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縵殊,別再和我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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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顧傾硯打電話沒人接,我發熱的頭腦漸漸冷下來,暗笑自己太看得起自己。記得以前我和他在一起時,有好幾次,他就警告我:霍縵殊,別太看得起自己。
瞧,不過因為無嗔一席話,我又犯了相同的錯誤。
天黑的時候,江博宇打電話過來,果然說了無嗔退錢的事,他說他先把錢退還給我,讓我想想怎麽辦,如果實在找不到好的解決方法,到時我把所有的錢都湊齊了,他再和我一起麵對。
我隻有說好。
除此之外,還能怎樣呢?顧傾硯甚至連我電話都不接。
我似乎因為這個,一晚上都有點耿耿於懷、鬱鬱寡歡。
睡眠愈發的不踏實,夢裏又是破碎的心傷。
後半夜的時候,我再也無法入睡,索性起來,開窗,看懸掛夜空的月亮。
是農曆下旬了。
彎彎的月亮帶著朦朧的黃,渺渺的,像人的思念。
我是在思念嗎?
一旁的,似乎回答了這纏繞在我心中的疑問,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枯燥的鈴聲,在這靜夜裏,卻宛若最美妙的音樂。
幾乎是一種直覺,我知道是顧傾硯。
果然。
我拿起,待它又響了兩聲,才深深吸一口氣,接起。
“喂。”我的聲音平平,完全聽不出我內心洶湧的情感。
“我一直在手術室。”他的聲音不僅平,還冷。
“哦。”我應一聲,不知要怎麽接話。短短幾個字,是他在解釋了,解釋不是不接我電話,而是沒有機會接我電話。
“有什麽事嗎?”他再出聲,語氣卻平和了很多。
“呃,下午無嗔給我打電話了。”我說。
“因為錢的事?”
“嗯。”
“你給我打電話,也是因為這個?”
“……”
“如果這樣,實在沒必要,因為我早跟你說過,那是我應付的報酬。”他的聲音再度恢複了冷硬。
“……”
“要是沒事,我掛電話了。”
“等等……”我本能的出聲阻止。
“嗯?”他發出一個疑問的音節。
“你,你最近怎樣?”
“你是在關心我?”
“算是吧。”
“算是吧?”他發出一聲輕笑,我能想象他臉上那譏諷的表情,“多謝了,我好得很。”
我再度語塞,我們之間,鮮少有和諧的氛圍,所以,每說一句話,都顯得艱難。
我躊躇著要不要就這樣掛了電話。
還是等他先掛吧,我想。
然而裏一直安靜得很,並沒有傳來嘟嘟的忙音。
他亦沒有掛電話。
我掌心冒汗,心跳漸漸快了起來。
終於,裏再度有了聲音,卻不是嘟嘟的忙音,而是他淡淡的,甚至有幾分柔和的話語聲:“你若真關心我,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發出兩個音節:“現在?”
然而沒有回答,這一回,他沒有再等待,幾乎是在他的話音剛落之時,已經掛了電話。
嘟嘟的忙音終於傳來。
我保持著握的動作,不知該做何好。
窗外,依舊是那黃黃的朦朧的月色。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最終決定去看看他。
他好不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出門,下電梯,走出小區,很幸運的在第一時間打到出租車。當我坐上車的那一霎那,我居然有種輕鬆甚至愉悅的感覺。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和顧傾硯那瘋子在一起久了,我也變得不正常起來。
到了顧傾硯的公寓,我剛要按門鈴,門卻無聲開了,我嚇了一跳,卻不是因為門出其不意的開了,而是,門內的顧傾硯,簡直如同鬼魅。
他瘦了很多,麵色蒼白得可怕,顴骨突出著,嘴唇一點顏色也無。
“病了?”我問,毋寧說這是一個問句,不如說這是一個肯定句。
他沒說話,轉身走到餐桌旁,低頭吃著什麽。
一股濃濃的方便麵的味道。
我走過去,眉微微皺著,問:“你怎麽吃這個?”
也是,呼風喚雨,要什麽有什麽的顧傾硯,居然會吃這個。
他不吭聲。
“這個沒營養。”我聲音幹巴巴的,其實我現在來,又碰到這個場麵,著實是尷尬的,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都輪不到我來關心他。
“填飽肚子就可以了。”他淡淡應著。
我咬咬唇,不知如何作答。
他草草吃了幾口,便起身離開餐桌,一邊走一邊摸出一根煙,點上,貪婪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個濃濃的煙圈,說:“你看也看了,可以走了。”
“你到底怎麽了?”我沒理會他的逐客令。
“沒什麽。”他說。
“可是,你的狀態很差,而且,瘦得利害。”
“胃不舒服,吃不下東西,當然瘦了。”
我不語,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一直知道他的胃不好,家裏經常備著各種胃藥,但是,再不好,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幾乎沒個人形。
他見我不說話,也懶得理我,自顧自抽煙,抽完一根,再抽一根,仿佛沒完沒了。
“既然胃不舒服,就更應該吃點養胃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隨便吃幾口方便麵應付。”我硬著頭皮把這些話說出口。或許,這樣的話,輪不到我來說,畢竟,我們之間,除了那"chi luo"裸的交易,並沒有太多其他。
他斜著眼睛覷了我一眼,嘴角一牽,臉上浮現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怎麽,資鳳臨不在身邊,你的聖母情懷轉移到我這裏來了?不過,遺憾得很,霍縵殊,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不領情,你走吧。”
我臉上一熱,我此番來本就有點莫名其妙,又被他這樣三番兩次下逐客令,自是呆不住了。
“你要不願聽,就當我沒說。不過,身體是自己的,不管如何,還是要愛惜才好。”我嗓音發澀,擠出這幾句話,轉身便走。
他繼續抽煙。
我走到門口,鬼使神差的停住,回頭看他。
我的視線,迎上了他的視線。
他亦抬眸看我。
我們就這樣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隔著不到幾米的距離,無聲的對視。
簡直詭異。
終於,他重重歎息一聲,摁滅煙頭,站起身,向我走來,雙臂一張,把我抱到懷裏。
“縵殊,不要再和我鬧了。”他說,低低的沉沉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祈求,還有說不出是悲傷還是滿足的溫柔。
我心頭一酸,淚沒有任何征兆的盈滿眼眶。
我這是怎麽了?我不過是因為聽無嗔說他不好得很,所以來看看他,可是,當他擁我入懷的時候,我怎麽覺得這個懷抱,竟是我渴望已久的。
有種類似幸福的情懷。
這段時間裏一直漂浮的心,因為這個荒唐的擁抱,竟漸漸落了地,變得踏實起來。
我真是瘋了,肯定瘋了。
我們在門口擁抱了很久,彼此都沒說話,一直到我覺得整個身子因為這個姿勢都有點僵硬了,我才情不自禁推了一下他。
他鬆開我,低頭在我額頭印上一吻,牽了我的手,朝臥室走去。
我乖順的跟著他走。
我不去想我此舉意味著什麽。明明是迫不及待的要和他分開,明明希望是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卻再一次回來,回到他的身邊,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僅僅因為我擔心他嗎?
我不去想。
我怕那個答案,是我不能承受的。
就這樣不清不楚的糾纏在一起吧,如果這注定是老天爺安排的一段孽緣,就讓我們彼此,糾纏到緣盡的那一天,哪怕遍體鱗傷。
因為我實在是,實在是沒有勇氣再聽他說一句:“縵殊,不要再和我鬧了。”
那樣的一種悲傷的溫柔。
這一夜,我和顧傾硯難得的什麽也沒做,隻是相擁而眠,而且幾乎沒有任何言語上的交流。不過,這或許已經夠了,當我們十指交纏,當我們汲取彼此的溫暖,這便已經夠了。
天亮的時候,我的生物鍾依舊發揮著作用,在平時的那個時間點醒來。我睜開眼,厚重的窗簾阻擋了明亮的光線,屋裏暗沉沉的,我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
顧傾硯已經不在身邊。
我側耳傾聽一下,洗手間沒有任何聲音,難道他又上班去了?這個工作狂,已經瘦成那樣了,還半夜回來,天亮出門。
我滑下床,赤腳走過厚厚的地毯,出了房門,來到客廳。
客廳像臥室一樣,也是暗沉沉的。
我的視線在客廳環視一圈,最後停留在沙發上。
沙發上窩著一個人影,四肢蜷縮著,保持著一種奇異的姿勢。
“傾硯?”我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那個人影動了動,隨後一個平平的聲音響起:“起來了?”
“嗯。”我應一聲,快步走向他。
他抬頭給我一個微笑。
他大概是想笑得溫雅好看的,然而我卻被驚得後退一步。
我驚的不是他的笑,而是他的臉色。
他的臉色此時不是蒼白,而是一種青灰,上麵還有淋漓的汗。
“你到底怎麽了?”我驚疑不定。
“沒什麽?”他坐直了,笑容擴大了,露出雪白的牙齒,輕描淡寫的說,“我有點胃痛。”
“僅僅是胃痛?”我不相信。
“當然。”
我坐到他旁邊,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涼的,保持著一種神經質的彎曲狀態。
這個模樣,哪像是簡單的胃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