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顏朝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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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資鳳翔這次相見,表麵上,是我贏了。
因為我沒有如他所願,離開霍縵殊。
可實際上呢,我知道,我是輸了。
我有了忌憚。
忌憚霍縵殊,終有一天,還是會知道真相。
她會離開的吧。
肯定的。
當你清楚的知道這樣一個結果,別說未來,就連當下,也變得飄渺起來。
我開始刻意疏遠她,冷淡她。就像一個一直缺愛的孩子,因為知道那份愛並不屬於自己,所以要裝作滿不在乎。
是我不要的。
在我們麵臨主動或被動的失去時,我們大概總會選擇主動。似乎主動,失去的那份傷,就沒那麽痛。
是這樣嗎?
我開始晚歸,甚至不歸。
有時,我會坐在酒吧,一杯杯喝酒,喝得醺醺的,在那醺醺然裏,我會想起那片梅林,那個少女,隻有它們,才是恒久的。因為存在我的記憶裏,誰也拿不走。
無嗔應該看出了我狀態的微妙。
他故作漫不經心的問:“怎麽,求仁得仁,反而還夜夜流連在外了?”
我笑:“此仁非彼仁。”
無嗔似有憂思:“傾硯,你還真是執著。”
我不置可否,執著嗎?就當是吧。那個女人在我心中的位置,連我自己都如此惶惑,又哪還會告訴他人。哪怕是無嗔。
霍縵殊應該感覺到了我的冷淡,可她竟什麽也不問。有時我想,她不問,是不敢呢?還是不在意呢?她曾對我說過她愛我,可是,當我們一步步走來,我對這份愛,有了前所未有的不確定感。
那段時間,我的壓力,隻覺空前大。
一方麵固然是來自顏氏集團的警覺,另一方麵,卻是資鳳翔處處對我的牽製。
他現在的實力,固然還不足以和顏氏顧氏抗衡,可是,卻也不容小覷。好幾個商戰回合,以茂昌為首的中型企業的聯合團隊,竟都敗在他的手下。他的戰術,非常直接淩厲。就好像兩個人打架,若是一方隻管進攻,全無防守,另一方,就算實力要強,也隻有輸的份。
畢竟,在商戰中,講究的是共贏,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作法,但凡正常的人,恐怕都不會輕易做。
但資鳳翔卻全然不顧。他在和我們的交戰中,隻求勝利,其他全不忌憚。
當有一次,我們競一個非常重要的項目,他也參與其中,但卻一路惡意舉牌,迫得我們最終以超過預計價格的50%競得。若不是這個項目於我們後續發展非常重要,幾乎可以放棄。因為單就這個項目而言,已經全無利潤。
主管這個項目的,是趙銳。他對這種狀況非常不解,一度困擾的問我:“傾硯,你說,段煜成此舉,到底意欲何為?他可知道,若我們真的放棄,他以那樣的天價競得標的,又不是他熟悉的經營範圍內的項目,失敗幾乎無可避免。”
“他篤定我們最後一定會不惜代價拿得這個項目。”無嗔悠悠的接話。
“何以見得?”
“我們為這個項目背後做的功課,他可能都通過他的渠道知曉;我們與這個項目的出讓方達成的協議,他應該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所以,他才敢這樣冒險。”無嗔說。
“可是,我卻有種預感,事情不會這麽簡單。我們的幕後工作,保密性非常強。段煜成就算手段通天,也不會一清二楚。他最多就是揣度。可揣度,畢竟有失誤的成份。所以,當溢價超過了20%的時候,按理他就要考慮風險,不會繼續舉牌。可他沒有,他還在繼續,直到溢價超過50%,風險已經高到他完全無法承受。他才停止。他這樣做,實在不像一個商人所為,倒像意氣用事,純粹為了報複。”趙銳濃眉緊蹙。
無嗔微微一笑,淡淡掃我一眼,趙銳見此情形,似隱約明了什麽,便不再說話。
我覺得心裏有種莫名煩躁。
這麽些年來,我的每一個步驟,都是為了向我心中最終的目標靠攏。除了醫學,我從來不為其他的事分散心神,可現如今,我卻不得不為了對付資鳳翔,思前顧後。每一個大項目,我都擔心他不管不顧的攪一下,甚至是攪黃。
這樣的感覺,著實是不好。
資鳳翔是在以此為手段,步步緊逼,逼我離開。
看來,我不能一味被動,得好好反擊一下。
隻是我沒想到,我這一反擊,倒讓資鳳翔亮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他終於找了霍縵殊,告知了一切。
我不知道霍縵殊聽聞這些,想了些什麽,又做了些什麽,我隻知道,當她問我“傾硯,你喚我名字的時候,可會有爺爺那樣的感覺”時,過去的故事,已經無法藏匿。
我能怎麽回答呢?
除了色厲內荏的質問,我竟不敢回答。
說是,她會走!
說不是,她不會信!
這一刻,我倒寧願,我們之間,沒有那個質變的過程。她要我的錢,我要她的人,如果一直這麽簡單,起碼,我還可以不顧一切將她留下。
但已經來不及了,我既無法騙她,我便無法留她。
或許,說確切點,是我們之間這份感情的脆弱,讓我的心無法堅定,也不敢相信她會堅定。
隻是,真是這樣嗎?
很久以後,當我回顧這段感情,再說出這個似是而非的理由時,穆子秋微微搖頭,聲音清冷,就像手術刀那冰涼的刀鋒。
她說:“不,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你隻是自私。”
她說:“當資鳳翔縷縷牽製你的精力時,你心底已經有了想要擺脫霍縵殊的念頭。這麽多年來,你時時鞭策自己,一心一意複仇,你的名字,是傾硯,你的公司,是傾顏,你又怎麽會因為愛情,而放棄你一直以來的目標。所以,你才會自欺欺人找一個霍縵殊不會原諒你的借口,選擇疏遠,選擇冷淡,直至她最後離開。她不得不離開,因為她清楚的明白,你已經放棄!”
我想,她說的,或許,是對的。
因為當霍縵殊在最後時刻,給我發短信:“我搬走了。”
我沒做任何挽留。
我隻回一個字:“好。”
是好,終於結束了。從此以後,我得以全心全意,去布最後的局,傾顏的局!
那段時間,我的母親,以她一貫衝動愚蠢的動作,成功的吸引了顏朝全部的注意力。
她做了幾件在外人看來愚不可及的事情,不過,以我對她的了解,這些事,在她以為,大概是非做不可。
她一生苦戀顏朝無果,便將滿腔愛意,化為深入骨髓的恨。她曾說過,她這一生已然幸福無望,那她就要她愛的那個人也陪她一起痛苦。
什麽樣的痛苦最痛苦?
莫過於你一個人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活在這個繁華熱鬧的人世,體會那徹骨的孤獨和思念。
她就是這樣做的。
顏朝,你愛的是南宮洛,是嗎?那好,我讓她死!
顏朝,你愛的是蘇小洛,是嗎?那好,我讓她死!
顏朝,你愛的是穆子秋,是嗎?那好,我讓她死!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的母親,她是一個歹毒的女人,在她眼裏,人的命,比起她的愛情,根本不值一提。
可她不知道,穆子秋的出現,於她來講,是一場無法逃避的災難。
我意識到穆子秋對顏朝的重要性,是緣於她身邊人的監護。
那時,一直密切關注著顏朝的無嗔告訴我,顏朝一直在悄無聲息的保護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居然是穆子秋。
趙銳所愛。
我倒覺得奇怪。
顏朝的情史,我是知道的,年輕時的那場愛戀,大概已經耗去了他所有的**。所以,這許多年來,他雖然風姿卓然,以無敵容顏和不菲身家,讓無數女子為他癡迷,但真讓他動心的,怕是沒有。
難道穆子秋會是一個意外?
雖然我也承認,穆子秋作為一個女人,有著男人幾乎無法抗拒的魅力。從照片上看,她長相極美,氣質沉靜,一雙如漆黑眸,咋看似不起波瀾,但若盯久了,就如一個吸人漩渦。
這樣一個女人,是有讓哪怕最優秀的男人愛上她的資本。但我還是固執的認為,這些男人當中,不會包括顏朝。
隻因為,我清楚的知道顏朝這幾十年來的等待和尋找。一個如此癡情的男人,是不會輕易再愛上其他人的。
可是,我知道,我母親不知道。
顏朝對穆子秋不同尋常的好,看在她的眼裏,便是一種愛。
這是她絕不能容忍的。
她要破壞。
不,破壞,隻是我一直以來的作風,而她要做的,卻是毀滅。
她以為自己有個身居高位的哥哥,便可以恣意妄為。
她不知道,這個世上,你可以使盡所有的陰謀詭計,可以違背所有道德良心,但是,有一件事,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做的,那就是站在法律的對立麵。
真正聰明的人,隻會讓法律為自己所用,而不會讓自己,為法律所製。
隻可惜,我那專橫殘暴的母親,不懂這一點。
她直接雇用殺手,要置穆子秋於死地。
可她不知道,早有人布好局,隻等請君入甕。
二十多年前的那場血債,因為時過境遷,證據全無,已經無法從法律上追溯。可那個因此失去心愛女人的男人,在終於得知真相後,又哪肯就此罷休。
他總是要給當日的罪者,找一個相同的罪名。
這是一個精巧的局,足夠大膽,卻也,足夠狠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