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誰願意失去自己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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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他來,我就會走,是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分明是肯定的,否則,我又何以他一說自己是資鳳翔,我就朝他飛跑而去。哪怕有那麽強烈的恨,可是,如果愛已經沒了,又哪來的恨?
我已經願意跟他走了啊。我隻要他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就會跟他走的啊。我們童年相識,少年相戀,青年相知,我對他的感情之深重,能讓我原諒他所犯下的任何的錯,隻要他說他是資鳳翔。
可為什麽,我已經把姿態放得這麽低,他還會拋下我?我為什麽會在顧傾硯這裏?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再問向顧傾硯。
“你一定要一個答案?”苦澀更甚。
“我有權知道。”
“那好。”顧傾硯站起身來,“天很快就要亮了,你且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去參加一個宴會,在那裏,你應該能找到答案。”
我想問什麽宴會,可顧傾硯的臉已經冷了下來,這是他不耐的表情,我知道,若再問下去,隻怕不妙。
盡管我心裏有個這麽大的疑問,但我還是識趣的閉上眼睛。
我聽到顧傾硯很輕微的歎息,然後,腳步聲起,是他已經離開。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走出屋子,來到門前的空地上,看到無嗔正在打太極。他見我出來,也不停下,依舊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慢慢來。舉手抬足間,時間像被拉長了n倍。我看著他的身影,不免生出感概,他這樣一個人,實在是不應該來到當今這個社會。他那出塵的儀態,總讓人擔心現代浮躁的氣息會玷汙了他。
大概半個小時後,無嗔終於舞到最後,做了一個收勢,然後含笑朝我走來。
“氣色不好得很呢,還自帶黑超。”他說,自從熟了之後,我發現他儒雅的學者氣息越來越淡,整個人都變得俏皮而生動起來。
“昨晚沒睡好。”我說。
“我猜你也睡不好。我床上沒有棉絮,就一床竹席鋪在木板上。”
“嗯,苦行僧。”
“我自己倒無所謂,隻是苦了佳人。”
“傾硯呢?”我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
“回去了,昨晚就回去了。”
“回去了?”我皺了皺眉,幾欲不信。這怎麽可能,他一個人半夜裏回去,然後把我扔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
無嗔眉一挑,笑:“可不是?”
我咬咬唇,好一會兒才問:“那我怎麽辦?”
是啊,我怎麽辦?我記得昨晚,他說,他要帶我出席一個宴會,他要讓我去那裏尋找答案。
“什麽怎麽辦?”無嗔明知故問。
“傾硯說今天要帶我出席一個宴會……”
“哦,你是說,江天掌門人退隱江湖的儀式?”
“我不知道。”
“嗯,這個,傾硯他有事,下午我陪你一起去。”無嗔淡淡應著,“早餐要吃點什麽?麵條,還是其他什麽?”
然而他沒等我回答,又擅自決定了:“還是麵條吧,這個簡單。”
我其實無所謂吃什麽。
無嗔去弄早餐,我怏怏的回到房間,拿起,想要給顧傾硯打個電話,可轉念一想,有什麽好打的呢?昨晚,他那一句“隻要他來,你就會走”,簡直是帶著無盡的怨念。
那表麵的和諧,到底還是被我一聲不吭就要離開的舉動,給打碎了吧。
盡管最後,我沒有走成——是資鳳翔改變了注意,不肯帶我離開?還是他及時趕到,強行將我留下?
我不得而知。
和無嗔一起吃了早餐,上午又補了眠,然後又吃了中餐。不知是這裏遠離鬧市的緣故,還是我心神不定,我隻覺得這一天格外漫長。好不容易又熬了半個下午,這個隻有我和無嗔的屋子裏,終於有人前來。
不是顧傾硯,是他的司機。
“霍小姐,這是顧先生為您準備的東西。”司機為我捧上一個禮盒。
我打開一看,是一套真絲旗袍,黑色的底上用金色的線繡出一些奇怪的圖案,粗看有點詭異,細看又覺悲傷。
“這是?”我微微有點疑惑。
“今晚宴會的禮服,顧先生還說,霍小姐的妝容,要配了這禮服才好。”
我不由皺了眉。
不管怎麽說,讓一個妙齡女子,穿黑色禮服去出席一個宴會,總覺不合禮儀。
“我一定要穿這個?”我雖然也知道這樣問一個司機,其實是不會有答案的,但無奈心裏疑慮太重。雖然我和江天,扯不上什麽關係,但到底,我和江博宇,曾經也算是知己一場,如今一襲黑色而去,是不是有點砸場子的嫌疑?
砸場子?
我腦裏忽然有靈光閃過。
既然資鳳翔和江藍已經訂婚,江博宇又完全無意江天,那江父退下,是不是意味著資鳳翔會上位?
難怪?
這個顧傾硯,他說要我去那裏尋找一個答案,而且,還特意為我準備這樣一套肅穆悲傷的禮服,是要讓資鳳翔做一個抉擇:是要江天,還是要女人?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吧?
我手掌感受著絲綢的光滑質感,是重續前緣,還是徹底決裂,就在下一刻了吧。
這個下午剩下的時光,我都在化妝,反反複複擦了塗,塗了擦,卻總覺不好。和這黑色旗袍相配的,會是個什麽妝容,是不是應該是個分手妝?雙眸一斂,自有淚珠滾落;雙唇一彎,卻是哀傷無限。
我若楚楚可憐,資鳳翔的抉擇,就應該更加艱難吧?
可有什麽用呢?
他心中若是有我,哪怕我是笑著,他亦會牽我的手;他心中若是無我,再多無望悲傷,他亦會棄我而去。
他其實已經棄我而去了啊。
昨晚,我明明就在他的懷裏,他若是決意留我,顧傾硯又如何能帶走我?
真是傻。
可我卻還想著再到他的麵前,再讓他選擇一次。
搗騰了很久,日頭偏西,黃昏來臨,無嗔終於撐不住了,走進來問:“縵殊,你還沒弄好嗎?”
我把唇上鮮豔的唇膏擦幹淨,又重新洗了臉,說:“好了。”
“這就好了?”他是不信。
“嗯。”我點頭。
他圍著我轉了一圈,忽然笑道:“是了,最好的妝容便是無妝,你這樣子,臉色蒼白,眼圈烏黑,唇角下垂,配上你這黑色旗袍,便是活生生的控訴。不過話說回來,傾硯說要你去,你還真去?”
“為什麽不去?他說,我在那裏,能找到我要的答案。”
“答案?”無嗔嗤之以鼻,“答案不早在你心中了?”
“總要親眼看到,才會死心。”
“你難道沒有親眼看到。資鳳翔訂婚,難道你沒去參加?”
“那時,他說他是段煜成。”
“哈。”無嗔揚起一串笑,“他說他是段煜成,他就是段煜成?縵殊啊縵殊,你要自欺欺人到幾時?我告訴你,昨晚……”
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住:“罷了,罷了,你和傾硯,你們兩個,腦子都是壞掉了的。放著好好的鸞鳳和鳴的日子不過,一個騙自己,另一個也騙自己。你們這叫天作孽猶可贖,自作孽不可活。隻是可憐了我,白白為你們殺了那麽多雞。早知道是這個結局,我衣袖一甩,自過我逍遙快活的日子去,才懶得摻合。”
“昨晚究竟都發生了什麽?”我真恨無嗔也把那個答案吞回肚子裏。
“發生了什麽?傾硯不說,我可不敢越俎代庖。你啊,還是今晚,自己去尋答案吧。不過我可得提醒你,有的事,越是執著,越是會帶來更多傷害。”無嗔感歎著走出房間。
天完全黑透的時候,我們重又回到深圳的中心——這個霓虹閃爍,快樂悲傷都藏在那五彩的光後的城市。
在經過一個服裝店前,我叫無嗔停車。
“我去買點東西。”我說。
無嗔了然的笑笑。
他和顧傾硯一樣,都是過份聰明的人。隻不過,顧傾硯的聰明,帶有很強烈的侵略色彩,一旦需要,他就會找出對方人性裏的卑劣因子,然後步步相誘,讓人把那醜陋肮髒自動呈現出來,他則在旁看戲;而無嗔,他的聰明,則是溫和的,哪怕洞察你內心的真正想法,他也隻是含笑不語,作壁上觀。當然,偶爾他也有例外的,比如在麵對我和顧傾硯的糾葛時。用他的話說,你們兩個,腦子都是壞掉了的——那是他實在看不過眼了吧。
我下車走進服裝店,視線在衣架上快速一掃,挑了一套煙灰長裙,換下身上的那件黑色旗袍。 /~半♣浮*生:.*?@++
我還是不習慣於讓自己成為這個宴會的中心。
我還是不習慣於用這樣一種顏色,出現在那個曾經深愛的人麵前。
他說他是資鳳翔,可我,無論如何,都不忍去傷擁有這三個字的男人。
如果這是最後的決裂,那就讓我用最後的哀傷,來成全他蓬勃的野心!
女人啊,總是要把自己傷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才肯最後放手!否則,她會為自己尋找一個又一個勉為其難的理由,去追尋,去原諒,甚至,去乞求。
隻因為,在女人的世界裏,她愛的男人,就是她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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