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師父歸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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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楚這次顯然已經褪去了之前麵對阮枝的小心翼翼,在一幹大臣麵前,他辭藻犀利眼光獨到,行為舉止間穩重大氣,氣勢渾然天成,幼時不受寵的經曆讓他麵對敵人時更加謹慎,行事也更加迅速果斷。
就像一頭狼,隨時準備咬住敵人的喉嚨,扼住他的呼吸。
阮枝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一旁有人注意到這邊,便多看了幾眼,阮枝見他們談得似乎差不多了,便抬步走了進去,盯著形色各異的目光,她麵不改色地給紀楚行了個禮。
“這是朕特地請來的先生,以後事關嶺南一事先生都會參與到議事之中。”
一見到阮枝,餓狼下意識地收斂了利爪。
話音剛落,阮枝就感覺到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善了幾分。
“陛下,嶺南事關重大,蘇賊來勢洶洶,臣認為應多加謹慎。”一年輕臣子斟酌再三道。
他隻當是哪個為了引起皇上注意的世家女,畢竟在此之前可是從未聽說過皇上身邊有位“先生”,雖是收斂了,但阮枝還是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質疑和輕視。
紀楚眉頭一皺,阮枝便先他一步開口:“這位大人說得好,我們的確應該謹慎。”
“蘇殷行利用蘇家餘財惡意招攬跟從之輩,利用嶺南地形複雜易守難攻的特點明目張膽地挑釁朝廷,甚至威脅到了聖上的江山,不得不除。”阮枝掀唇微微一笑,露出如編貝一般潔白的牙齒,像是某種猛獸露出森森的獠牙。
“如今他作為首領舍棄嶺南逃竄別處不知所蹤,嶺南隻剩些殘兵仍負隅頑抗,憑借的也不過是那些險峻地勢。然再易守難攻的地方也必有破解之法,朝廷才識過人之輩眾多,難道還不能拿出兩個來試一試?”
阮枝的語氣引起了眾人的不滿,一身著青色官服的人上前道:“眾人都同先生的想法一樣,隻是嶺南條件惡劣,史書曾記載此處地形複雜變化百出,更甚者利用這一點布下迷障,想要攻下此處絕非易事。”
“我泱泱大燕人才輩出,但不明情況前,不可冒險。”
又想吃肉又舍不得出血,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差事?阮枝麵色不變,直直地對上那名臣子,
“照大人的意思,朝廷舍不得派人出麵,又想輕而易舉地攻下嶺南?這可不隻是嘴皮子一動就可以的。”
那人麵色難看,被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女子在聖人麵前羞辱,旁邊的同僚臉色不佳,阮枝這句話像是光明正大地打他們的臉一樣。
見眾人噤聲,阮枝這才施施然地轉過身來對著坐在上首一直沉默的紀楚道:“臣願領兵前往,替聖上排憂解難。”
紀楚麵色微變,他目光落在阮枝麵上,神色略微掙紮:“嶺南形勢尚未明了,雖有琚王在先,但——”
“聖上,”紀楚還未說完阮枝便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極為不敬之舉,一旁的臣子們都變了臉色,倒是忽略了紀楚語氣中類似於“擔憂不舍”的情緒。
“臣願為聖上鏟除異己,至於匪首蘇殷行,臣也會一並帶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任憑聖上處置。”
沉靜的女聲響起,禦書房裏一時陷入了寂靜之中,紀楚看著下方雙眼明亮的阮枝,終是點了點頭。
紀楚雖然知道阮枝有能耐,但是到底失了武藝,蘇殷行又將她視為仇人,心底並不想她去冒這個險。但是阮枝清楚,蘇殷行如今怕是已經成了紀楚的一個心結,更何況既要輔佐紀楚,嶺南就是眼前的一個障礙。
既可以抓蘇殷行又能鞏固自己的地位,何樂而不為呢,雖然原身與蘇殷行的父親相識,但她救了蘇殷行一回又拿自己的命還了一回,如今阮枝與他已經沒有瓜葛了。
思索之後紀楚決定派紀斂與阮枝一同前往,畢竟紀斂知道阮枝此人,而且他對他也很是信任,再加上紀斂已經去過一趟嶺南,對那邊的情況有了了解,讓他一同跟隨成功的把握也大些。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等到人都走光了,紀楚這才摸了摸下巴,好像紀斂還不知道太傅回來了?
這邊的紀斂出於對紀楚安全的擔憂在皇宮裏待了一晚上,審問那幾個隨從並未得出結果來,第二日便被告知皇上已經查清事情原委,他雖有些疑惑,但仍按住不發。
用完早膳過後紀斂本想直接去找紀楚,誰知正巧碰見他在與大臣商談事宜,紀斂想了想還是等在外麵。
誰知站了了半天便見幾位臣子眉頭緊鎖地出來了,似遇見了什麽難題,有人看見了他,都躬身朝他行禮,紀斂若有所思地問道:“眾位大人為何這般神色,可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其中一位紫衣大臣恭敬答道:“臣等方才與聖上談論嶺南一事,陛下已決定派人前去收繳賊匪,抓捕蘇賊。”
紀斂挑眉:“陛下派何人前去?”
方才在禦書房裏這人甚少言語,現在他一開口,旁的一些官員卻都默契地安靜下來。
那大臣仍垂著頭:“乃一女子,聖人言是某位先生,隻是臣等之前從未見過。”
紀斂緩緩皺起眉頭:“是名女子?”
“是,聖人還囑托此番要讓王爺您一同前往,那位先生還未離開,想必是在與皇上談論此事,看得出來皇上甚是中意先生。”那臣子一板一眼道。
女子幹政一事前所未有,紫衣臣子的語氣就差沒直說兩人在禦書房裏“胡鬧”了,紀斂看了他一眼,此人身居一品,眾臣尊為兩朝元老,是大燕極為稀少的存在。
按理說紀楚奪位之後應當清洗朝中勢力,但此人極為特別,他與朝中其他臣子的不同之處在於,其他人效忠的是聖人,而他效忠的是大燕。
乍一聽兩者並無區別,但比起先帝統治的大燕,他更迫切希望迎來一個能真正帶領大燕走向盛世的君主。
所以當初在紀楚奪位之時,此人功不可沒。
不論是紀楚還是紀斂,他們從未否定過尤銘對大燕的忠誠。
在現在的君王能使大燕繁榮的條件下,他可以無條件地輔佐紀楚,但紀楚對他的態度確實愛恨參半,他感念他的相助,卻也忌憚他變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定的態度,誰能保證不會有下一個紀楚呢?
紀楚有信心當好大燕的君主,但沒有君主喜歡難以捉摸的臣子。
在如今的情勢下,這番話的初衷到底是好的,紀斂微微笑了笑:“尤大人多心了,聖上心係大燕,怎會做出出格之事,想必那位先生必有何過人之處。”
這點他願意相信紀楚,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尤銘回想起方才那女子不俗的談吐和一舉一動之間的氣度,似乎都不像是一個“魅惑君主”的狐媚子,他沉默片刻終是沒有再說些什麽,待眾人走遠,紀斂這才收了笑,轉身踏入禦書房。
進去之後看見紀楚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後,旁邊有一白衣女子立在一旁正在看牆上掛著的地形圖。
紀斂記得那是紀楚特地吩咐繪製的嶺南地形圖,那女子伸手輕輕點在薄薄的紙上,白紙墨痕,竟將那隻手襯出淺淡蒼白的美感來。
許是聽到了動靜,女子轉過頭來,如潑墨一般傾瀉的長發上綴著星子一般的光芒,看到那張麵色冷淡的臉,紀斂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
蘇殷行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過,為了逃脫紀楚的追殺,他忍痛舍棄嶺南,帶著幾個心腹一路向北流竄。
雖說如今的忍辱負重是為了日後的東山再起,但蘇殷行很不想承認在知道紀楚下令全天下追殺他的那一刻,他反射性的想起了當初蘇家覆滅之時,燈火之下年輕帝王波瀾不驚的麵容。
冷淡之中又帶著猙獰的殺意,這麽多年過去了,蘇殷行依舊記得清清楚楚,幾乎讓他下意識地畏縮起來。
當初有人將他從絕望之中拯救出來,這一次卻隻能他自己獨自承擔。
蘇殷行看著天邊逐漸下沉的日光,苦笑著閉上眼睛,上次與阮枝偶遇,他便知道,兩人之間所有的溫情都已經凝結成了寒冰。
這麽多天的經曆不是沒有意義的,至少他從各路人士口中聽了不少關於他的事情,或讚賞或諷刺,開始那幾天,他仍沉浸在殺了自己師父的痛苦之中。
她是你的仇人,昔日那些場景都是她偽裝的假象,你沒做錯,你隻是在為自己報仇,阮枝劣跡斑斑聲名狼藉,你為江湖除害,你在做正義的事。
想著想著,好像這種心理就成真了一樣,殺了阮枝的痛苦仍糾纏著他,但一種類似於“自得”的情緒逐漸湧上心頭。
幼時她和善的麵孔和齊蘭山日夜相處的時光,似乎都扭曲在了這些洋洋自得自我滿足的情緒裏麵。
你看,我多偉大。
惡念像是一潭汙穢粘稠的泥潭,在蘇殷行對阮枝出手的那一刻,他便已經踏入了這片泥濘。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前兩天在忙車票的事情
本章評論前五送紅包
總感覺不會超過五個讀者留言呢_(:3ゝ∠)_
今日份的小心心也請丟給作者君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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