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我恨不得你死
字數:5535 加入書籤
我在那空空的床前站了一會,尋不到答案,資鳳臨醉酒後的瘋話,就像一個有著極大吸引力的漩渦,讓我的思維不由自主就往那裏靠去。
我為什麽要選擇回來?我為什麽還要和他在一起?
哪怕是以這樣怪異的方式相處。
客廳裏有輕微的響聲。
我走出臥室,來到客廳。
顧傾硯正在清理沙發上的東西,那是幾本書,我前兩天從他書架上抽下來,躺在沙發那翻看了的。但事後,也不知是忘了,還是處於一種什麽心理,我沒把書再放回原處。
“你今晚打算睡這?”我問。
“這是你要管的範疇嗎?”他冷冷的反問。
我咬一下唇,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鳩占鵲巢的成語。
“如果我打攪了你,我可以馬上離開。”我說。
他回頭瞟我一眼,聲氣似乎柔和了一點:“不用,你睡你的就好。”
然而話音未落,他的眼睛忽的眯起,原本平靜的眼眸射出駭人的光,他轉過身,幾步走到我的麵前,一把扯開我的睡袍,露出半邊肩膀。
我以為他想要做點什麽,心慌的退後一步。
哪知他卻隻是死死的盯著我那片裸露出來的肌膚。
“霍縵殊,你是來向我示威的嗎?”他狠狠的,幾乎是咬著牙問。
就像要爆發的火山一樣壓抑著的憤怒。
我似乎意識到什麽,便也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去,雪白的肌膚上,有一處又一處淺粉的印子,毫無疑問,那是一個個吻痕。然而這吻痕很淡,若不是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何至於他隔了這麽遠,不過一瞟,便察覺到異常。
我連忙去扯睡袍,想要遮住這些吻痕。
然而睡袍是低胸的,還是有些印子遮不住。
“你真是要挑戰我最後的底線啊。”他唇角一彎,勾出一抹笑,然而我知道,這是他憤怒到了極致。
“不,傾硯,你誤會了。”我想要解釋。
“誤會?難道這些痕跡,不是男人留給你的?霍縵殊,我倒是想不到,你會這樣**,我不要你,你就去找其他男人。”
“不是這樣……”
“說,他是誰?”他扣住我的下巴,下手極重,我覺得我的下頜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你放開我。”我疼得吸了口冷氣。
“是段煜成?還是資鳳臨?”手下更加用勁。
“痛……”這個暴力狂。我心裏忽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恨,我怎麽會愛上這樣的男人?就因為他對我有過那麽一點點憐惜?就因為那短暫如煙花的溫暖片段?就因為在我最絕望的時刻,他亦陪在了我的身邊?真是荒謬!難道他更多的不是對我如此時這樣的狠厲?難道他不是一再在精神上身體上對我進行淩虐?難道我的絕望與幻滅,不都是他帶給我的?
我怎麽會愛上他?
他是一匹吃人的狼,難道因為他沒有把我吃得渣都不剩,我就要對他有所感恩?
霍縵殊,你昏頭了啊。
“你還知道痛?”顧傾硯嘴上這樣說著,可到底鬆了手,他一把將我推開,我的小腿磕到茶幾上,又是生疼。
“我恨不得你死。”我忽然生出一種無與倫比的憤怒,隨手抓起一本他剛放到茶幾上的書,就朝他扔去。
他頭一偏,躲了開來。
我又抓起一本,繼續朝他扔。
這次他沒躲,書扔到他的手臂上。
我再扔,他依舊沒躲。
書扔完了,可我還不解恨,我的情緒似乎已經崩潰,我看到旁邊的煙灰缸,想都沒想又扔了出去。
那昂貴的紫砂煙灰缸砸到他的肩膀,跌落到地,摔了個粉碎。
可我完全收不住,我環視屋內,看到插著已經開始凋謝的百合的花瓶,也一把操起,朝他飛了過去。
花瓶砸到了他的額頭。
我好像看慢鏡頭一樣,看到他的額上有紅色的血珠冒出來,冒出來,然後往下流,流,流成蜿蜒的一條。
我忘了再去尋找新的可丟的東西,怔怔的看著他。
“你為什麽不躲?”我聲音幹澀,好像不是從我自己的喉嚨裏發出。
“你不是恨不得我死?”他聲音平板,麵色平靜,好像一個完全置身事外的觀眾,然而,我還是從他的眼眸裏,看到深切的哀傷,那是心如死灰。
“我,我隻是……”我發聲愈加困難。
“其實,你真要我死,我也成全你。有時,我真覺得自己活膩了。”他一臉厭棄,這個表情,這個聲調,恍若很多年前,他說:“縵殊,廚房裏有刀。”
生無可戀的顧傾硯,從某種意義上講,和我是何其像也。
我惶惶的站著,終還是走到他的麵前,伸手去摸他額頭上的傷,微微的血腥味,還有血液特有的黏稠感。
“你為什麽不躲?如果再過來一點,你會瞎的。”我那種瘋狂的憤怒已經像潮水一樣退去,心裏湧起陣陣悔意,還有疼惜。
“瞎了也好。”他像在說別人。
“對不起。”我道著歉。
他不說話,垂眸,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巨大的悲傷氣息。
“我給你包紮一下。”我腳下移動,去拿醫藥包。
“你走吧。”他的聲音聽起來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傾硯……”
“走吧,去找你的他,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再也不要出現在這個房間。否則,我們兩個,總有一天,不是你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你。”
“我……”我心口一窒,折回身,重又走到他麵前,“我雖然恨不得你死,可我更恨我自己,明明我最深的痛苦都是你帶給我的,可我卻依然……卻依然留在這裏,留在你的身邊。”
“你不是為了資鳳臨?你不是怕我動段煜成?反正你已經超脫,不在乎這副肉身,所以拿它一次又一次來做交易。隻是我傻,我依舊在乎。你都不在乎,可我卻在乎,是不是很可笑?霍縵殊,我對你的情感,在你眼裏,是分文不值。你為了資家兄弟,隨意將它踐踏。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我有多恨你,多恨你,我在心裏,真是恨不得將你淩遲處死啊。可實際上呢,實際上,我卻動你一根手指頭,都覺心疼。”顧傾硯欺近我,臉上帶血,聲音也像帶血。
我本能的後退一步,本能的辯解:“我沒有為了資家兄弟,踐踏你的情感。”
“沒有嗎?那這是什麽?”他指著那吻痕,“你帶著他們留給你的痕跡,睡到我的床上,你把我顧傾硯當什麽了?你是不是想說,你是人盡可夫的**,而我,不過是你的一個恩客?是不是這樣?”
顧傾硯那灰敗的求死的心應該已經消散了,因為他已經恢複了那刻薄惡毒的行徑。那樣的刻薄惡毒,是鮮活的,有生命的。它是一把鋒利靈巧的小刀,能把我的自尊一點點淩遲。
人盡可夫的**嗎?
不!
我痛苦的搖著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要解釋,對這樣一個出口傷人的魔鬼,我為什麽要解釋?可我還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傾硯,這幾年來,我除了和你,我再沒和其他男人有過那種關係。哪怕是段煜成,我們都不曾有過,更別提資鳳臨。我身上的這些痕跡,是今天晚上,我想知道資鳳臨究竟瞞了我什麽,所以我不停讓他喝酒,終於把他灌醉。可結果呢,他酒醉發瘋,完全失態,這才……不過,也僅是你看到的這些,並沒有你想得那麽不堪。可我已覺得無法麵對他,所以我跑了出來,不知不覺來到你這裏,我以為你不在家。我若知道你在家,我無論如何,不會進來。”
“你以為我會信?”顧傾硯哼了一聲,“你以為,這些日子,你在我麵前,耍盡心機,我會看不出來?”
“你可以不信。”我悲涼的笑。我們之間,何曾有過信任?我們有的,是防範,是憎惡,是算計,是仇恨。也不知為什麽,我們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恨。就算是一場交易,可各取所需之後,是不是也不應該再恨?
“我當然不信。”他臉上又浮現那慣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霍縵殊,別忘了,你是我**出來的,你的每一招每一式,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在我麵前,和透明人並無兩樣。我之所以由著你耍這些花招,不過是我無聊。”
“我在你麵前,真和透明人一樣?”我問。
“不然呢?”
“你真能把我看個清清楚楚?”我盯著他的眼眸,再問。
顧傾硯眉心微皺,似在思考我這兩個問題背後的含義。
我飄忽一笑,幽幽地說:“資鳳臨說,我愛上你了。既然我是透明人你看個清清楚楚,那你告訴我,顧傾硯,我是不是真的愛上你了?”
顧傾硯臉頰肌肉跳了跳,他先是震驚,繼而有種古怪的痛苦,很快,那痛苦又消失了,換成嘲弄,然而嘲弄也沒持續多久,不屑和鄙夷取代了他,他的眼神,像凝結成了有形的物體,有種不可一世的淩厲,他看著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冷冷的說:“很好,霍縵殊,你的身體無法讓我沉淪,你現在,開始出賣你的感情了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