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此刻美國，在加州聖克拉拉縣英特爾總部那棟六層藍色玻璃幕牆大樓裏，正發生著一場翻天覆地的爭吵。

    格魯夫在自己那六平米的玻璃隔間辦公室裏，筆直站立在辦公桌後麵，手指著虞有澄，大發雷霆道：“我需要一個解釋！虞！你告訴我，為什麽英特爾剛研發完成的MMX指令集會與重光的遊影霸王指令集高度重合！這難道不是我們的以色列海法研究室曆時28個月開發出的最新技術嗎！你們研發部門在搞什麽鬼！我認為你們出現了嚴重的泄密！”

    三月底的加州上午很暖和，陽光從大樓南麵玻璃幕牆射進來，烤的虞有澄額頭出汗，可他此刻卻覺得渾身冰涼。

    虞有澄按照自己的理解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技術部門經過比對，MMX指令集的確是與重光授權給我們的遊影霸王指令集幾乎一模一樣，我懷疑是因為重光的產品上市時間非常早，所以以色列方麵借鑒了重光的設計，畢竟指令集是公開的專利，即便不知道源代碼，也能從每條指令逆推出大致算法。”

    格魯夫暴怒的一拍桌子：“你們幹的好事！28個月的努力，卻幾乎一個專利都沒法申請！

    我要撤銷海法研究室！

    讓這些老鼠見鬼去吧！我要把這些混蛋研究員全部解雇！

    我要啟動內部調查！這裏麵一定有更肮髒的內情！

    虞你現在向我坦白還來得及！你告訴我！你在MMX指令集研發過程中有沒有對你的中國朋友泄露過什麽！”

    虞有澄麵對格魯夫異常嚴厲的指控，不由嚇得魂飛魄散，又驚又怒地道：“怎麽可能！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向上帝發誓！我在英特爾的每一秒鍾都忠於自己的道德和企業的利益！”

    格魯夫沉默地凝視虞有澄，顯然並不十分相信他說的話。

    “你們技術研發部門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虞有澄沉痛地道：“我們原打算先推出一款集成遊影霸王指令集的多媒體奔騰處理器，隻要等到八月三十號，重光與Cyrix的技術獨占合同期滿就推向市場。

    同時這段時間裏，我們想把MMX指令集與遊影霸王指令集進行一個有機的結合，做到一加一大於一，然後用8到10個月，對升級後的新指令集進行有針對性的IP設計，集成在新款處理器內，以推出第二代多媒體奔騰處理器。

    可現在，既然MMX指令集與遊影霸王指令集兩者的技術如此的高度重合，根本不需要作任何結合，它們彼此就像雙胞胎一樣相像，所以我們的第二代指令集研發計劃當然就取消了，也不需要再花8到10個月去實現指令集的上片。”

    “也就是說，你們沒有第二代指令集的開發計劃？”

    “海法研究室原打算在MMX指令集問世後，立刻啟動下一代多媒體指令集的開發計劃，如今你既然打算解雇他們，那麽這項計劃也隻能拿回總部來做了。”

    “虞，你覺得技術部門裏誰最可疑？或者說，任何人，你覺得公司所有員工裏誰最可疑？”

    “我不知道，我不是偵探，我也從沒有懷疑過同事們對公司的忠誠。”

    “我覺得是你們中國人裏有人泄密，在MMX開發計劃的早期，也許是95年，更也許是94年，甚至可能是93年11月我們啟動多媒體指令集開發計劃時，他就出賣了英特爾的技術機密，而且不止一次，一定是長期的定期的不斷泄密！”

    聽了格魯夫這話，虞有澄感覺手足冰冷：“這不可能，技術部門參與計劃並簽下保密協議的連我在內一共16個人，我想不出誰會泄密。”

    格魯夫冷冰冰地道：“你犯了大錯。

    虞，我很難再相信你了。

    你可以出去了。”

    虞有澄麵如死灰的走出了格魯夫的玻璃隔間，雖然心情糟透了，頭腦也一片紛雜，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英特爾的職業生涯已經快要走到了盡頭。

    格魯夫的話，太明白不過了。

    虞有澄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隔間，坐在那兒一直發呆到下班，回家後麵對妻子和女兒的關心詢問，卻不敢把今天的遭遇說出口。

    次日虞有澄一上班，就被辦公室助理通知，說他的辦公室被調換了。虞有澄拿著一張印有他的新辦公位置的打印紙，拎著公文包出了英特爾的藍色大樓，驅車十五分鍾後終於在XXX街上找到了那處新的辦公地點，這是英特爾的處理器倉庫。

    虞有澄找到倉庫負責人，對方一臉尷尬的接待了他，把他帶到了倉庫西邊一個剛剛整理出的獨立小屋中。虞有澄在這裏看見了自己的秘書傑西卡陳。

    傑西卡看見虞有澄時，眼裏噙著淚花道：“老板，這兒太糟了。”

    虞有澄盡可能讓自己樂觀起來，強笑道：“這小屋麵積比我以前在英特爾大樓的隔間可大多了呢，看那邊的掃帚、拖把還有水桶，這裏以前應該是清潔工的房間，嗬嗬，我們大概搶了別人的飯碗。”

    傑西卡強忍著眼淚：“我一早就被通知過來，剛才簡單打掃了一下，除了打掃房間，我不知道我們能在這裏幹什麽。”

    虞有澄把公文包放在眼前這張老舊的辦公桌上，在桌前一把廉價的黑色轉椅上坐下，看著傑西卡一臉委屈的坐在自己對麵，整理著根本不需要整理的一疊公函。

    他心頭終於開始燃燒起怒火來，他想：“我在幹什麽！我為什麽要忍受這樣赤裸裸的羞辱！我做錯了什麽！”

    當他終於想明白這是來自英特爾的懲罰之後，怒氣也終於達到了頂點，他站起身，拎起公文包，一聲不響地走出小屋，穿過草坪，在停車場裏發動起自己的紅色野馬，一路開回了家。

    與此同時，英特爾的大清洗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每個部門的領導在與格魯夫和摩爾秘密商議之後，都召開了部門會議，一大批華人從原來的重要崗位被調離至所謂的“安全位置”，技術部門作為華人紮堆的地方，更是此次大清洗的重災區，包括虞有澄在內的所有16名簽署了MMX指令集保密協議的工程師都被剝奪了手頭的工作，暫時轉入“安全位置”擱置起來，等待進一步的調查取證，禍殃魚池之下，多達37名來自各種研發項目的華人工程師和技術主管被迫接受內部談話，要求配合調查，一時間整個英特爾風聲鶴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