種鑽心蝕骨的疼痛中死去,啊哈哈哈!能有蠻女鎮的首領為我陪葬,值了呀!”

    “王姑子,你是安賢王的人?”眼睛不幸被王姑子的毒粉撒中的杜梅沉聲冷問道:“兩年前你遭遇的的那場追殺,根本就是一出苦肉計,對不對?”

    “我的好大姐,你現在才想明白麽?哈哈哈,可惜已經遲了!”王姑子的笑聲頓了一頓,在她的眼裏,中了她的毒的杜梅已經是個將死之人,根本沒什麽好遮掩的了,索性大方承認道。

    “誰讓你遲遲不肯臣服於我們王爺呢?居然還想投靠太子,哼,簡直是做夢!隻要你死了,整個蠻女鎮就是一盤散沙了,到時候我家王爺想要收服她們,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你還是乖乖去死吧!”

    “該死的人是你,不是我。”一直以長刀撐地支撐著身子的杜梅,摸索著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瓷瓶,迅速的拔掉了瓶塞,將小瓷瓶裏的液體仰脖灌下。隻是幾個呼吸間,她那黑紫的嘴唇便漸漸恢複了血色!

    “怎麽可能!這……你怎麽會有解藥的?”見此情景,王姑子不由得褪去了一臉的狂傲,換上了不敢置信的表情,“我王姑子製出來的毒藥,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被解了?”

    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的疼痛感消失了的杜梅緩緩睜開了眼,站起身來輕鬆自如的揮舞了兩下手中的大長刀,冷笑著看向王姑子道:“很奇怪我剛才喝下去的解藥是怎麽來的是不是?”

    “你一定想不到吧?在孫夫人為咱們解了井水之毒後,我特意向她討要了這瓶可解百毒的藥水以防萬一,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看來我這個心眼留的真是該當啊!”話雖這麽說,但是事實上這個小瓷瓶卻是那位孫夫人主動塞給她的,說是她絕對用得上。

    當時她還半信半疑,覺得那個孫夫人此舉有挑撥離間之意,現在看來,人家是早就看出了端倪,特意借贈藥之機暗示她會有人對她下手啊!

    在一輛離蠻女鎮越來越遠的馬車上,因為一碗酒而醉倒了的孫瑾終於在晃晃悠悠中睜開了眼,還未出聲,就見一張漂亮的小臉湊了過來:“主人,你總算醒了啊!”

    孫瑾抬手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迷迷糊糊的問道:“嗯?我睡了多久?”

    小丫頭舉起三個指頭在她眼前晃了晃,撅嘴道:“主人你睡了足足三個多時辰,現在外邊都已經天黑了!”

    “呃……想不到她們釀的酒後勁這麽大,不過味道倒是相當的不錯!”說著,孫瑾不由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這個世界的自釀酒可比她在原來的世界喝的那些個工業高度酒和啤酒味道要甘甜的多,就是無法估量度數,喝的時候要小心著點。好在她酒品還算不錯的,喝醉了隻會倒頭睡覺,不會撒酒瘋,不至於太丟人!

    “有嗎?藍墨可是一點兒都不喜歡!”瞧著她那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藍墨撇了撇嘴表示不敢認同。明明是又辣又嗆又難喝的東西,真搞不懂為什麽人類會那麽喜歡!

    “你除了喜歡雞腿跟翎四之外,還會喜歡什麽呀?不懂享受的笨丫頭!”孫瑾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從軟榻上坐起了身來。

    “還有主人呀!”小丫頭歪著腦袋一臉認真地回答道。

    突然地,一陣“嗖嗖嗖”的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眨眼間便釘入了馬車的外壁!

    “保護夫人!”麵對這陣突然從後方射來的箭雨,翎一等人的神色間都帶上了一抹凝重,紛紛瞪向了箭矢飛來的方向。

    “殺!”夜色朦朧中,一陣雜亂的馬蹄聲滾滾而來,騎在馬背上的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褲蒙著臉,隻露出一雙雙殺氣騰騰的眼。

    聽到車外的喊殺聲以及兵器碰撞所發出的叮當聲,端坐在車內的孫瑾好整以暇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聲音慵懶的嘀咕道:“嗯,總算追上來了麽?這夜黑風高的,倒的確是個殺人放火的好時候啊!”

    然而聽了她這話的藍墨卻是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問道:“主人你早就知道會有人來追殺咱們嗎?”

    孫瑾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接著分析道:“他們沒有繼續守在那蠻女鎮外頭,而是來追殺咱們,看來是蠻女鎮裏頭的內應被杜梅她們找出來了,這些個家夥就隻好追著咱們來了……不管怎麽說都要辦成一件事情才行,不然他們拿什麽回去跟他們的主子交差呀?”

    跟在孫瑾身邊這麽久,藍墨就算再笨也摸著了她的心思,瞧見她那一臉的壞笑,小臉上也跟著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來:“主人想怎麽收拾他們呀?”

    孫瑾一邊慢悠悠的吃著果盤裏的葡萄,一邊眯著眼提點她道:“你出去挑幾個他們裏邊武功最高的做點手腳,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去吧!”

    小丫頭小手一拍,恍然大悟的眨了眨眼道:“藍墨明白了,主人這一招叫借刀殺人!藍魔說的對不對啊主人?”

    某女的一隻手不知何時又捏住了人家的小臉蛋,十分愜意的點了點頭:“唔,不錯不錯,有進步!趕緊去幹活吧,不然翎一他們要撐不住了。幹得好的話,晚飯就給你再加個雞腿!”

    “放心吧主人,這個可是藍墨的拿手本事,您盡管等著看好戲吧!”一聽晚飯可以加餐,小丫頭不由得兩眼放精光,眼睛裏就差沒蹦出兩個雞腿的圖案了!

    沒過多久,小丫頭便去而複返,趴進孫瑾的懷裏倒頭便睡。車外的打鬥聲依舊還在繼續,隻是翎一等人卻不在這場混戰當中了!

    馬車繼續前進著,“骨碌骨碌”轉動的車輪聲,慢悠悠的在這安靜的夜色裏時隱時現,不慌不亂,仿佛之前經曆的那一場追殺隻是一幕幻象……

    “夫人啊,藍墨這丫頭究竟是個什麽來曆啊?怎麽她會的東西都這麽變態的?”走了一段路之後,車外的翎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剛才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那丫頭隻需要遠遠地站著,手指隨意一點,就能將人控製住為己所用!

    天知道他當時的心情有多淩亂,實在太打擊人了,嗷嗷嗷!

    “怎麽,眼饞人家的本事了啊?”孫瑾的聲音懶懶的從車內傳了出來,手掌輕撫著趴在自己膝蓋上沉睡的小丫頭,眉頭微蹙。

    看來小丫頭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脆弱些,才控製了幾個人就累成這個樣子了,以後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讓她出手了!

    五日後。

    青鬆城,這座守衛森嚴城牆高聳看上去固若金湯的城池,便是雲國都城的最後一道人工防線。過了這座城,便代表著踏入了京城的地界!

    因而這裏每日人出人進,大批的車馬隊,排著長長的隊伍接受著青鬆城守城士兵們一道又一道的關卡檢查。

    孫瑾一行人的馬車,自然也在這長長的隊伍當中。眼看著排了整整一個時辰,自家馬車卻依舊距離城門口還有一段距離,有些坐不住了的翎二忍不住低聲吐槽道:“他娘的,這得等到什麽時候去了?進個城居然比見皇帝還要難啊!”

    原本隻是自言自語的吐槽,卻不料竟然引來了旁邊並駕停著的另一輛馬車的車夫的鄙夷聲:“哧!聽你這語氣,莫不是還見過皇帝不成?”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沒處撒的翎二登時兩眼一瞪,鼻底噴著粗氣就跟對方杠上了:“老子有沒有見過又皇帝關你什麽事?老子說老子的,你這龜兒子好好的插什麽話?老子認識你嗎?”

    被翎二如此一通痛罵的車夫不由得漲紅了一張小白臉,氣得伸著手指著翎二的鼻子,卻罵不出聲來,好半響才開口道:“你!你這奴才好生張狂,你知道我是誰嗎?”

    翎二雙手抱胸,一副牛氣哄哄的態度,直接拿鼻孔對著對方回道:“老子本來就不認識你,管你是誰啊?”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一而再的激怒本郡……我!我要殺了你這狗奴才!”見他如此態度,白臉車夫氣的一張秀氣的臉都歪了,咬牙切齒地低叱道。隻是那聲音,卻總給人一種過於尖細的感覺,像是女人的嗓子!

    “你這龜兒子,聲音這麽細,該不會是個被割了活兒的假男人吧?”翎二說著,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便掃向了那白臉車夫的下身。

    “你!你、你……無恥!”白麵車夫的一張小臉兒直接紅到了脖子根,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羞的!

    “你什麽你,聲音那麽細,不是隻有宮裏的那種不男不女的東西才會有麽……”翎二的話沒有說完,便被車內傳出的女聲給製止了:“翎二閉嘴,還不趕緊給這位姑娘道歉!”

    “不是吧夫人,明明是這小子先惹得我,我憑什麽要給他道歉啊?”翎二下意識的抗議道,話說到一半,這才轉過彎來:“哎?不對啊,夫人你說這小子是個女人?”

    “嗯。”慵懶而簡短的應答聲從車內繼續傳出。

    翎二瞪圓了眼看向白麵車夫的臉側,見她的兩個雪白小巧的耳垂上果然有著一雙耳洞,不禁吐槽出聲:“我擦,如今這世道是怎麽了?女人都愛穿男人的衣服出來招搖過市了!”

    “本姑娘又沒穿你家的衣服,關你什麽事?”眼見身份被拆穿,女扮男裝的白麵車夫也就不故意沉著嗓子說話了,聲音清脆而驕橫地反擊道。

    “瑤兒。”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自她身後的車簾內傳出,原本還在鼓著腮幫衝翎二張牙舞爪的女子聽到這個聲音後,瞬間乖巧了下來,聲音要多溫柔有多溫柔:“煦哥哥你怎麽了?可是蠱毒又發作了?再忍一下好嗎?咱們馬上就能進城了……”

    煦哥哥?蠱毒發作?

    聽到這兩個關鍵字詞的孫瑾,不由得眉頭一挑。怪不得她剛才覺得那個男音很耳熟,原來真是熟人啊!可現在,卻不是“敘舊”的好時機,遂吩咐道:“翎二,進城找家店歇下吧。”

    長公主自打生了青城郡主傷了身子不能再孕後,就曾動過念頭想要將趙煦招做上門女婿,可是現在看他如今這幅身體,心中既惋惜又憤怒。

    可是她即便對趙家的人再憤怒也沒有辦法,趙煦身上的蠱蟲已經存在了,隻能盡量想辦法,幫他找到精通巫蠱之術的人替他解蠱,先保住性命才是當務之急!

    “都怪我這個做舅舅的疏於關心,要是我這些年多看顧著點,那些個狗膽包天的東西又怎麽敢在煦兒的身上動手腳!”心懷愧意的忠信侯一臉痛苦的閉了閉眼,原以為趙煦這些年不與他聯係,是因為他在趙家過得還好,心中不惦念他這個舅舅。

    現在看來,他這個外甥根本是不想讓他操心,才一直瞞著自己的處境,不讓他這個舅舅知道啊!

    “鄴城與青鬆城相隔如此之遠,侯爺你就算想看顧著點,也是有心無力啊!”長公主看著他那番悔恨交加的神態,眉頭微蹙的輕歎了一聲道:“更何況,如今自責已經無用,咱們還是盡早為煦兒尋到除蠱之人吧!”

    忠信侯一臉沉重的點了點頭:“隻能如此了!若是煦兒成功解了蠱便好,若是解不了……我一定會讓趙家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與此同時,青鬆城最大的客棧內。

    剛剛泡完澡的孫瑾十分愜意的躺在冰蠶絲緞鋪就的大床上,那叫一個舒爽愜意啊!

    然而,正當她準備美美的睡個好覺的時候,一個很不合時宜的敲門聲卻響了起來:“死女人,我知道你還沒有睡,趕緊過來給本公子開門,本公子有話要跟你說!”

    聞言,躺在床上的孫瑾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便打著嗬欠拒絕了:“就這樣說吧,本夫人懶得起床了!”

    “你!”門外,已經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多少次被拒之門外了的閻君俊臉一黑,咬了咬牙卻還是沉住了氣,接著開口道:“本公子突然收到消息,姓風的那邊有急事要本公子回去幫忙,不能陪你去京城了,你自個兒一路多加小心吧!告辭了!”

    話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聽著門外真的就這麽安靜下來了,孫瑾不禁扭頭看向了身側的藍墨,惑聲問道:“那小子真的走了?”

    “嗯!藍墨聽到,他的腳步聲已經下樓了!”小丫頭點了點頭回道。

    “呃……那你說,我要不要下去送送他?怎麽說他也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不送一下似乎有點不近人情是不是?”孫瑾麵露猶豫地問道。天知道她現在有多不想起身,就想這樣舒舒服服的躺著啊!

    “藍墨又不是人,人情是什麽呀?”小丫頭表示難以理解的搖了搖頭,小聲嘀咕道。

    “好吧……”孫瑾無語地扯了扯嘴角,自己果然是被馬車顛昏了頭,竟然跟一隻不懂人情世故的狐妖討論這個問題!

    不甘不願的爬起了身,她披起了外衣,走到一扇虛掩著的窗戶前,推開了窗戶,正好看到樓下飛身上馬的閻君。

    “喂!閻君!一路順風啊!還有,謝謝你!”見他拍馬調頭,孫瑾連忙舉起了雙手做喇叭狀,朝著他的方向大聲喊道。

    聞聲,騎在馬背上的閻君猛地抬起頭,對上了她的視線,同時也瞧見了她那截正衝自己揮動著的雪白如藕的手臂!

    隻聽見自己腦海中發出“轟”的一聲,頓時感覺一股奔騰的熱血從周身的血脈中噴湧而出,直奔腦門,逼得他不得不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趕緊打馬落荒而逃……

    “誒?這小子是什麽意思?居然跑這麽快,老娘披頭散發的樣子有這麽可怕麽?”目送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站在窗戶邊完全搞不懂狀況的孫瑾不由得腦後掛下了黑線來。

    直到下方有人駐足圍觀她,對她指指點點,她才意識到自己這般模樣已經觸及了保守的古人們的承受底線!

    為了不招來麻煩,她隻得連忙閉嘴關窗,重新回到了床上,四腳八叉地躺了下去,而後滿足地發出了一聲喟歎:“好舒服啊!”

    一覺睡到天黑黑,孫瑾發誓,如果不是肚子餓的咕嚕響了,她絕對可以一路睡到第二天早上!

    “主人!你終於醒了!”看到她動了動眼皮,一直等在床邊的藍墨不由的激動出聲:“咱們快去吃飯吧,藍墨快餓死了!”嗚嗚嗚,為了不吵醒主人,她可憐的肚子都餓扁了!

    “叩叩!”不等孫瑾開口,房門便被敲響了,翎一‘管家’的聲音傳了進來:“夫人,該吃晚飯了。”

    “嗯。”聞聲,孫瑾不慌不忙的套上了外套,應聲道:“藍墨你去開門。”

    “是!”一聽到有飯吃了,小丫頭全身滿滿的都是力量,邁開了小短腿便朝著房門奔去。迫不及待的開了門,接過了門外翎一遞來的托盤,一邊吸著口水一邊奔向了桌邊。

    “夫人,翎一還有事要稟告。”門外,送完了飯的翎一並未離去,抿了抿嘴又繼續說道。

    “哦?”孫瑾掃了一眼正給她端飯夾菜的藍墨,懶聲應道:“進來說吧!”

    “是。”得到了允許後,翎一才推門進來,卻依舊是低頭垂首,視線隻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亂瞟分毫:“方才有自稱是皇甫太子派來的人前來找過夫人,隻是翎一未能確認對方的身份,所以拒絕了讓他見夫人。”

    聞言孫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淡聲問道:“那人叫什麽名字?眼不眼熟?”

    “他說他叫申鵬,是皇甫太子身邊的親信,但是看著麵生的很,翎一可以肯定從未見過此人。”

    “皇甫睿如果要派人來接我,必定會派我見過的人來接頭,這個申鵬十有*是假冒的,至於他背後的主子是誰……”孫瑾眯著眼,語氣頓了一頓,冷聲接著道:“他要是再來找你,你就問他,本夫人送給皇甫睿的荷包他喜不喜歡,若是喜歡的話,本夫人就再給他多繡幾個!”

    “翎一明白了。”聞言翎一不由得嘴角一歪,他跟在孫瑾身邊這麽久,壓根就沒見她動過針線,更不用說繡荷包了!如果對方真的是皇甫睿身邊的親信,那他就一定會知道,皇甫睿身上壓根就沒戴什麽女人繡的荷包。反之,如果對方承認有荷包這回事,那他就必定是假冒的!

    翎一出去後,孫瑾那緊繃的心弦卻未有絲毫放鬆,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簡單的扒了幾口就又縮回了床上,仰麵望著帳頂,腦海中思緒飛轉……

    她才到達青鬆城不過半日時間,竟然這麽快就有人找上了她,看來這個地方也不宜逗留,明天一早就接著趕路,以免節外生枝,留給敵人再次刺殺自己的機會!

    心中有事,她自然睡不著了。

    聽著耳邊藍墨漸漸勻稱香甜的呼吸聲,孫瑾卻是半睡半醒的挨到了天亮。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破窗而入射在床前的地板上時,孫瑾心中那根繃了一夜的弦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隻是依舊不敢入睡。

    叫醒藍墨,一行人下樓吃了早餐,便又重新踏上了進京之路。馬車搖搖晃晃才行駛沒多久,一夜未眠的孫瑾便蜷縮在軟榻上沉沉睡去了。

    自從穿越進這個世界,她唯有在澤城開店時過了三兩個月不愁溫飽不愁性命安危的日子,前頭瓦溝村的日子太苦,而後頭……

    從年初到現在,她基本上每天都要擔心一下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會有人來刺殺她,即便是躲到了汕城,她的心也從未真正踏實過!

    曾以為隻要自己遠離了皇甫睿這個禍害,自己就能安生一點。可是實際上呢?那些個皇甫睿的對手,已經自動將她與那廝綁在了一起,就算她躲她避,那些人也總會有辦法找她的麻煩。

    既然自己已經無法置身事外,躲不了避不開了,那她還遠離皇甫睿個毛線啊?

    雲國,太子東宮。

    一身黑色勁裝裹身的尚餘大步流星邁入了殿門。

    “主子,屬下收到消息,一個時辰前孫夫人一行從城南門進京了!”

    “你說什麽?”正揮舞著毛筆練著字的皇甫睿聽到這個消息,足足呆愣了兩次眨眼的時間才反應過來,一把丟下手中的筆,大步跨過桌案來到了他的麵前追問道:“她真的來了嗎?你們沒有認錯人吧?”

    那話怎麽說來著,幸福來得如此突然,砸的他都有些手足無措了啊!

    看著他如此激動失態的反應,尚餘隻能無聲的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的回道:“主子若不放心,大可以親自前往蓬萊客棧天字六號上房確認一番!”

    一想到孫瑾對自己避如蛇蠍毒藥的態度,皇甫睿那一顆噗通狂喜的小心髒就忍不住的涼了一涼:“還是算了吧,她肯定不會歡迎本宮的!”

    而且這京城之中,眼線太多了!

    隻要他進了那蓬萊客棧,不出半個時辰,消息就會傳到那些眼線背後的主子耳朵裏,對於孫瑾現在的處境來說,絕對不是件好事請……因此他隻能再忍一忍了!

    不僅如此,他還得盡快把她弄進宮來才行,隻有在他的地盤上,才能真正的確保她的安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