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別怕,縵殊,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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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聲音還在這夜的寂靜裏渺渺的飄蕩著。既然已經說了個開頭,那就繼續說下去吧。我一度想做個懦夫,不去麵對這一段感情。但顧傾硯卻依舊不肯放過我,那麽,就讓我們一起痛苦,一起無法解脫。傷人總會傷己,顧傾硯,在這一場算計裏,不管是你、我、還是資鳳翔,我們都是輸家。

    “顧傾硯,你可會料到,你導演的一出好戲,最後結局未能如你所願,卻不是因為你的劇本不好,也不是因為我的演技不夠,而是因為我愛你——哪怕我不敢承認不敢麵對,我卻是真真確確的愛上了你。所以,我的行動,才會出現偏差。我並沒有那麽強烈的想要衝到資鳳翔麵前去質問他,我亦沒有想著要報複他揭穿他,我隻是想避開,遠遠的避開……可是,顧傾硯,也請你去想想,資鳳翔在那樣一個場合看到我,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態?絕望、悲傷、不甘、或許,還有無法言喻的嫉恨。因為在前一個晚上,他明明白白向我表露他的身份的時候,我卻不肯跟他離開。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他遠比你要了解我。他知道我的遲疑,已經是一種背叛。我們曾經許下愛的誓言,這一生一世,不管發生什麽,心裏隻有彼此。可結果呢,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我在他離去的日子,卻愛上了另一個男人,而且還是絕對不應該愛上的男人。他那麽驕傲,那麽自信,他哪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所以,他才會在那樣一個場合,找了一個機會,讓他的人把我帶到他的身邊。他對我用強,他在賭,賭我們一旦肉體結合在一起,愛情遲早也會回來。可是,他不知道,女人的心,一旦變了,卻是永遠變了。在他進入我身體的刹那,我悲痛欲絕。我痛的,固然是我們的情誼因為他的此舉,連渣都不剩了,但更多的,卻是我知道,我和你,也再無可能。哪怕是繼續那和美的假象,也再無可能。因為我知道,你才是那個始作俑者,你才是!”

    是的,是他,是他,都是他。如果他不這麽變態,如果他沒有那麽強烈的報複心和摧毀的欲望,我們,又怎麽會走到今天這種無法回頭的地步?

    顧傾硯看著我,眼神先還是冰冷的,嘲弄的,可漸漸的,變得恐慌又哀傷,還無比沉重,他緩緩的,緩緩的蹲下來,單膝跪在我麵前,他伸手要來揩我臉上的淚,可在他的手剛落到我臉上的時候,我幾乎是用了平生力氣,狠狠的揮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他沒有避開,我聽到清脆的一聲響,他原本血色褪盡的臉上,現出五個紅紅的手指印。

    我沒想到自己會得逞,有點懵。

    他靜靜的看著我。

    “你為什麽不躲?”

    “如果這樣會讓你好受一點,我為什麽要躲?”

    “你為什麽不躲?”我重複著,淚更加洶湧的無聲的流。

    他沒出聲,再次伸出手,來揩我臉上的淚。

    這一次,我沒有拒絕,我撲到他的懷裏,摟著他的脖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就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重又回到親人的身邊。那樣委屈而又傷心的哭,卻又帶著一種踏實的心安。

    顧傾硯伸出另一隻手,把我緊緊懷著,他的唇移到我的耳邊,聲音輕柔如水:“縵殊……”

    我隻是歇斯底裏的哭著。這一天裏,我一個人茫茫的遊蕩,那麽害怕,那麽恐慌,那麽無望,我以為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讓我依靠的人,就連資鳳臨,亦不能。可是,現在,又有人,願意來到我的身邊,抱著我,給我溫暖。

    我是這麽的恨他。

    可是,如果我不愛他,我為什麽會這麽的恨他。

    在世上,我們最苛求的人,往往是我們在心裏看得最重的人。

    顧傾硯,我恨死你!

    我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一直到我再沒力氣發出一點聲音,我才哽咽著,情緒略略平複下來。

    顧傾硯溫熱的手掌,把我臉上的淚揩盡。

    “要不要去洗個澡?”他看我不再哭了,溫聲問。

    我搖搖頭,過了一會,又點點頭。

    我哭得太用力,又是汗又是淚,身上其實黏糊得難受,顧傾硯最愛幹淨,我這個樣子,他大概有點無法接受。

    “我去給你放水。”他微微笑著。

    “我自己去。”我聲音有點沙啞。

    “我來。”他牽了我的手,向浴室走去。

    其實是淋浴,無所謂誰放水。

    我進去洗澡,洗頭。

    因為這一場大哭,似乎排空了很多東西,我好像不那麽難過了,隻是,整個人卻空空的,飄得很。

    洗澡洗了很長時間,過一會兒,顧傾硯就會在外麵叫一下我的名字,他大概擔心我,怕我昏過去,或者發生其他什麽意外。

    洗完澡,穿好衣服,準備對著鏡子吹頭發。

    鏡子裏的女人,哪怕是在這樣氤氳的熱氣裏,臉上也沒有一點紅暈,白的臉,白的唇,黑的發,黑的眸,看起來像個不真實的瓷人,仿佛碰一下就會碎了似的。

    我有一下沒一下的吹著發,原來漂浮的思緒,漸漸聚攏了來。我開始思考:等下出去,要怎麽麵對顧傾硯呢?剛才情緒那樣失控,那樣抱著他瘋狂的大哭,他會怎麽想?罵了他,也打了他,還說恨他恨得要死,他會怎麽想?告訴他我肚子裏有資鳳翔的孩子,他會怎麽想?

    ……

    腦子裏嗡嗡嗡嗡的,吵得就像這吹風機。

    哦,還有門上。

    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似乎,外麵,一直有人在敲門。

    “縵殊,縵殊……”一聲比一聲急切。

    顧傾硯。

    我放下吹風,打開門。

    “你沒事吧,洗好了嗎?”他目光裏的關切,讓我有幾分恍惚。

    “沒事,我剛才在吹頭發,沒聽到。”我笑笑,心裏莫名痛了一下。或許,我不應該那麽激動,不應該告訴他肚裏孩子的存在。如果這樣,我們是不是就還可以自欺欺人的忘記資鳳翔對我的所作所為,繼續之前那溫情時光?

    想哪去了?

    怎麽可能?

    我輕輕甩一下頭發,走出浴室。

    顧傾硯手朝我伸過來,和我十指相扣。

    眼底發酸,似乎又想流淚。

    我微微低頭,深深吸一口氣,不要讓自己再生出無妄的幻想。

    走到廳裏,顧傾硯端了一杯溫水給我,說:“先喝點水。”

    我說:“好。”

    喝了水,他又說:“我看你虛弱得很,大概是沒有吃東西。我叫了餐,很快就會送過來。”

    “我不想吃。”

    “是粥,燕窩雞粥,你一定要吃點,你這狀態,再不吃東西,撐不下去的。”

    我還是搖頭。

    “不要任性。”他抿了抿薄唇,目光投到他處,“我知道,你現在可能胃口不好,不過,終還是要吃點東西才行。”

    我指尖微微顫了一下,額,有些東西,一旦知曉,無論如何,都是要麵對的吧。隻是,卻是一件這樣的事,叫人情何以堪。

    空氣似乎都遲滯了,有種尷尬的安靜。

    好在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是誰,來得正好。

    顧傾硯似乎鬆了口氣,他目光看向我,說:“應該是粥到了,我去開門。”

    可不是粥到了。

    顧傾硯把粥提進屋,揭開蓋子,一股濃香撲鼻而來,我胃裏一陣翻滾,條件反射的朝衛生間跑去。

    又是一陣幾乎要把內髒都嘔出來的幹嘔。

    等我終於嘔得再也嘔不出任何一點東西時,我抬起頭,伸手去拿水杯,打算漱口。然而眼角餘光,卻看到顧傾硯正倚著門框,他直直的看著我,那樣的眼神,那樣悲涼而又淒清的眼神,幾乎讓人心碎。

    我手停在空中,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顧傾硯見我這樣,似乎回過神來,嘴角一動,扯出一個安慰的笑:“好點了嗎?”

    我用手捂著臉,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

    我為什麽要告訴他?

    我告訴他,除了那一閃即逝的報複的快感,剩下的,不過是多一份傷痛,多一份沉重,多一份追悔莫及。

    那樣的傷痛,是讓人無法承受之重。

    顧傾硯見我如此,走到我麵前,無言的抱住了我。

    我們緊緊相擁,我嘴咬著他的衣服,不讓自己情緒再次失控,他的手一直在我背上撫摸,所到之處,傳來一股溫熱,隻是,溫熱過去,卻是一種刺骨的寒。

    因為暖過,所以會更冷。

    我身子微微顫栗。

    “別怕,縵殊,有我。”顧傾硯感覺到我的顫栗,沉沉出聲。他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質感,堅定的,卻又是溫柔的。

    我終於還是沒忍住,眼淚又如斷閘的水,傾瀉而出。

    為什麽我會有這麽多淚?

    或許,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均衡的,有那麽多歡樂,就有那麽多悲傷,有那麽多笑聲,就有那麽多眼淚。

    曾經,我在那個男孩的嗬護下,笑靨如花。

    而現在,我卻在這個男人的懷抱裏,淚如雨下。

    隻是,以後呢,以後,我是不是就一個人,悲喜不再,波瀾不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