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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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浛和蕭寒睿來的時候,唐淮南剛從盥洗室出來,換了一身衣服,儀容也稍作打理,但是眼皮下的倦容景浛還是一眼就發現了。

    “夏涼。”景浛走過去,就看見夏涼蒼白的臉,這是自從她被蕭寒睿帶走之後兩人第一次好好地見麵,但是夏涼蒼白的臉色還是讓她眼眶發酸。

    “你來了,坐吧。”夏涼轉過頭,看見景浛眸子裏寫滿的擔心,扯唇笑了笑,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來。

    蕭寒睿坐在沙發上,從一進門就被兩個女子給忽視了個徹底,他也不在意,隻要那個身影在他的視線之類,他都無所謂。

    “記起來了?”順了順景浛在外麵被風吹亂的頭發,看著景浛一片柔和,和麵對唐淮南時的抗拒,麵對蕭寒睿時的淡漠不同,這是她發自內心的笑容。

    “恩。”說著眼睛裏略過複雜的情緒。

    “那就好,以後你就要自己一個人照顧自己了。”笑了笑,摸著景浛的臉龐,溫軟的觸感,這才是女子應有的嬌軟,哪裏像她,手腳都冰涼,連臉上的溫度也不見得有多溫暖,“我要回a市了,不能陪你了。”

    景浛的眼淚就那樣掉了出來,抓住夏涼的手,眼睛通紅,“你要回去?那我怎麽辦,我一個人怎麽辦?”模樣無措,夏涼的心頭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從來我都將你當做我的妹妹,現在你已經二十歲了,有些事情自己一定要去麵對,遵從你心裏的想法,千萬不要因為別人委屈了自己,到最後,受傷的是自己,懂嗎?”一番話,風輕雲淡,卻將病房裏的兩個男子同時怔住。

    唐淮南站在*邊看著窗外陰沉的天隻覺得愈發的沉悶,是要下雪了嗎?

    蕭寒睿看了一臉淡笑的女子眉頭微皺,眸光微轉,就看見小女人肩膀浮動。哭了嗎?曾經那麽不愛哭的人,如今卻因為另一個人三番四次的哭成這樣,蕭寒睿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正在一點點的生根發芽,一點點的攪得他內心愈加的不安。

    “回去之前去看看七七吧,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它呢?”拍了拍景浛的額頭,夏涼笑的蒼白薄涼。

    站在盥洗室裏,夏涼看著小小的鏡子裏出現的女子笑容詭異,一雙冷清的眸子此刻蒙上一層薄薄的譏誚,如冰刃一樣刺骨,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唇瓣周圍有死皮翻起,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怪異的情緒,看不出女子該有的一點溫婉,說實話她現在的這個模樣她都覺得很難看,不知道門外的那個人有什麽勇氣在執著著。

    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冬日的水冰冷無溫,帶著刺骨的涼意,打在皮膚上有著刺痛感,可是夏涼卻毫不在意,抹了一把之後扯過一旁的白毛巾慢慢的擦了一遍,看著鏡子輕輕地說了一句:“a市我來了。”帶著扭曲的麵容,嘴角的笑容看起來像是夜晚的詭異魅影。

    坐在車上,唐淮南側過頭就看見夏涼閉著眼睛小憩,一張臉幾近透明,眉頭微鎖,很不安詳的模樣。她瘦了很多,比兩年前更瘦,整個下巴尖的空靈,今天的她穿著一件灰色的粗線毛衣,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不是她兩年前的穿衣風格,就連那一頭濃密的長發,此刻也是過耳的茶色短發,就連氣質也愈加的冷冽疏離,淡漠得他有點害怕,她一點都和兩年前的女子不像,她就像是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重新對這個世界有了認知一樣,從裏到外,都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

    車子停在小區樓下,夏涼率先走了下來,也沒顧唐淮南,徑直上了樓,唐淮南看著那個孤傲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如今的自己,恐怕是她最不願意看見的人吧,曾經那樣信任他,如今連一個正眼都不肯給,他們之間的關係可真是朝生夕死啊。

    蕭寒睿和景浛坐一輛車,車子被隔板隔開,司機和後座就形成了兩個天地,景浛還通紅著眼眶,夏涼就要離開了,從此她又要一個人了,享受了這麽長時間夏涼的溫情,她舍不得。蕭寒睿看著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女子,心裏的那股挫敗感又在心頭開始盤旋,修長的手指握住景浛的手,就看見女子微紅的眼睛看向他,淚水隱隱閃爍。

    景浛是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人,過去的歲月裏,有一段時間她用著一層完美的保護色在他麵前悲喜不露,無悲無喜,如今這樣紅著眼眶,看向他的眸子帶著絲縷迷茫,蕭寒睿隻覺得自己的心有一塊地方開始軟軟的塌了下來,隻剩下滿腔的憐惜和柔軟。

    “夏小姐回a市會有唐淮南照顧的,你就放心吧。”帶著安慰話語輕輕地落在景浛的耳邊,一隻手繞過景浛的後背,鬆鬆垮垮的環著她的腰,景浛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夏涼身上,所以忽視了蕭寒睿的動作。

    “可是對於夏涼而言,唐淮南和a市......”,似是想到什麽,景浛止住了話,一雙眸子更顯複雜,現在的她不也正和夏涼的處境一樣嗎?

    “夏小姐回a市,是開始。”而我們的開始,也會開始。似是自言自語,蕭寒睿看著窗外淡淡的開口。

    夏涼收拾著房間的時候,景浛和蕭寒睿也進來了,蕭寒睿很自覺地鬆開挽著景浛腰肢的手,坐在沙發上打量著房子,唐淮南站在窗邊看向外麵,不知在看什麽,很認真。

    “景浛,我走了之後,這座房子就留給你了,有時間就過來看看,別讓荒了。”似是想到以後會是什麽情景,環視了一眼屋子,這才看向景浛。

    “不,我會住在這裏的,這裏不會荒的。”因為這裏是她的家。

    “景浛,現在你也想起來了,有些事情你也都知道了,蕭寒睿這一次不會輕易放你走的,重要的是,你心裏還有他,不是嗎?”夏涼看著景浛,毫不含糊的說出了那些隱藏在景浛內心最深處的隱秘想法,那些晦澀的想法念頭,隻有在每次在噩夢驚醒之後,才會在暗夜的掩飾下滋生暗長,肆無忌憚的出現在她的回憶裏,暗夜過去,白光乍現,那些宛如藤蔓一樣纏繞在心間的欲念,就像大海退潮一樣又棲息安靜下來。

    景浛無力的跌坐在*邊,眼淚開始掉,她以為兩年前自己就已經把眼淚哭幹了,可是最近幾天她還是哭了好幾次,她不是嬌弱無能的女子,她隻是隨性慣得性格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況且自己記得以前的事情之後,心裏有太多的仇恨欲念,每次想起來,都難以平靜,所以她將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全藏在心底,打算沒有讓它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可是夏涼卻輕易地點破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陷在一個迷宮格裏,迷霧繚繞,看不清出路,卻撞得頭破血流。

    “景浛,你和蕭寒睿糾纏了那麽多年,從年少懵懂到青春熱血,你們之間經曆的歡樂要比離別來得多,遇見蕭寒睿,你就失去愛人的能力了,這是你失憶之前說給我的最後一句話,你看,就是到了最後,你都愛著他,難道你沉睡了一年多醒來之後,就不愛他了?不會,你愛他,愛他已經是你的一個習慣,隻是你現在沒有力氣再去愛了。”夏涼的聲音很輕很淡,卻一字一句精準的砸在景浛的心上。

    “是啊,我沒有力氣了,糾纏的太多,我都忘記了當初喜歡上他的感覺了,我每天追在他的身後,看了太多他給別人的愛情,也許我愛上的隻是他給別人的愛情。”景浛的情緒很快的恢複了,到了最後,眼神裏的波光,竟然和夏涼有著幾分相似。

    “景浛,我們沾染塵世,油走紅塵,太多的涼薄讓我們慢慢的失去了原有的初心,不是我們變的寡淡冷漠,而是太多的事情讓我們失去了應該有的熱情。我們對一件事情忿忿不平,刻意掩藏,那不是放下,那不是過去,而是我們就沒打算真正的放下,欲念滋長,心含仇恨,我們隻是困在自己給自己圈住的一方天地兀自掙紮,景浛,我這次回a市,我不選擇放下,我放不下,兩年前來到水城,我本打算安靜的在水城平凡的生活一輩子,所謂的擇一城終老應該就是如此,可是現在我做不到,唐淮南重新出現了,我一看見他,我就會想起兩年前我經曆的所有事情,那些事情隱匿在我所有平淡的表象之下,我以為這輩子我都不會提起,不會想起。可是我想錯了,那些存在在我心底的仇恨,比我想象中的要來的更加深沉,那些人,那些事,原來我都不沒有真正的掩藏好。”

    窗外雪花開始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寒風肆虐,光禿的枝椏荒涼著表情在空中搖擺,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的蕭索荒涼,就像此時坐在屋子裏的景浛和夏涼,內心一片冷寂荒蕪。

    “景浛,宴會之前的我是夏涼,是生活在水城有著平凡喜樂的普通塵世之人,回到a市之後,我就是葉笙了,平凡靜默,無大悲大喜的我就不存在了,水城的一切都將是過去了,即使撞得頭破血流,麵目全非,我也不會後悔,這是他們欠我的。”景浛看了一眼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側臉一看夏涼,此時的她再也沒有往日的溫軟清淡,渾身散發著清冷的冷冽,過耳的短發更加襯得她的氣質孤傲,景浛的心微微刺痛,這樣的夏涼,她有多久沒有看到了。

    閉了閉眼,既然她選擇回去,她也不攔她,她們都是如此相像的人,滿身傷痛,明明是如花年齡,內心卻早已滄海桑田,麵目全非,她們都是在欲念,罪孽的深淵裏掙紮了太久的人,人前溫軟淡笑,人後倉皇無措,有時候,甚至明亮溫暖的陽光打在身上,都難以感受到溫暖繾綣。

    “回去之後,有時間就回來看看,我在這裏等著你。”景浛抱了抱夏涼,嘴角的笑容帶著繾綣溫軟。

    “照顧好自己,別為別人再委屈了自己。”還是那句話,夏涼覺得景浛那麽通靈的女子,很快就會明白她的用意。

    “會的,你放心。”說著笑了笑,本來,她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唐淮南和蕭寒睿坐在沙發上,兩人沒有說話,客廳裏很安靜,狂風肆虐,吹打在玻璃窗上,帶著北方冬日的蕭索冷清一點點滲入人心。

    “唐先生,之前的事情很抱歉。”蕭寒睿看了一眼茶幾上的茶具,眼神隱含抱歉看向麵無表情的男子。

    “之前我一直以為夏涼就是夏涼,直到有一天我的秘書告訴我,a市唐先生在找人,照片上的人就是和失去記憶的景浛生活在一起的夏涼,所以才會有了後來的事情。”蕭寒睿的心裏,始終對唐淮南和夏涼存了幾分歉意,畢竟他帶走了景浛,脅迫夏涼,才會讓她在會場暈倒。

    “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她們在一起?”聲音沙啞,帶著壓抑在客廳響起。

    “恩,很早之前。”電視台上放著一本書,應該是隨手放上去的,隱隱的現出幾個字,《戲如人生》,什麽時候,竟然看這種紓解心情的書了?還是說心裏太多的積壓無處宣泄,才會借著一本書尋找借口?蕭寒睿覺得水城的冬天越來越冷。

    “你的最終目的並不是想要我來水城這麽簡單吧?”閑散的語調,說出的話讓蕭寒睿怔了怔,果然是商場上的霸主,一眼便猜透了其中原委。

    “是啊,本來就沒那麽簡單了,隻是現在報紙上都說夏涼是葉笙,那麽景浛也就是葉笙的妹妹,對於這個結果,和我預想的不太一樣,可是效果是差不多的。”雖然那些老古董還在繼續搞一些小動作,但是到底沒有之前那麽猖狂了。

    “可是據我所知,景浛小姐並沒有資料上顯示的那樣背景幹淨吧?”短短的一句話,讓蕭寒睿瞬間變了臉色。

    許久之後,蕭寒睿這才收斂了自己剛才的失態。“景浛的身份比較特殊,這也是那些老東西一直所不能接受的,可是在我的眼裏,她隻是景浛而已。”最後一句話,唐淮南明顯的感覺到蕭寒睿變得柔軟的語氣。

    愛情的力量嗎?應該是吧。可是為什麽他從一個漫不經心的世家公子變得溫潤,而他卻在每個日夜的交替中變得冷漠,冷眼看著太多的世態炎涼。

    “這一次,還是謝謝唐先生的成全。”不然報紙上的報道是不可能出現的,至少不可能是報紙上所寫的那樣。

    “沒什麽,我也隻是在給我找一個身份而已。”一個早就被她摒棄在外的身份。很淡漠,沒有情緒,這就是唐淮南給蕭寒睿的感覺,可是他知道,唐淮南不是這樣的,或許,現在的他隻是因為房子裏的那個淡漠女子才會變得如此寂寥落寞的,但是好在他能帶走她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這個狀態的唐淮南還能支撐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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