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想要的不是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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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冷。
夜很涼。
空氣很靜。
顧傾硯沒有說話,也沒有去看我發的信息,他就靜靜的站在我的麵前,看著我,不言不語。
真是壓抑。
我再次深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他,唇邊浮起一個淡漠的笑:“如果顧先生沒有其他事,那縵殊失陪了。”
依舊沒有回答。
我也不想再理會他,再呆下去,我不知道我會怎麽做。是撲進他的懷裏,哭訴自己的思念?還是咬牙切齒,想要把他撕碎?不管哪一種情況,隻會讓他更不屑吧。一個人不愛另一個人,不管對方做什麽,總是不對的。
我移步離開。
才走幾步,手腕處傳來冰涼的觸感,是顧傾硯鬼魅一樣跟上,抓住了我的手。
“放開!”我冷著聲。
顧傾硯沉默著。
“放開!”我終於沒能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幾乎是歇斯底裏的朝他吼。
他緩緩的搖頭,臉色蒼白,薄唇抿成一線。
“顧傾硯,你以為你是誰?”我用力一甩,沒甩掉。
“縵殊……”他終於開口,卻隻是再喚一聲我的名字。
“不要叫我。”我再用力一甩,這回甩掉了,我後退幾步,聲音尖利而悲嗆,“我不是她,不要這樣叫我!”
他喉結蠕動,眸微微一閉,臉上是無盡的痛苦的神色。
很痛苦吧,顧傾硯,你的她死了,把我當做影子,很痛苦吧?可是,你還不知道,我比你更痛苦,更痛苦。
我沒再看他,拔腿就朝電梯那裏跑去。
電梯一按就開,我衝進去,忘了按關的按鈕,也忘了按樓層,而是頹然的靠著冰冷的金屬壁,雙手蒙臉,發出一聲悲鳴。
我還是沒忍住。
我為什麽要這麽失態?讓他看笑話嗎?我應該雲淡風輕,我應該笑靨如花,我應該滿不在乎,我應該……
他以為他是誰?
我為什麽要這麽失態?
他是我的誰?
霍縵殊,堅強一點,資鳳翔的背棄都沒能把你擊垮,更何況是他?你和他,細細想來,又有些什麽?能有些什麽?
淚從我的指縫裏流了出來。
有沉沉的一聲歎息。
我悚然一驚。
指縫微張,一張臉,幾乎近在咫尺。
我本能的要後退,可是,哪還能退。
又是一聲歎息。
顧傾硯伸出手,把我擁在懷裏。
“對不起。”低低的三個字,帶著薄薄的酒氣和暖氣,像是一聲囈語。
我竟忘了要推開他。
“對不起。”又是這三個字,似含了千言萬語,又含了無限憐惜。
我身子本能的往後縮了縮。
他卻把我抱得更緊,冷的手,冷的胸膛,除了嘴裏的那口氣,我感覺不到一絲暖。
“我好想你,縵殊,我的女人。”
我身子不自覺抖了一下,我現在對“縵殊”兩個字,幾乎有著一種本能的厭惡,它曾是爺爺年輕時愛過的女人的名字,我一度為擁有這個名字感到歡喜——它是爺爺最深的惦念。可現在,此時此刻,我隻願我從來就沒有這個名字,我從來就不叫縵殊。
“我不是她!”我一字一字,聲音冷凝成冰。
“對不起。”他似乎以為隻要反反複複說對不起,就能把過去對我的傷害一筆勾銷。
就因為一個相同的名字,他都對我做了什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她?”我問。
他不做聲。
“在資鳳翔告訴我之前,你就已經知道?”
還是不做聲。
“或者,要比這早,早一年、兩年,還是,更多……甚至,早在淑媛的那次見麵,你就已經知道,我不是她?”是啊,或許,早在淑媛的那次見麵,他就已經知道了我不是她,所以才對我百般淩辱,因為我不過是一個影子,是他能透過我看到過去那段回憶的一個影子。他要我的這個名字,可是,卻不是我的這個人。所以,他才會那樣對我,瘋狂的索取,卻無半點憐惜。他對我有著那樣蓬勃的恨意,而我,卻從來不知他那所謂的恨意從何而來。我惶惶然惴惴然,承受著他變幻莫測的態度,時好時壞,上一秒還溫情脈脈,下一秒,卻恨不得我死。
他可能真想我死吧。或許,更確切的說,是我能代替他的她去死。隻是,就算我死了,他的她,怕也不能起死回生。
到時,他怕就是連擁有一個相同名字的載體,都失去了吧。
所以,他才會那樣矛盾著。正如他所說,他明明應該恨我恨得要死,卻偏偏愛我愛得發瘋。可憐我當初,卻完全沒明白他話裏的含義。我以為他是真的愛上了我,愛上一個和他以金錢的名義進行交易的女人,所以心裏有無法言說的恨,我不知道,他其實不是愛上了我,而是愛上了我的名字,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愛上,在他的香雪世界裏。
隻是,既然如此,卻又為何,還要說,我欠他一個承諾。他自己自欺欺人也就罷了,卻還要把我,也誑進那樣一段不屬於我的過往,究竟意欲何為?他難道以為,他這個腦科天才,真有通天之能,一把神刀,不僅讓人的生命由死向生,還能讓人的記憶由無到有?
我忽然機伶伶的打了寒顫。天本來就冷,此時,我更有一種掉入冰窟的恐懼。
我從來沒有仔細去想過這個問題。
我記起顧傾硯的那一撂撂藏書,有一段時間,具體是什麽時候呢?是在我們分開將近一年的時候,他一直在看一些顛覆三觀的書,靈魂磁場、轉世、多重人格,不,不隻是看,而是研究,因為那些書裏,他都密密麻麻做了筆記。我當時隻覺奇怪,也問過他,他卻不肯回答。我多少識趣,之後便也不再去問。
而今看來,卻未必無關。
我又隱約記起,有一回,是在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又失去後,我痛不欲生,他安慰我,他認識一個心理學界的泰鬥,有抹去人類某些痛苦記憶的本領,如果我覺得無法承受,可以考慮嚐試。我當時是拒絕了,他後來也沒提起。所以我也從來沒把這事放到心上。現在回想起來,或許,那一次,他就已經不是簡單的安慰,而是一種試探。
他是要把我,變成那個一直活在他心裏的縵殊嗎?
多麽可怕!
不,顧傾硯雖然變態,但絕不至於這樣喪心病狂。
我猛的用力推了他一把,仿佛他這個人,是一條毒蛇,涼颼颼的,吐著芯子,讓人恐懼至極。
他可不就是一條毒蛇?
對,他從來就是一條毒蛇!
顧傾硯猝不及防,竟一下被我推開了,他身子一晃,後退一步。
我看著他,他亦看著我。
空氣不再流動,我覺得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傾硯,求求你放過我。”我低低哀求。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快樂多過痛苦,恐懼多過安寧。哪怕相思入骨,也好過這樣讓人幾欲發瘋的猜疑。
我從來就不了解他,除了他的名字,他的職業,我再也不知他的其他。不,甚至,他的職業,我也隻知道那醫生的光環,其他的,照樣未知。他和什麽人交往?他在商界有什麽樣的成就?他在哪裏讀書?哪裏長大?他母親是誰?他為什麽有那麽多恨?他處心積慮的籌謀著什麽?我通通不知,通通不知!
一個神秘到可怕的顧傾硯。
可我卻還去如此想他。
難道,我們還要再度和好,隻為那肉體的歡娛?
不,霍縵殊,你絕不能這樣。
你和顧傾硯的未來,是一條布滿荊棘的路,每前進一步,都會帶來錐心的疼!何況,即便這樣疼,這條路,也通不到他的心裏去。
你永遠隻是一個局外人,遊離在他的心門之外。
這是一個無解的悲劇。
所以,就這樣放手吧,霍縵殊,聰明一點。
有時,決絕,是一種救贖。
為他而淪陷的心,一定要得到救贖。
“不,縵殊,我們重新來過。”顧傾硯卻不肯這樣放手,他既然來了,自是抱著他的目的,又豈會就這樣離開?所以他緩緩搖頭,毫不猶豫的拒絕。隻是,他卻不知我此刻所思所想,他以為我們還會像從前一樣,隻要一個人低頭,便會來一個新的輪回——一個把那些痛苦和快樂,再演繹一遍的輪回。
“我死心了。”我說,聲音灰敗而悲涼。
“如果死心,你就不會再給我打那個電話。”顧傾硯不信。 ㊣:㊣\\、//㊣
我嗆然一笑,“那是因為,在那前,我沒有死心,但在那之後,或者,確切的說,是在這一刻,我死心了!”
“為什麽?”
“因為我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我永遠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發生了什麽,我隻能去猜測,去揣度。可是,那猜測揣度出來的答案,讓我幾乎冷汗涔涔。我無法想象,日子若這樣過下去,我會不會瘋掉?”
“我們可以像從前一樣,隻要當下的陪伴和溫暖。”
“我做不到。”我斷然拒絕。果然是這樣的,他從來沒想過要和我交心,他隻是需要當下的陪伴和溫暖。即便人不是那個人,但到底,名字還是那個名字。可是,顧傾硯,你知不知道,我即便如此孤獨,但我也有我最後的底線。如果在我沒有愛上你之前,我不在乎你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我可以隻要當下的陪伴和溫暖;如果在我沒有知道你的那個縵殊不是我時,我不用為自己不過一個替身感到悲哀,我可以隻要當下的陪伴和溫暖;甚至,如果在我沒有得知你比我更早的知曉真相,我不會去猜疑你為什麽還把我留在身邊,我可以隻要當下的陪伴和溫暖!
可是,現在,傾硯,我做不到!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想知道更多,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要的,不再是如此簡單!
涯叔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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