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愛情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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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丞這個時刻反而不知該如何麵對她,他下狠心使勁捏捏下腹部的傷口,一股溫熱粘膩的血流順著他的指縫落下,他用這種方式提醒著自己,他生活裏的血雨腥風,無論如何也不能吹在她的身前。
隻要能聽聽她的聲音他也就滿足了……羅丞淺淺的一笑,一種發自內心的祥和像是溫柔的月光,照亮周圍的黑暗。他剛才經曆的砍殺暗算,對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而對她來說,根本是不亞於地獄的恐怖。
所以他總也忘不了那天在灣州的碼頭,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的那句話總是不停的在他耳邊縈繞:羅丞,是不是背叛你的人,不聽你話的人,最後的下場都是這樣?
不是這樣還能是哪樣?羅丞又笑起來,眼角卻滲出一滴淚。他的世界裏弱肉強食,是個殘忍的叢林,如果不是這個叢林裏最凶猛的狼,隻能當別人盤中的午餐。
“羅丞,你在聽我說話嗎?”
他回過神來,疼痛的感覺已經麻木,無力的身體幾乎是用意念在支撐。“我聽著,你說吧。”
“好……”她的聲音中顯著淡淡的失望,而一向的倔強又使她強打精神,繼續說道:“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有一個了斷了……”
“羅丞,別以為我感覺不到你的變化……我雖然看不到,可我心裏明白的很,你這些天有意躲我,有意疏遠我,這些我都能感覺出來。”
“小影……”
羅丞的心還是痛了,因為帶給她的傷痛而痛。
她似乎在那頭哭了,卻又很快擦掉了眼淚,勉強笑笑說:“我知道,人和人之間是靠緣分的牽連,既然我們緣分盡了,我也沒必要繼續賴在你身邊。”
他的傷口在那一刻突然裂開,他幾乎站不穩,半邊身子都要塌下去。阿龍扶住他,隻見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湧出來,一顆接一顆,像瀑布一樣掛在臉上。
“我……我已經托人幫我找住的地方了,這兩天我就會搬走……”葉柳影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明顯感到她的力不從心,她的無助和無奈。
“羅丞,我隻是不明白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從灣州回來之後,一切都不對了呢?”
她似乎在喃喃自語,他也在拷問著自己的心。她願意陪他去灣州送死,卻無法與他分享生的喜悅,因為這份喜悅,是他染滿鮮血的雙手建立的,是構築在好多條人命之上。
她匆匆掛斷電話,卻始終難以問出那句,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羅丞聽到她掛掉電話的聲音,心仿佛也落入一片空寂,從此後他的生命中,再也沒有繽紛的色彩,再也沒有蓬勃的照樣。
從此後他的生命,又恢複到從前的冰冷陰暗,他又要帶著冷酷的麵具,繼續充當羅放的走狗。
他淒然一笑,終於支撐不住,挨著牆倒下去。刀口裂開的麵積越來越大,血不停的往外湧,他的身體仿佛變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阿龍手忙腳亂的去扶他,架著他一邊走一邊急切的說:“丞哥,咱們還是快點離開這,現在還沒有真正安全,洪幫的人隨時會追上來!”
羅丞已經變成一具沒有思想的木偶,隻隨著阿龍的腳步而前進。他的大腦裏一片空白,一股鑽心的疼痛侵入他的靈魂,他似乎在魔鬼手中掙紮,似乎在魔鬼手中搶他已經失去的心。
他的心已經被葉柳影帶走,被她挖空,剩下幾點碎片,都刻著失去的痛楚。
“丞哥……”阿龍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有不忍,也不服這種命運的判決,問道:“剛才你為什麽不說你受傷了,為什麽不告訴葉小姐,洪幫的人拿她來威脅你,所以你才……”
“別說了!”羅丞冷冷打斷他,“告訴她,讓她為我擔心嗎?還是讓她來照顧我,又是幾天幾夜不能好好睡覺?”
阿龍無言,見他苦苦一笑,早已失去了從前的霸氣和英武,卻像一個被愛情折磨的脆弱的少年。“阿龍,以後千萬不要對哪個女人動心,咱們這種人,根本不配有份普普通通的感情!”
“可是丞哥……葉小姐她從沒嫌棄過你的身份……”
“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羅丞絕望的吼道,“那天在碼頭你還看不出來嗎?當我實實在在,當著她的麵殺人的時候,當那些人的慘叫聲清清楚楚傳在她耳朵裏的時候……你看過她的表情嗎?那幾天,她的手都是涼的,天天晚上都做噩夢!”
“所以……我們分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從一開始我就對不起她,我怎麽能再讓她跟著我吃苦!”
羅丞推開阿龍,自己扶著牆歪歪斜斜的朝前走,他不願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隻要太陽升起,他還是那個人見人怕的dl副總裁,還是那個說一不二的江湖大佬。
天使和魔鬼,怎麽可能做朋友,甚至相愛?
他們本就有各自的軌跡和生活,隻是他霸占了她所有的快樂,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吧。
羅丞的淚落下來,在微弱清冷的月光下,落在腳邊,祭奠這場本就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
*****
日子又回到了最初的波瀾不驚,葉柳影搬出羅丞市中別院的那一天,天空下著蒙蒙的細雨。
她獨自撐著傘,身上背著一個背包,一隻手拿著手杖敲打著地麵,跌跌撞撞在雨中前行。那個曾經說要保護她一生的人,此刻卻不知身在何方。
細雨打濕了她的肩膀,也打濕了她的心。
不知怎的,她回了幾次頭,潛意識裏竟希望有一個聲音可以把她叫住。那個聲音還像從前一樣溫柔而透著幾分霸道,那個聲音還會輕輕柔柔飄在她耳邊,不由分說的帶她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可是周圍靜得可怕,除了雨點滴答聲,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無邊的寂寞。
她笑笑,是自己異想天開了吧。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荒唐,怪隻怪自己當了真,總是抱有幻想。
葉柳影終於摸索到了提前租下的小屋,屋子不大,在一樓,離著市醫院很近,隻需要步行就好。房主是個話不多的中年大嬸,把鑰匙給了她,又簡單交代了幾句,就接到了麻將桌上三缺一的急電。
“喂,姑娘,你都明白了吧?”大嬸有些心急,“那你好好收拾一下,我有事要先走。”
“大嬸……”葉柳影難為的叫住她,吞吞吐吐幾次,終於還是開了口,“能不能……能不能再帶我在這周圍熟悉一下?我眼睛看不到,行動不方便……哦,不用走太遠,隻要帶我認識去市醫院的路就好!”
“哎呀,這很簡單的!”大嬸的聲音聽上去很不耐煩,她拽過她到窗邊,手指著窗外,不停的比劃,“你看啊……你從這裏出了門,拐一個彎,第一個路口右轉,就是醫院啦!”
葉柳影呆呆的站在窗邊,睜大眼睛卻一無所獲。她的心像是被什麽刺痛了一下,窗外混著泥土和雨水清香的冷風陣陣吹進來,涼涼的雨水撲在她臉上,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房東大嬸還在一個勁兒問她明白了沒有,她卻除了苦笑無以對答。
大嬸讓她“看”,可她哪裏能看到?若是能“看”,她最想看看的就是羅丞的模樣,是否有和她想象中一樣棱角分明的臉……她的淚順著臉頰落下,混在雨水中,流成了沒有節奏的憂傷的歌。
“哦,我忘記了,你看不到啊……”大嬸眉飛色舞的指畫了半天,這才意識到葉柳影空洞的眼神中透出的無奈。她歎口氣,搖搖頭,低頭看看表,麻將局很快就開始了。
“姑娘,你看,我真的是有急事!”大嬸邊說邊往門外走,“不然等雨停了,你自己出去找找吧,很容易的!”
嗯,很容易……葉柳影抿著嘴,不做任何分辯,對一個正常人來說或許隻是幾步路的事,而對她,卻是一段艱辛而充滿未知的旅程。
“這裏唯一不方便的啊,就是這條路上沒有盲道!”大嬸已經換好了鞋,在屋門口嚷嚷,“不過應該沒關係吧?我看你有手杖嘛!”
大門被“嘩啦”一聲打開,大嬸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隻留下葉柳影在屋中手足無措。
若是換了羅丞,他是不是也會對自己這般冷漠?他會不會溫柔的牽過自己的手,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帶她熟悉四周的環境?他會不會體貼的告訴她,這條路上有個坑,那段牆壁突出了一個水泥釘?
或者,他幹脆不讓自己一個人下來走路,他幹脆把自己抱在懷中……他曾說過的,不讓她受任何的委屈,隻要有他在,他就是她的眼睛。
而如今這雙眼睛,早已了無蹤跡,避她唯恐不及了。過去的那些承諾,那些花一樣的日子,都被這冷風冷雨吹打,飄進記憶的塵土之中。
葉柳影苦笑一下,開始動手收拾行李。都已經結束了,還在胡思亂想做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