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亭作為一個IC設計工程師，對工藝不了解是不可能的，IC設計行業越尖端，與晶圓廠工藝結合的就越緊密，否則就會出現設計出卻造不出的難題。

    比如台積電40/28nm（納米）兩代工藝最初都很不成熟，產能也是遲遲上不來，讓整個行業為之拖累，GlobalFoundries 32nm工藝沒有達到AMD的預期水平，第一代FX/APU處理器的頻率和電壓就跟設計得差很多，28nm工藝吹了好久，拖得花兒也謝了才剛剛上路，結果迫使AMD一度放棄了整整一代的低功耗APU，不得不重新設計再去找台積電，結果市場被英特爾搶得一塌糊塗，AMD差點就虧出心髒病來。

    胡一亭之前之所以一直在刻意打造自己的天才光環，就是為了利用自己耀眼到不可直視的天才身份來打馬虎眼，掩蓋自己的資深IC工程師的本質。

    這年頭什麽人都有，氣功大師說自己八點半北都發功，全國人民這天隻要也在八點半時，站在戶外麵向北都方向接氣，就能功力大增；宗教騙子說自己佛法無邊，用功力拍打你身上患處幾下，就可包治百病，癌細胞腫瘤什麽的都弱爆了，大師出手，分分鍾幫你拍死；商業騙子說自己和中央關係密切，打算用氫彈在喜馬拉雅山脈上炸個口子引入印度洋暖濕氣流，把西北荒漠變成萬頃良田，隻要政府給他投資給他優惠政策，他就能拿出把地方經濟搞成火箭般騰飛的項目計劃；科研騙子聲稱發現了DNA的奧秘在於脫氧核糖核酸，雖然脫氧核糖核酸這種物質在任何動植物細胞裏都有，可你一旦把它按照脫氧核糖核酸這種唬人的名稱來命名，那宣傳效果就大不一樣了，這種普通的含有細胞膜成分的口服液雖喝不死人，卻大著膽子聲稱益壽延年有病治病無病防病，其實效果還不如你直接喝一口米湯；類似這樣的創新騙術各地還有許多，如水變油、垃圾變油、老鼠會、傳銷公司等等等等，這年頭各種其他諸如此類的發明，幾乎全都成功地從懵懂的國人手中騙到了大錢，那些風光無限的口才大師最後也成為了轟動全國的大企業家，其中有些孫子不懂見好就收趕緊移民的道理，後來也就成了大騙子大騙局大笑話。

    後世人們想起這個年代這些人這些事都覺得可笑荒誕，可當時就是有無數人信！在讀者體、知音體、跪舔體、你看人家外國體的各種媒體模板宣傳之下，不單單是普通老百姓上當，黨政高官、國家幹部、科研人員、高級知識分子裏上當的也不計其數。

    所以當胡一亭躲在自己天才光環下時，就連中科院周光召院長也沒對他產生懷疑。後世有個口才好的教師不是說過嘛，奇跡總是要信的呀，萬一發生了呢？這個教師毫無疑問是學過教育心理學的。

    人就是有這種心理，才稱之為人，所以隻要是人，就會上當受騙，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胡部長的話打斷了胡一亭的沉思。

    “小胡啊，隻要你出馬我就放心了，另外你看看，能不能把你們那塊光驅控製芯片的製造工藝也一起解決了？

    不知道是不是你們的設計問題，微電子所上次幫你們流片時良品率低的嚇人，一開始3%，後來9%，直到現在，還在15%徘徊，良品率就是上不去，否則這又是一筆大合同。

    眼下光驅控製芯片是飛利浦的天下，兩倍速型號每片售價100美金，就這還供不應求，如果你能夠把這款芯片的國產化問題給解決，國產光驅項目就能立刻用上中國芯！眼下各種CD機、LP影碟機、VCD機、電腦光驅都在熱銷，你看，就連我辦公室電腦都開始用光驅了，今後估計5寸軟盤和3.5寸軟盤都要被淘汰，這可是個大市場啊！”

    胡一亭道：“我的設計沒問題，否則台聯電那邊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完成流片！我們十月中旬拿過去的設計，十一月去美國之前台聯電已經通知我們流片成功！王麗麗現在聯係了幾家日本和台灣的光驅製造廠商，東西也拿去給他們測試了，估計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能拿到訂單，到時候我們就通知台聯電正式投片。”

    胡部長聞言大為著急，道：“那就更需要你幫忙了，一定要把這款產品成功移植到國內的流水線上，這樣一來，華晶廠可就成了個十拿九穩的大金礦！這些產品合同加起來，幾年都夠吃了！這對我們目前計劃立項的909工程也是個極大地鼓舞和推動！”

    胡一亭端起茶杯，想來想去，覺得是時候提要求了。

    “胡部長，說了半天都是我們重光公司在幫國家辦事，我覺得國家也該幫我們重光一點忙才對。”

    胡部長微微睜大雙眼：“你說的有道理，互惠互利嘛，你們要幫什麽忙？”

    “這次我們重光在美國和Cyrix的董事長亞當科恩先生進行了深入地交流，我們重光希望和Cyrix合資，在國內建立一個八英寸晶圓廠，專門用來生產0.35微米製程的閃存芯片。”

    胡部長聞言立刻變得興奮起來，問道：“投資多少？”

    “大約100億人民幣的規模吧，但這隻是最壞打算，其實我估計總投資有個七、八十億人民幣應該就足夠了。”

    “你們重光這麽有錢？”

    胡一亭撓撓頭：“就是因為錢不夠才來找國家幫忙嘛。”

    胡部長眉頭微皺：“差多少？”

    胡一亭也不直接回答，而是開始算起賬來：“首先，地皮得國家給我，這錢我就省下來了，廠房建設就請國內有資質的設計單位和建設集團承建，施工資金和建材費用，國家最好能幫我出了，不行就貸款給我，算我借的。”

    沒等胡一亭說完，胡部長已經把臉扭成苦瓜了：“你想的太美了，合著你是打算讓國家送你半個晶圓廠啊！最近部裏正在作909工程的計劃預案，投資額跟你說的差不多，要一百億，那我就拿909工程來跟你算算這本賬。

    首先，你這選址肯定得在沿海製造業發達人才充足的大城市吧？地皮少說也得三、四百畝。拿浦海來說，浦東的工業用地價格如今一般得要三十萬元一畝，四百畝就是1.2億，高標準無塵廠房建設更是費錢，算上同期安裝的淨化設備，單單這一塊的建設費用，起碼就得八、九個億，你這是打算讓國家給你貼十個億？”

    胡一亭道：“是啊？咋了？這點錢算什麽！中國如果不立刻投資閃存芯片，三年後，咱國家一年花出去買閃存芯片的錢，恐怕二十個億都打不住。”

    胡部長搖搖頭，勸道：“你別蒙我，閃存這東西我國用量不大，也沒什麽禁運風險，高尖端設備上要用，找人買一點帶回來就是了，完全不必自己造。”

    胡一亭搖頭：“您這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您對IC業未來的發展方向把握有誤！”

    胡部長嗬嗬苦笑：“那你說，你給我上上課，區區一塊閃存芯片，怎麽就變得重要了呢？”

    胡一亭想了想，還是不敢把自己對於U盤和MP3的開發計劃告訴胡部長，畢竟這些產品的概念雖然超前，但在現如今的技術下卻很容易實現，有心人隻要投入資金去研發，就能很快實現產品化，一旦這些概念泄露，就可能引發商場混戰。天知道胡部長會不會在某些場合把從自己這兒聽來的東西當成知識炫耀出去呢？

    所以胡一亭隻得道：“目前計算機銷量越來越大，但從我得到的消息判斷，閃存芯片的產能一直很平穩，大家都很少在這一塊投入，所以未來麵對市場不斷增長的需求，會出現一個供應瓶頸，直接導致價格飆升，我估計隻要我們把握住時機，廠子建好後，利用市場波動，兩年內就能依靠暴利把成本收回來。”

    胡部長皺眉道：“萬一你估計的不準呢？”

    胡一亭聳聳肩：“那也沒什麽影響！反正目前閃存市場的價格一直穩中有升，投產後老老實實一分錢一分錢的賺唄，幹個八九年，總能把本錢收回來。畢竟閃存和處理器還有內存不同，這玩意再低端也不會淘汰，工業自動化設備上總是要用的，各種電路板上哪怕你隻要存幾十字節的數據，也少不了要裝一顆，談不上什麽浪不浪費，這玩意就是個必須設備，你想省錢不裝也不行，所以銷路有什麽可愁的呢？”

    胡部長一聽這話，緩緩點頭，覺得照胡一亭這樣說的話，這閃存芯片倒還算是個穩健的工業產品。

    “這麽看來，這閃存倒是個穩健生意，不會被淘汰，也不會因為技術進步而失去市場，是個必須的工業產品。嗯，這倒是不錯……可這投資也太大了吧？這100億的總投資，都趕上909工程的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