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還在高談闊論，淩虛之看著麵前熱騰騰的早點卻沒了用飯的欲望，他喉嚨幹澀，看向麵前絲毫不受影響的人。

    淩虛之愈發心疼起來，旁人都看得清的東西，蘇殷行卻不辯真相執意對師父下手，不知師父有多心寒。

    “師父——”

    淩虛之啞聲道，阮枝卻抬手輕飄飄地阻了他的話頭：“吃完歇息一會兒便趕路吧。”

    淩虛之默然，他拿起桌上的包子塞進口中，卻覺得口中的食物索然無味，阮枝反倒麵色如常，待有了微微的飽腹感之後便停了手。

    拜原身敏銳的五感所賜，方才那些人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一傳十十傳百，當初那件事傳的麵目模糊，隻是那又不是她，所以他們的話在她心中激不起一點波瀾。

    她端起茶細細抿了一口，一舉一動賞心悅目渾然天成，衣衫拂動間仿佛也帶上了齊蘭山上清冷的氣息，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阮枝估摸著兩人的腳程，決定租一輛馬車，不然京城離這裏太遠，走過去怕是有些吃力，她對著淩虛之囑咐了一聲，便準備出去走動一下消消食，淩虛之本想跟著，阮枝覺得就在這附近走走，如此形影不離反倒引人注目，更何況還有l開掛，便讓他安安心心吃飯。

    清冽的空氣吸入肺中，阮枝渾身一震靈台清明，環顧四周來往的旅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連路邊的樹梢也似乎染了幾分生氣，在寂靜的齊蘭山上窩了太久，阮枝都有幾分懷念起生前的熱鬧來。

    她轉了轉脖子，麵前的白紗便隨著她的動作晃動，露出下頜精致小巧的弧度來，身後發出細微的響動，阮枝看過去便見著一隻渾身烏黑四爪雪白的貓咪，懶洋洋地躺在木椅上曬太陽。

    估計是茶館老板養的，一身皮毛光滑鋥亮，肥嘟嘟地癱成一團，聽見阮枝的動靜也不害怕，反倒嬌嬌地“喵”了一聲，似在朝她撒嬌。

    阮枝走過去，抬手摸了摸貓咪手感極好的腦袋，看見貓咪舒服的眯起眼睛，喉間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不由得有些貪戀指尖溫熱的觸感，冷白的手指順著貓咪脖頸的弧度滑下去，觸到跳動的血管，頓時眸色一深。

    貓咪似覺察到危險，陡然站起來豎起尾巴朝著阮枝哈氣發出警告，阮枝不察這小東西如此敏感，見它炸毛的小模樣不覺有些好笑，伸出手還想安撫一下。那貓咪卻鐵了心認定麵前的人不懷好意，後爪一躍倏地竄入茶館中不見了身影。

    阮枝直起身，陽光刺的她微微眯眼，l小心翼翼道：“阮阮是想對貓咪下手嗎？”

    “當然不是，它很可愛。”

    阮枝落落大方道，她很喜歡這種時而粘人撒嬌時而高冷不可侵犯的小生物，軟綿綿胖嘟嘟的可愛極了，就是太過聰明，被她嚇跑了。

    阮枝有些遺憾地想道。

    l似乎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阮阮想傷害它呢，貓貓都被嚇到了。”

    阮枝笑笑，如果l是人的話，一定是香甜綿軟的小萌妹，天然呆的那種。

    “我對它可沒興趣。”

    阮枝抬手擺了擺，實話實說道，l卻噤了聲，按照係統的調查來看的話，阮枝有“興趣”的人下場都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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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枝本打算吃完就上路，隻是上天似乎總喜歡給她惹麻煩。

    躁動的茶館稍微安靜了些，周圍的旅人來來往往不見半分異常，阮枝踏進門的腳步不急不緩。

    茶館來了一桌新的客人，一圈人簇擁著一個華服公子，阮枝眼睛微微轉向一旁，看向旁邊站著的一個身著粗布侍從服侍的男人，那人麵貌平淡無奇，垂首斂眉再普通不過，阮枝之前從未見過此人，但她卻一眼認出來此人這正是許久不見的故人。

    男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眼朝這邊看來。

    阮枝麵色從容目不斜視地走到淩虛之旁邊，她目力極好，透過麵紗的縫隙能看見徒弟麵上的汗，還有握在一起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白的指節，她輕輕一哂，施施然地坐在淩虛之旁邊，側對著那一桌子人。

    淩虛之精神緊繃，他原本沒有認出蘇殷行，方才店小二上菜時手中一個不穩險些倒在那華服公子的身上，旁邊的那個仆從眼疾手快地穩住菜盤，沉聲道了句：“小心。”

    幾乎是瞬間，淩虛之後背的冷汗就冒了出來。

    雖然阮枝算不得是個稱職的師父，但淩虛之卻是個善於學習的徒弟，齊蘭山上藏書萬卷，珍貴古籍寶典數不勝數，不知是阮枝收集的或者是本來就在山上的，知曉了阮枝奇異的體質之後，他覺得前者可能性更大。

    山上隻有他們二人，阮枝從不拘著他，那些藏書更是隨他翻閱，不知凝聚了多少前人心血的寶典自是價值連城，淩虛之從裏頭學了不少東西，就連易容術也是他照著書上摸索出來的。

    “易容”不僅僅是麵容的改變，聲音身形也可修飾，最高明的易容者要從小培養起，在幼時麵容骨骼還未成型時將麵部的骨頭磨掉，白紙才是描繪五官最好的地方。

    雖聽起來毛骨悚然，隻是從古至今奇人異事數不勝數，那本書中更是對如何造出“白紙”的步驟做出了詳細的描寫，仿佛磨掉人骨的血腥場景就在眼前，淩虛之當時不由得脊背發涼。

    將最簡單的易容術記在心裏之後淩虛之便沒有再碰過那本書，好在他天賦異稟記憶力十分強，之後多加鑽研也取得了不小的進步，雖比不上書中的“易容高手”那般精妙絕倫，但是瞞過一般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後來蘇殷行上山之後雖沉寂了一段時日，到後來見易容術有趣，便也跟著摸索了一段時日，之後便漸漸失了興趣，淩虛之本以為他是小孩心性，現在看來才發覺或許蘇殷行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雖說蘇殷行特地壓低了聲音，但一個人的音色是不會改變的，淩虛之注意到之後便暗地細細打量，雖然麵部輪廓都有細微的變化，但那人的確就是易容後的蘇殷行。

    淩虛之怎麽也想不到蘇殷行會出現在這裏，師父氣息微弱不知生死地躺在床上的場景好像還在眼前，他幾乎忍不住要衝過去揪住蘇殷行的衣領質問他！

    淩虛之繃著脊背，雙目蘊著怒火，右手握拳死死地按在桌上，指尖紮進手心，帶來一陣陣的刺痛，隻有這樣他似乎才能清醒一些。

    蘇殷行能夠痛下殺手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尤其在師父如今的身體狀況下，當初的情形他沒有勇氣再見到第二次。

    阮枝抬手，安撫性地拍了拍淩虛之的手背，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受到手背溫涼柔軟的觸感，淩虛之閉上眼，沉沉呼出一口氣。

    茶館裏少數幾個人抬頭看了一眼蘇殷行一桌，隨即便不感興趣地低下頭去，家境殷實的少爺們總愛學別人闖蕩江湖，這種人見的多了也就不足為奇了，所以蘇殷行一行人並未引起多少注意。

    感受到那邊投過來的帶著探究的目光，淩虛之脊背緊繃，周身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阮枝有些無奈，她伸手輕輕拍了拍淩虛之的手背，再這樣下去蘇殷行沒認出她來也得到這邊來探個究竟了。

    在此刻淩虛之才確定阮枝認出了蘇殷行，他勉力掩住自己的異樣，征詢的目光投向阮枝，阮枝搖搖頭，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雖說在她看來這債是還清了，但蘇殷行能殺她一次，就能殺她第二次，更遑論她現在這種任人宰割的狀態。

    雖說情況危急，但阮枝風輕雲淡的模樣像是一劑強心劑一般，淩虛之呼出一口氣，就算不回頭他都能感覺到背後灼熱的目光，雖然對上擁有師父一般功力的蘇殷行他也沒有把握，但是他一定會拚盡權力保護師父的。

    阮枝思維清晰，大腦飛速運轉，如果她真是原身的話死了也就死了，但是她有任務在身，更何況目前的情況也並非是絕境。

    蘇殷行喬裝打扮不說，更是為了掩人耳目扮成毫不起眼的下人，必定不願吸引太多注意。

    阮枝落在桌麵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店小二擦了擦額上的細汗，熟練地將毛巾往肩上一搭，走過來語氣熱絡道：“客官還要些什麽？”

    阮枝抬頭，這才看清店小二的麵容，普普通通，最奪目的大概要數麵上的那條橫貫半張臉的傷疤了，隻是店小二與這裏的客人似乎也不以為意。

    “要一壺酒，這是酒錢。”

    阮枝掏出錢放在桌上，店小二一看那明顯多出來的銀錢愣了一下：“客官您這錢給多了。”

    阮枝擺手：“收著吧。”

    現在不付等會兒也要付的。

    店小二幹脆利落地應下，窗外的日頭漸漸升起，並不寬敞的茶館喧鬧起來，空氣逐漸升溫，那道目光卻如影隨形，阮枝撚了撚食指和拇指，隨即提起桌上那壺酒走向蘇殷行那一桌。

    純白色的薄紗在眼前一閃而過，淩虛之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伸出手扯住阮枝的袖子，阮枝身形一滯，她回頭看了淩虛之一眼，伸手輕輕拽掉了他的手，隨後弧度極小地晃了晃頭，淩虛之不得不放了手，他眼睜睜地看著阮枝走向蘇殷行那處。

    蘇殷行看著走過來的人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鼓幾乎要衝破胸膛，卻見白衣女子並未看他一眼，反而在他麵前止了步，蘇殷行垂下眼，看著麵前坐著的華服公子。

    那男子見阮枝走過來也似有些發愣，雖看不見阮枝麵紗下的臉，但稍微靠近似乎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沁人的涼意，男子不知為何心裏一突，下意識地放下了擱在椅子上的腳。

    阮枝抬手搖了搖手裏的酒壺，酒壺沉甸甸的，在阮枝手裏卻未灑出半滴，

    “喝酒嗎？”嗓音帶著水滴玉石般的清冽。

    蘇殷行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住麵前的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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