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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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私房菜館,它的位置,有點特殊。

    之所以說特殊,卻並不是因為它處於繁華鬧市或是偏僻小巷。相反,它所在的地方,平常得很,不過是在一個普通小區旁邊的一條巷道裏。

    隻是那個小區,對我來說,卻似乎不一般。

    那是霍縵殊住的小區。

    自從我們分開後,我有很多次,會帶朋友去那家私房菜館

    是因為那菜館,菜不平常,還是人不平常?亦或,都不是?是我的心情,有了我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期待?

    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是如此?

    那家私房菜館那裏不好停車,每次,我都會把車停到稍遠的一個商場,然後從小區前麵的林蔭道上步行而過。

    林蔭道兩旁的樹木很高,葉子密密麻麻的,遮了陽光,有種影影綽綽的昏暗。尤其是傍晚的時候,經過那裏,那種昏暗就好像有了質感一樣,讓人莫名覺得嗆然。

    其實我很少有這種做作的文藝心情。

    它毫無意義。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無病"shen yin",傷春悲秋,對我來說,簡直是個無聊的笑話。

    然而奇怪的是,我卻一次又一次,在重複這個無聊的笑話——在走過那條林蔭道的時候,有那樣一種嗆然的心情。

    比如,二月末的這天。

    本來這個飯局,我的時間是安排不過來的。有個很特殊的病例,已經進入腦死亡有一年時間,但其家人很有背景,不肯放棄,而今找到一個高位截肢的人,想要做換頭手術。所以其家人便想把他的身子裝上那個高位截肢的人的頭——這本來也無可厚非。換頭手術雖然在當今醫學界是個很神秘的話題,難度細數極大,但也不是沒有成功案例。隻是因為倫理、道德等多方麵原因,沒對公眾公開罷了——畢竟,若是能成功換頭為世人所知,還是怕某些心有叵測的人,利用這項醫學成果。

    為了這個手術,我和十多個全世界頂級的腦科專家、神經專家已經遠程開了好幾次研討會,共同製定了手術方案。而這天,便是大家走到一起,最後一次推演所有風險,敲定每一個細節,為第二天即將開展的手術做最完美的準備。

    這樣的一次會晤,是一個非常難得的切磋機會。

    因為當把手術方案談完後,我們會在接下來的會餐中交流各自行醫過程中的疑惑、心得、或者一些新的研究成果,這對我們的行醫生涯有著莫大助益,我一向十分珍惜這樣的機會。

    然而這天,我卻缺失了這次會餐。

    隻因為趙銳,約了幾個商界新銳,也擺了一個飯局。

    這個飯局的地點,便是那家私房菜館——他和我一起去過那裏兩次,對那裏的菜品,簡直讚不絕口。

    事實上,這次飯局,我完全是可以讓無嗔前往,或者另改時間的。然而不知為什麽,我竟沒有。而是鬼使神差的推了那邊的會餐,來赴這邊的飯局。

    竟還不覺得荒唐。

    竟還有種竊竊的歡喜。

    仿佛這一去,就會遇到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從那小區門前走過那麽多次,總會遇見一次吧。

    我是瘋了!

    林蔭道很暗,我的心情卻於那暗中,透出一絲亮,那是期盼的亮。像很多年前,窗外才有薄薄的晨曦,我卻隱在窗簾後麵,看窗下的那片梅林,那裏,很快就會有一個妙曼的身影,那裏,很快就會響起婉轉的歌聲。一個內心抑鬱的少年,他其實是如此向往美好。

    林蔭道的一旁,有一串串紫紅色的花朵,像一個個小小鈴鐺的花瓣,掛在柔軟的枝條上,迎風搖曳著,美麗而多情的模樣。

    我很慢很慢的從那一串串花朵旁邊經過,細碎的腳步,細碎的心思。

    有人,在不遠的地方,迎麵向我走來。

    她推著一張輪椅,微微傾著身子,微微笑著和輪椅上的人說著話。她的聲音,很輕很柔,隔著涼風、隔著空氣、隔著距離,傳到我的耳裏,就像那一串串鈴鐺樣的花朵搖曳出來的鈴聲,不真切的,卻又似乎是切切實實存在的。

    我呼吸一滯,一時竟忘了挪步。

    終於還是遇上了。

    是嗎?

    這是偶然,卻又絕不是偶然。

    前麵的女人停了下來,蹲**子,從地上揀了幾片花瓣,捧到輪椅上的男孩麵前,在陰的暗裏,她的笑容,竟有點像風光霽月。

    她很快樂吧?

    離開了我,她很快樂。

    很多年前是,現在也是。

    她的身邊,總有陪著她的人。

    一個不見了,還有另一個。

    而我,卻還像當年那個被辜負的少年一樣,傻傻的,傻傻的,自欺欺人的,把有心當無意的,來到這裏。

    隻為遇上。

    多麽滑稽,多麽好笑。

    因為自己唯一的真心,因為自己毫不值當的痛苦。

    她和他還在上演著纏綿的一幕。沒有聲音,隻有指尖的互動,眼神的對視,是不是像一副溫情的畫。我忽然想起曹雪芹在《枉凝眉》中的那一句,一個閬苑仙葩,一個美玉無瑕。我必須承認,不管是她還是他,在這林蔭道上,都有著和身邊紫紅色花朵媲美的風華。

    隻是,哪有這麽好的事呢?

    當她站起來,當她的目光投到我這邊,當她對我恍若不識,當她安靜的行走、當她淡漠的和我擦身而過,我的唇邊,不知不覺泛起了一絲冷凝的笑。

    他們可知道,那首《枉凝眉》後麵還有一句,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終是一場空罷了。

    隻要我想。

    這個世上,一個人能收獲一份安寧,不過是因為無欲無求。可誰,又能真正做到無欲無求?一旦有了機會,他們的**,自會像那氣球一樣,不可遏止的**起來。有自製力的人,會懂得適可而止;而沒有自製力的人,會直到**的氣球砰然爆炸的那一天。

    霍縵殊,我就送你一個這樣的機會。

    這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機會。

    隻是,到底是好是壞,是福是禍,誰又說得準呢?

    我實在是,與其分開了一個人患得患失,荒唐悲戚,不如在一起兩個人彼此折磨,不得解脫。

    有的人看起來很聰明,實際上卻傻,明知是一個套,卻偏要鑽進來。

    我和霍縵殊的再見,依舊是在淑媛。

    也隻能在淑媛,其他的地方,她不配。

    再度在一起,像動物一樣交合,其實我的心已經死了,我且當她,也是死了。那個少女,死在了那片梅林裏,而今,在我身下承歡的這個女人,不會比普通的歡場女子更高貴。

    他不過是我的一種需要,就像無嗔認為的一樣,是一個正常男人對女人的一種需要。

    我喜歡折磨她。

    用我能想到的方式。

    有時在床上,有時在沙發上,有時在地板上。但凡讓她覺得屈辱的姿勢,我都會用。我想,一個渾身上下,帶著我留給她印跡的女人,回到另一個男人身邊,會是什麽感覺呢?那個男人,他有沒有小狗一樣的嗅覺,能夠嗅到她身上靡靡的氣息。

    若能嗅到,會很痛苦的吧?

    就像我。

    就像我在她身上,嗅到資鳳翔的氣息一樣。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有什麽要緊呢?

    若當年,沒有我的那一筆錢,如今的她,怕已是一堆白骨。既然如此,無論我怎麽折磨她,無論我怎麽侮辱她,總不會太過份。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得,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失,凡事必有因果,隻要你去深究。

    然而我沒想到,我還是不甘心。

    不甘心她不認我,不甘心她不愛我,不甘心她把我當一個恩客,在我這裏的犧牲,是為了對另一個男人的成全。

    多像從前,我在母親麵前低聲下氣,用僅有的尊嚴,成全她對光的渴盼,對生的渴盼。

    那是我出差歸來的時候,在大西洋上,飛機遭遇一股強大的氣流,顛簸過後,也不知什麽原因,竟忽然垂直下降。短短十幾秒,竟從萬裏高空,堪堪降到蔚藍海麵。機上一片淒厲的尖叫,那樣一個時刻,是讓人連哭泣都忘了的,在大家的意識裏,隻有恐懼,對死亡的恐懼,甚至來不及悲傷。

    我也以為我要死了,同樣的恐懼,然而在那恐懼裏,卻又夾雜著強烈的不甘,不甘就這樣死了。在這個世上,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沒有做,然而最重要的一件,卻是我還沒有問,問那個女人:是已經忘了我?還是覺得無臉認我?

    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卻是我還沒有問,問那個女人:是曾經對我的情意因時間淡了?還是從來沒有過絲毫情意?

    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卻是我還沒有問,問那個女人:若我說我愛你,你可願意告訴我你亦愛我?

    是在那一刻,在麵對死亡的瞬間,我徹底明白自己的心。卻原來,所有的折磨、侮辱、嘲諷、惡毒、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愛而不得!

    愛而不得!

    不管我有多少自製,不管我有多少智慧,我必須承認,和她在一起的這許多個日日夜夜,我對她的這份感情,已完全脫離我的掌控!甚至,它已經不同於年少時對溫暖的依戀,對陪伴的眷念,對美好的留戀。它更飽滿、更複雜、更深刻、更痛苦,更讓人欲罷不能。

    這是愛嗎?

    不,這是在劫難逃!

    涯叔有話說:

    壕,終於等到你,不要假裝路過,快來給作者打賞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