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章 劍紛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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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先生待得近了些,身子霍地躍上,一腳踩在喀顏禪杖之上,照麵便是一腳。
喀顏閃躲不及,已給踢個正著,隻覺得鼻梁骨一疼,眼淚夾著鮮血嘩嘩流下。但他禪杖一送,將郝先生震開,力道大的出奇。
郝先生乘勢一躍,在空中連頓了三節,落在喀顏的身後。郝先生笑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古往今來都沒人知道,那是無從得知的,你知道麽?”
南鬆子道長拂塵一揮,道:“郝先生好俊俏的身手。老道沒猜錯的話,剛才那一躍是騰龍幫的‘日上三竿’吧?”
郝先生嘻嘻笑道:“老道長不蠢,有點見識!”
南鬆子道:“這麽說來,郝先生是騰空幫門下了?不知與司馬幫主是什麽關係?司馬幫主與老道曾有數麵之緣,關係過篤,郝先生既然與他有莫大關聯,隻需隨我家公子走一趟,老道事後向你托盞道謝!”
郝先生笑道:“司馬豐麽?他在黃州,老夫在蠡州,能有什麽關係?你這老道,與蒙古韃子勾搭,說司馬幫主與你關係很好,豈不是折他威名麽?”
南鬆子心中一動:“聽他口氣,似乎與司馬豐並無關聯,這樣說來,我也不需賣他的人情了!”
喀顏給郝先生一踢,心中好不懊惱,禪杖一揮,還待再上,南鬆子道長心裏已來了計較,道:“喀顏大師,你且退下,讓老道領教領教郝先生的功夫。”
喀顏知他武功極好,對他頗為畏懼,灰溜溜地退到鐵三公子的身邊。
南鬆子不敢絲毫大意,拂塵前伸,唱了個諾,道:“郝先生,請!讓老道領教領教你的功夫。”忽又覺不妥,問道:“郝先生用什麽兵刃?”
郝先生從背上抽出金燦燦、銀閃閃的古琴,嘿嘿道:“老夫幹的是那唱曲兒的勾當,吃飯的家夥,自然是這不中用的破東西了。”
南鬆子拂塵一卷一送,飛步上前,當頭便是一拂。原來他心中想先給他來一個棒頭威,第一招一出,下手毫不容情。
郝先生喝道:“啊呀,話不說清,就當真動手麽?”語聲驟歇,拂塵尾端已到,他手中古琴一揚,迎了上去。
拂塵乃是軟兵刃,而他手中的古琴卻是硬兵器。常言道“剛柔相克”,“水火不容”,此刻兩件兵刃一交,隻一招間,已纏在一塊,難解難分。
南鬆子道長將內力貫注於一柄拂塵之上,手中的拂塵登時筆直,吃飽了風,呼呼拂擊。郝先生古琴左右倏擺,出招抵禦。
南鬆子道長一邊出招,一邊叫道:“欲蓋彌彰,這是湖南嶽陽府王家的功夫,這麽說,你是王錦衝的門下了?”
郝先生高聲道:“什麽王錦衝?認不得!”再過一招,他琴風陡轉,南鬆子又道:“……長虹驚天,咦,這是五虎斷門刀中的功夫……你是叢一心的門下?”
郝先生道:“叢一心?也不認得!”每過一招,他便說一個舉重若輕的人物的名字,郝先生都矢口否認。
他心中愈來吃驚詫異,隻覺得眼前這郝先生通會天下功夫,隻是並未練精而已。仍舊不知道他的底細。
魚幸身在灌木叢之後,心中大驚:“這郝先生功夫繁雜,但都不精,與這南鬆子差了一大截。”
再過數招,郝先生前腳跨出,使的是湘西李家莊的一招“前赴後繼”。卻因尚未練到家,前足赴,後足不繼,雙腿之間破綻大出。南鬆子大喜,拂塵往他下身拂去。
郝先生忙不迭手中古琴往下一低,欲要擋住。豈知南鬆子這招使的乃是聲東擊西之策,引他護住下體,道袍之中左掌悄無聲息推出!
郝先生內力不及他強勁,不敢與他對掌,這時古琴下壓,隻聽得“當”的一聲,兩件兵刃相交,虎口一痛,古琴險些拿捏不穩。
正吃驚,驀地裏胸前風聲大作,冷不防南鬆子左掌已送到。他不及思索,引步往後疾退。焉知南鬆子不僅內力雄渾,輕身功夫更是見長,隻退了兩步,南鬆子左掌已貼了上來,他隻覺胸口大疼,悶哼一聲,飛了出去。
隻因鐵三公子事先有吩咐,千萬不可傷了他的性命,是以南鬆子這一掌並未盡全力,但卻已夠他受了,他身子飛出去,撞在平地之中的一棵小樹之上。
隻聽“喀嚓”一聲,那株小樹自中裂開,便在此時,南鬆子手中的拂塵又即掃到。
郝先生身子倒後,塵尾掃在樹身上,“蓬”的一聲,那株小樹登時從拂塵掃中處斷為兩截,上半截飛將出去,摔在地上,激起不少塵土,隨風卷飛。
南鬆子乘勢一迂,回打郝先生後腦。郝先生驚叫道:“哎呀,你再不出手,你就找不到那女娃娃了!”
話音未落,隻聽得“嗤嗤”兩聲破空之響,兩件暗器去勢勁疾淩厲,一打南鬆子手腕,一打南鬆子手中的拂塵。
那貴公子失聲叫道:“道長小心!”六個蒙古漢子與巴穆等人也一同叫道:“道長,當心則個,有人偷襲!”
南鬆子拂塵一卷,將其蕩開,隨即橫手一托,已將那暗器接在手中,低眉看去,卻是兩截斷木,表麵上波瀾不驚,心中已駭然不已。
郝先生一得鬆懈,立即退了開去,往南鬆子的斜背後連連抱拳道:“多謝,多謝公子!”
南鬆子深恐發暗器之人再次發難,忙不迭一轉身,甫一看去,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朗目含笑,星眉橫睡在兩隻黑漆的眼珠子上,神態瀟灑飄逸,正是在蠡州城內多管閑事,曾與自己交過一掌的的“倪竹蹤”倪公子。
老道長別過臉去,冷冷地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倪公子。怎麽,倪公子嫌閑事還沒管夠,非要來插貧道的事情不可?”
郝先生哈哈大笑道:“你叫他什麽?”南鬆子道長脫口道:“倪竹蹤倪公子,難道不對麽?”
郝先生捧腹大笑道:“你祖宗便是你祖宗,還什麽你祖宗公子的?哈哈,哈哈!好孫子,灰孫子,見了你老祖宗,還不上前磕頭參見,頂禮膜拜麽?”
南鬆子聽他一說,才知“倪竹蹤”是“你祖宗”的諧音,平白無端地讓他占了便宜,登時怒不可遏,正要發作,魚幸一抱拳道:“道長言重了。先前在城中,小可那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時與道長為敵,更是出於無心,望道長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南鬆子越覺得他透著邪門,他是江湖中閱曆豐富之人,深知行走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見這少年說話如此恭謙,給足了自己麵子,當下便道:“城中之事,老夫並未放在心上。倪……”
他正要脫口叫“倪公子”三字,忽覺這是郝先生戲謔之詞,若再叫下去,自己豈不是當真承認了是孫子,灰孫子了?
當下改口道:“公子既然是無心之舉,便請速速裏去,少橫加幹預的是。”
魚幸道:“道長說得是,小子無禮,這邊向你賠禮道歉了。”
轉身向郝先生指了一指,說道:“隻是小子心裏不明白,道長為何要與郝先生為難呢?古來聖賢曾說,和氣生財,小子鬥膽,做一做兩位的和事佬……”
正說話之間,巴穆朝鐵三公子靠攏,在他身邊說道:“公子,盧老三便是在城中給這小子一掌打死的!”
鐵三公子略覺得吃驚:“哦?”隻聽得南鬆子道:“我家公子邀郝先生來,隻是想請他救治一位姑娘的性命。”
魚幸大吃一驚,忙問道:“你說的可是淩九姑娘?”
南鬆子道長問道:“淩九姑娘?那姑娘姓淩麽?”心中卻想:“行走江湖,隨便捏造一個假名,那也是司空見慣的事。”言念及此,已然明白。
魚幸心下一沉:“他說請郝先生去救治一個姑娘,卻不知道人家的姓名,賣什麽關子?”
麵上一抱拳,又問道:“敢問道長,你口中所說的,是不是一個約摸十七八歲的,相貌俊俏的姑娘?”
南鬆子想了想,道:“正是公子說的這般,公子與她認得麽?” ㊣:㊣\\、//㊣
魚幸暗暗回想那鐵三公子的話,說什麽“今早”,那時候正是淩蘇雪與他分別不久,算時間剛好能到蠡州。
心中暗叫不妙:“難道淩九姑娘在蠡州遇上了弓未冷等一幹人了麽?”隨又想:“這些人既然願意為了淩九姑娘而來,求郝先生去救她,想必對她無甚惡意。”
便道:“是的,小子確實與她識得,敢問道長,不知淩九姑娘因何受傷?”
南鬆子似乎不信,又問道:“呃,公子認得那……那淩九姑娘麽?”
魚幸道:“不瞞道長,小可與淩九姑娘……”忽然想起與她在放翁破廟中度過的數十個日日夜夜,臉上一紅,續道:“小可與淩九姑娘頗有淵源,還勞煩道長告知她的下落。”
南鬆子驀地退了一步,再三說道:“公子當真與那……那淩姑娘有淵源?不知公子和她是什麽關係?”
魚幸心想淩蘇雪與自己在破廟中養傷,是萬萬說不得的,當即訕訕道:“淩姑娘與在下相識,實屬偶然,不過她於我有恩情,曾救過我的性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