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誰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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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淑媛,我回了家,霍縵殊還沒有回來。她去哪了?和江博宇在一起吧。雖然我及其不屑江博宇那樣的公子哥兒。堂堂富家子,借著愛好音樂的名義,躲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一點責任和擔當。可是,我也必須承認,他在音樂方麵,有著非凡的才華,淑媛的樂隊在他的帶領下,有了一個質的提升。何況,他本人有一副好皮囊,又儒雅溫和,想必對女人,還是有點吸引力的吧。霍縵殊會喜歡他,也是有可能的。

    他們在一起,很快活吧?

    隻是,為什麽想到這裏,我的心裏會如此酸澀,這種酸澀,甚至超過了憤怒本身。

    我在屋子裏吸著煙,一根一根。

    她還沒有回來。

    她當然不會回來。

    這裏不是她的家。

    她雖然來過這裏無數次,這裏的每個角落都有她的氣息。可是,她從來就沒有把這裏當過家,她也從來沒把我當成她的男人,我可以一遍遍把她占有,可是,她的心,卻從來沒想過要靠近。所有的溫柔、體貼、微笑,不過是曲意奉承。

    因為不愛啊!

    顧傾硯,你真可悲,為一個不愛你的女人,這樣失魂落魄。

    我抽完了最後一根煙。

    終於決定給她打電話。

    不愛又如何?隻要我不放手,她終是不敢離開。那就這樣吧,就這樣糾纏,到我厭倦為止,到我憎惡為止,到我麵對那個女人時,再也激不起一絲漣漪為止。

    電話打通,霍縵殊很快就來了。她就是個應召女郎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還是不要太看得起她。可即便我心裏這樣想,這樣輕賤著她,當她真出現在我麵前時,我還是沒控製自己的情緒,抓住她的頭發,有那麽一刹那,我想把她使命往牆上撞,直到撞死為止。

    我讓她擾亂我的心!

    可我終還是沒有這麽做,當她低低哀求的時候,我還是心軟,當她主動吻我的時候,我還是無法抗拒她的暖,我們又纏在一起,我本想給她最深的痛和折磨,可結果,我卻沉淪在她的溫柔鄉裏,不可自拔。

    那是瘋狂的一次。

    我們在一起這麽久,從來沒有一次,我感覺到自己這樣被需要,就像是來自靈魂的一種需要。當她用一種壓抑而扭曲的聲音顫栗般的"shen yin",當她的指甲扣進我的肉裏,當她模糊的喊著我的名字,當她滿臉滿臉的淚。我的心裏,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心疼。

    這是一個卸掉了麵具,露出內心裏的脆弱的霍縵殊。

    她或許,沒我想象得那麽無情,她或許,也是在乎我的。隻是,我們之間,隔了太久的光陰,我們之間,隔著一個不在人世的資鳳翔。活著的人,和死人去比在另一個人心目中的地位,總是很難比得過的。

    我或許需要等,等有一天,她終於肯麵對那一個冬天裏的梅香如海。

    然而我卻沒有等到這一天,我等來的,是一個我自己也不敢麵對的事實。雖然這個事實早就在我心裏存了影子,但我幾乎是逃避似的從來不去深想。

    她不是我的縵殊。

    是那一次,黎麗設局,她不設防的前往,喝得醉醉熏熏,在清醒著的最後一刻,讓我去接她。

    我接到了她,她一路瘋言瘋語,癡纏傻笑,跟我說了她很多小時候的事。那是她第一次和我說吧,我們兩個,肉體無數次密切貼合,但精神卻從來沒有靠近。除了那個冬天的梅林,我們對彼此,可以說是一無所知。然而我想不到的是,當有一天,她願意說,我願意聽,竟是在這樣一種氛圍下。

    隻是實在不對。

    因為那些內容。

    我還記得當時,她絮絮叨叨,沒玩沒了,我則安安靜靜,麵色如常。然而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心裏因為她的那些話,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她說她是一個棄嬰,她說她跟著爺爺一起長大,她說她最喜歡跳舞,她說資鳳翔就是她的天,她說他們一起長大,她說當她對愛情還一知半解的時候,她就愛上了那個翩翩少年。

    她說……

    如此聒噪,卻也,如此讓人震驚。

    隻因為她說:“傾硯,你知道嗎?當我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時候,我多希望能找回我的爸爸媽媽。”

    我沒有做聲,心裏開了個小小的缺口,原本就根基不穩的信念,更是搖搖欲墜。

    酒後吐真言,喝醉了的霍縵殊,也會像清醒時一樣撒謊嗎?

    如果她說的是假的,那為什麽她的哀傷那麽真?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我的縵殊,她去了哪?

    我看著眼前那個放肆的發著酒瘋的女人,她帶著我,身姿踉蹌的旋轉,時不時仰起臉,在我臉上印下一個濕蠕的吻。

    “鳳翔,我好想你。”她說。

    我身子竟微微一顫。

    一種可怕的荒唐感。

    我不記得那晚,我陪著霍縵殊,是怎樣度過那**,我的心沉沉浮浮、悲悲喜喜。一會兒想著自己可能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一會兒又想著世上哪有這樣巧的事;一會兒覺得霍縵殊句句真言,一會兒又告訴自己她是一個天生的戲子;一會兒慶幸她不是她,一會兒又揪心著要去哪裏找她……

    天將亮的時候,瘋癲了一晚的霍縵殊,終於疲了累了。她趴在地上,頭發淩亂的覆住了大半張臉,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膚色,讓人覺得她大概會在太陽的照耀下就此蒸發。

    她會蒸發嗎?

    我看著她,指尖描過她的唇,她的眼,她的鼻,溫熱的觸感,表明這一切不是一個夢。

    其實我很少做夢。

    在我心裏還存著幾分孩童的天真的時候,我是會做夢的。夢見顧老爺子,把我抱在膝上,喂我糖吃;夢見我的母親,笑容慈愛,替我擦額上的汗;甚至,夢見顧家大哥,讓我騎在他的肩膀上,飛快的跑,飛快的跑,好像會飛一樣……

    那都是我童年裏的夢吧。一個早熟的孩子,在四五歲會記事的年齡,去參加他原本應該叫爸爸的那個人的壽宴,卻隻是被一個傭人照看著,遠遠的看著別人的熱鬧。

    那些溫暖的溫情的溫軟的畫麵,是別人的幸福,是我夢裏的渴望。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做那樣的夢。

    每次都是在夢中,無聲的笑醒。然而醒來之後,卻是一團漆黑,諾大的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陪伴我的,是我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當然,還有一種絕望的無助和孤獨。

    我怕那樣的無助和孤獨。

    以至於後來,我都對睡覺有一種恐懼。

    漸漸的,我把睡覺的時間,壓縮得越來越短,短到四個小時,五個小時。在那短短的時間裏,我若還是做夢,幾乎是在入夢的那一刹那,我就會條件反射的驚醒。

    因為怕。

    夢裏越幸福,醒來就越悲涼。

    一個孩子,他已經知道,哪些是不切實際的奢望,他已經學會控製,他已經不敢再去幻想。

    然而,在那一年冬天,在那片梅林裏,那個女孩,她好聽的歌聲,好看的麵龐,她的微笑和善意,她的柔情和依戀,又一點一點,打開一個用冷酷武裝自己的少年那堅硬的心門,讓他再次做起了夢。夢裏的花香,夢裏的陪伴,夢裏的真心,夢裏的笑……

    如此美好,一個人的心,再冷再硬,他還是會向往美好!

    隻是這些年來,那夢漸漸淡了,淡得幾乎觸摸不到痕跡。直到霍縵殊的出現,才重又濃墨重彩起來。

    她叫霍縵殊。

    而她,其實並不姓霍。

    可我卻從來沒覺得,這裏麵,會另有乾坤。

    我隻是以為她不認我。是因為這種被忘卻,被背棄的憤怒和恨,壓過了我的理智嗎?還是,因為我已經害怕了尋找?亦或,其他?

    她就是那個讓我重新做夢的女孩吧。

    很多年後再見,我竟有種心悸的感覺。

    正是這種感覺,讓我篤定了她就是她!

    有什麽理由會錯呢?名字一樣,眉眼還留著過去的影子,空靈的聲音如出一轍,就連顧盼間的盈盈淺笑,也是我無數次臆想的模樣。其他的,即便對不上,又有什麽要緊。

    我一直以為她有意欺瞞。

    開始是因為太自信,不去深究,後來心裏疑惑存多了,卻又怕了,不敢去深究。

    於是日子就這樣一天天走下來了,走到現在,竟是錯了!

    是真的錯了嗎?

    我把霍縵殊臉上的發拂到耳後,手指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觸了觸,她的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而是像個孩子一樣,苦惱的撅了嘴,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重又睡了。

    地板上很涼,她卻睡得如此香甜。

    會做夢嗎?

    夢中可會有我? :(.*)☆\\/☆=

    霍縵殊,你告訴我,你今晚說的,可是真的?

    霍縵殊,如果我過往對你的折磨,都是因為另一個人,你可會恨我?

    霍縵殊,你和我,我們到底誰在撒謊,是你的口?還是我的心?

    我俯**子,臉貼著她的臉,肌膚相觸的地方,有軟軟的涼涼的觸感,就像我心裏的那絲驚惶。

    奇怪,那一刻,我想的最多的,竟不是如果錯了,我要去哪裏尋那個過去的少女,而是如果錯了,我要如何麵對現在的這個女人。

    涯叔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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