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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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倩如終於忍不住衝進病房,雙手掐住女兒的肩頭,“兩個月了,已經兩個月了!如果他昏迷兩年,你要兩年都陪著他?!”
“請安靜!這是病房!”醫生帶著醫療團隊進來。
看到醫生,她更加激動,拽住醫生的衣領,“給他安樂死!給他安樂死!如果不給,我就殺了這個人!”
這位德國老醫生行醫幾十年,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和身邊一眾助手及護士目瞪口呆。
聶教授反應得快,拉住妻子,對聶楨說:“快點帶你媽咪出去!”
聶楨這才猛然清醒,和聶教授兩人合力要將沈倩如拉出病房!
沈倩如掙紮,指甲在兒子手背上無意間劃出幾道印子。“今天要麽我死!要麽他死!”
聶教授提高聲量斥道:“你冷靜!不要亂說話!別人可以指控你!”
“指控就指控!我早就想殺了這個人!不要跟我提教養,女兒成了這個樣子,教養有什麽用!”
眼看沈倩如抓住一個藥瓶,要對著病床上的人扔去,一個聲音平靜開口:“你們先出去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聽到聶桑的說話聲,沈倩如剛抬到半空中的手臂停頓住,聶楨眼疾手快連忙拿過母親手中已經脫離半個瓶身的藥瓶。
“桑桑,剛才,是你在說話?”聶教授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沈倩如反應了過來,雙手捧住女兒的臉龐,聲音同樣因為激動而顫抖:“你說話了?是你在說話?”
聶楨亦是驚喜:“姐姐,你可以說話了?”
“我想再在這裏停留一會。”聶桑平靜地說。
聶教授連忙打圓場:“好,好,我們先出去。”
沈倩如還沒有緩和過來,被帶了出去,她喃喃問:“女兒會說話了?會說話了?”
怔怔間,她猛然清醒,有些憤怒:“她什麽時候會說話的?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即便可以說話,我也不會允許她回頭,絕對不允許!”
聶桑站在病床邊,指尖拂過病床上俊朗又沉睡的顏,目光憐憫中透著嘲諷:“是啊,就這樣一直睡著,多好。繼續吧,你躺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病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也不動。
聶桑彎下腰,在他耳邊一字一句:“我要結婚了,我很快又要幸福了,我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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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療室,lena目光一瞬不瞬,安靜地聽。她是激動的,每個心理醫生遇到特殊的案例總會激動,尤其在聽到當事人親口講述人間那不可思議的故事。
“......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挽回她,雖然這樣也未必能挽回。我要蓋出她設計的每一座建築,當我觸碰到那一磚一瓦,我就感覺到,她始終在我身邊......”英俊的男人臉色微有蒼白。
a態度讚許:“很有誠意。”
男人苦澀:“再大的誠意也不足以抵消我對她的傷害。”
“所以你一直在等待?”
“我隻能等待。”
“如果永遠等不到?”
男人沉默了。
許久,他才淡淡開口:“她說,她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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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醒了,我知道的。”聶桑目光一直望著窗外搖曳的海棠樹。
a平靜地問:“可是你依舊陪他?”
聶桑淡笑了聲,“我想知道,他究竟還能演多久的戲。”
“也許,他不想你離開?”lena試探地問。
聶桑勾起唇,“沒有用的,一年前,我就已經離開。現在,我也沒有回來。”
“你還愛他嗎?”
聶桑沉默了。
a不放棄:“或者這樣問,你看他,還會心痛?”
許久,她才答:“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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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輕聲走出病房。每當聶桑在的時候,醫護們都自動不願打擾。
他們喜歡看到悲傷中的美好,盡管或許是看似美好。
“今天我去試穿了婚紗。”聶桑在細細為他擦拭臂膀。
她細語喃言,聽起來愉快,“還記得我同你結婚時,我一心喜歡長拖尾的婚紗?我以為,穿上最漂亮華麗的婚紗,就是最幸福的新娘。”
她輕聲笑,“我不再信這個了。所以,我第二次婚禮的婚紗,不是這麽的漂亮。它簡簡單單的,就像我現在期盼的生活。”
她的目光從那微動的指尖掃過,淡淡說:“顧氏的危機解除了,謝謝你。”又輕歎:“你的弟弟依舊是那個季尹淳,他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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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個診療室。
“婚禮在下個月一號,隻是簡單的注冊。”聶桑語聲似乎在閑話家常:“我未婚夫公司的危機已經解除。從前,他的弟弟阻撓我的婚姻,今天,他的弟弟又阻撓我的婚禮。我不知道,這輩子究竟是我欠他,還是他欠我。”
a點頭:“他對兄嫂有愧疚。他希望你們複合,以減輕他的愧疚。”
聶桑失笑:“很奇怪,以前我分不清他們,可是現在,離婚後,我卻可以分得清。當我看到那病床上的人是季尹淳,我就知道,他醒了,他總是欺騙我,即便到現在。”
說著,她深呼吸,搖了搖頭,將臉埋進掌心。“歸根到底,都是我的錯。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遍。”
“所以你決定和你不愛的人再婚?”lena直白地問。
聶桑蹙起眉,“你怎麽知道我不愛我的未婚夫?”
a回答:“你的神情沒有新娘子該有的幸福和開心。”
聶桑自嘲一笑,“我第一次結婚的時候,我很幸福,很開心,可是結局慘烈。”
“所以你要接受一段沒有幸福和開心的婚姻?”lena反問。
“至少,我不會再傷心。”聶桑靜靜說:“愛是軟肋。不愛,反倒是一種幸運。不愛,就沒有恨,沒有傷害。”
“如果,我是說如果,再給你的前夫一次機會?就看在他用生命去懺悔的份上?”lena試著問。
聶桑沉默了一會,才說:“可是,我並不希望他用生命去懺悔啊。我為別人活過一次,今後,我隻想為我自己而活。”
“你現在和不愛的人結婚,就是為自己而活?”lena不依不饒。
“至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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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結婚了。”這一次,是另一個病人。
“你很傷心?”lena問。
男人捂住心口,苦澀地笑了笑,“傷害她的時候,我還沒有過這樣痛徹心扉的感覺。她真的不屬於我了,我的心,一下就空了。”
“你現在最想做什麽?繼續挽回?比如,和她談一談?”lena試著問。
他坦白:“我不敢。”
“她認為你一直在昏迷?”
他搖了搖頭,笑了。“我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夠騙得過她。她聰慧,自信,野心,漂亮,她洞察一切。也正因為這樣,所以在她分不清我們兩兄弟時,我才會失望,到絕望。那時我認為,她應該分得清的,她這麽聰明。”
“對愛情苛求很正常,可是你的錯誤,真的很傷人。”lena直白地說。
“我唯一傷過的,偏偏是我最愛的人。”
“難道你要繼續昏迷?”
“我醒的那一天,就是她徹底離開的那一天。至少現在,我可以感受到她在我身邊。她想看我能裝到幾時,她在嘲諷,在冷笑,在憐憫。可是不管怎樣,她都在我身邊。”
“她要結婚了。”lena提醒他。
他點頭。
“不是同你。”
“我知道。這次不是再同我。”
“你不想知道她愛不愛她的結婚對象?”
“她不愛。”
“她情願和不愛的人結婚,也不肯給你一次機會,你知道為什麽?”
男人的目光黯了黯,沒有回答。
“我隻是心理醫生,我不會建議你們做出任何決定。不過,我希望你們都不要後悔,都要隨心做出決定。”lena認真地說。
男人垂眼笑了笑,“我想隨心做出決定啊,我想挽回啊,我早該想到的,當初我放手,我放棄她時,我早該想到遲早有一天,我願意放棄一切去挽回她。”
“那就去挽回。無非兩個結果,成功或失敗,至少你不會有遺憾。”
“我在挽回。我不能讓自己醒來。我們在對峙。我很沒有用,我沒有其他辦法挽回自己的女人,隻能用昏迷欺騙她。我一直在欺騙她,從追求她開始,我就在欺騙她。”
“其實這無關聰明。再聰明的女人,陷入愛情,有時也會心甘情願被欺騙。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我相信任何人,唯獨不信她。她愛我,我辜負了她。”
a歎氣,“如果隻是你犯了一個錯誤,問題未必難以解決。她隻需要選擇原諒還是不原諒你。她不會失聰,失語,失明。可是造成了她這樣的局麵,根本原因是她無法麵對她所謂的自己的錯誤。”
“錯的人不是她。”
a語氣嚴肅:“當她認為她自己有錯,那她就有錯。當初,你們將錯誤強加於她,她也認為是自己的錯,又被你們,被最愛的人的弟弟當著她最愛的人的麵以那樣的方式羞辱,其實,如果我不是心理醫生,如果我是她的朋友,我想,我會打你一拳。她到底還是一個在典型東方家庭長大的東方女性,即便講求**,女權,但是骨子裏,還是有愛情至上的傳統一麵。如果換做一個西方女性,麵臨這樣的情況,她會請最好的律師提告你們人身侮辱。”
氣氛沉默了很久,他的臉埋進掌心,“所以,我挽不回她的。”
“挽回還是無法挽回,不是我決定的,也不是你決定的,也不是她決定的,更不是上天決定的。而是你的心決定的。”lena歎了歎氣,繼續說:“你不能再這樣昏迷。去和她談,去挽回,去道歉,也許會被接受,也許會被拒絕,但是都會有一個答複,一個結果。但是如果你用昏迷的手段去留住她,這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不會有任何答案。”
男人自嘲道:“我情願得不到任何答案,也不敢接受我不想要的答案。”
“但是你也需要一個答案啊。因為不止是她,還有其他人,你的家人也在牽掛你的健康。如果你的欺騙連累其他無辜的人,就是自私。”
“我沒有勇氣在她麵前醒來。”
a站起身,走到一個步簾前,“如果她在你麵前,你有沒有勇氣說出你想說的話?或者,有個問題,你究竟愛不愛她?”
“第一眼見到她,我就知道,這輩子,非她不可。”男人喃喃道:“是的,我愛她,我愛她如珠如寶,卻將她棄之如敝履。”
“那不如親口對她說。”lena抬手,布簾緩緩拉開。
他垂落的目光感覺到地上熟悉的人影,窒息的感覺撲麵,心又開始撕扯的揪痛。他抬起頭,看到那愛至他心骨的麵容。
聶桑沉著臉色,問lena:“這就是你讓我過來的原因?我想,心理醫生有義務尊重病人的所有*。”
a聳了聳肩頭,一攤手,輕鬆地說:“心理醫生是個很矛盾的職業,一方麵,我們要時刻記住我們保護病人*的義務,另一方麵,當我們知道病人太多的故事和秘密,我又很想以朋友的角度幫助他們。你們的資料和登記已經撤消,我的診所沒有你們的任何看診記錄,也不會有任何賬單,也就是說,從法規上講,你們不是我的病人,我沒有違反心理醫生條例。今天我是你們的朋友,朋友幫助朋友。”
她走到門口,待上門前,她說:“你們談一談吧。無論怎樣的結果,隻要對得起你們的心,就對得起你們自己。”
此刻,四目相對,遲到的淚水流落。曾經的日夜相守,癡情糾纏,恩怨情仇,再一見,恍若千年。
季尹則向她伸出手,將她拉入懷,“我們結婚的時候,我想的隻是你認錯了人,你不愛我,所以我沒有笑,我對你冷淡,沒有讓你做一個開心的新娘。你第二次結婚,我希望你開心。請你等一等,去找一個你愛的人,做個開心的新娘。”
聶桑在他的懷中,淚水肆意,浸濕了他的衣襟。
“對不起。”他終於開口,道出了遲到的三個字:“對不起,桑桑,對不起,我錯了。”
很久,聶桑淡淡推開他,“我已經忘記了,我都忘記了。還有,祝我結婚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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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桑結婚那天,天色淡淡的,一如新娘平靜的心境。
婚禮注冊極為簡單,寥寥的賓客是他們各自最親密的家人,新娘的禮服一襲長裙,剪裁簡潔。頭發素雅齊肩。
“怎麽還沒有到?注冊要開始了。”聶楨看了看表,說。
聶桑心不在焉地擺弄花枝。
“姐姐,你真的決定結婚?”聶楨歎息。
“我都已經到了這裏,難道還有改變?”聶桑淡聲。
沈倩如歎了歎氣,這兩個月罵夠了,鬧夠了,此刻她什麽話都不再說,走進注冊廳的賓客席。
過了一會,她出來了,臉色不太好。
“這算什麽事情!我們走!”她拉起聶桑要走。
“發生了什麽事情?”聶家父子問。
“我們走!”沈倩如急著要取車。
聶楨感覺奇怪,進去注冊廳看了眼,隨即,他出來,臉色無奈。
他歎了歎氣,“姐姐,你自己決定吧,人生是你自己的,無論你做怎樣的選擇,你都要自己走完。”
婚禮注冊官恰時過來,說:“新娘,就等你了。”
“難道他已經先到?”聶桑感覺奇怪,進去注冊廳,當她看見注冊席上的季尹則,和觀禮位上的季老太太和季尹柔,她愣了。
“新郎不是姓顧?”她慌忙問注冊官。
注冊官看了眼書冊,說:“登記的新郎名姓季。”
隨後發生的一幕,注冊廳的婚禮登記官將永遠難忘。
新娘轉身離開,新郎追出門,將新娘抱住。
哭泣,捶打,下跪,鬧成一團。
“桑桑,我不會再放棄了,永遠不會。”他在身後緊緊環住她的身體,讓她無法離開,“桑桑,我們的第一個婚禮隆重華麗,可是最終一場虛幻。我們的第二個婚禮就這樣簡單,我們好好過,好好生活,你到那裏,我就到那裏。”
......
有愛才有痛,有痛才有恨,有恨才有那道不盡的情仇滄桑。
他們走進對方的人生,相愛,傷害,又離開對方的世界。怨不得誰。隻怨,當他們都體會到了真諦,懂得了珍惜,懂得了真心,懂得了懺悔,懂得了付出,這場愛恨情仇也早已注定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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