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薑明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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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淅淅瀝瀝的下著雨,細密的雨絲斜斜的穿插在微涼的風裏,雖是盛夏,打在裸露的肩膀上,還是讓人不由自主的打個哆嗦。

    “小姐,還是我陪著你去吧!看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我陪小姐吧!”

    張媽邊從衣架上拿衣服,邊伸頭看向外麵,皺皺眉頭,擔心道。

    何蔚藍笑笑搖搖頭,接過外套穿上,“不用了,再說不是有小王陪著我的嘛!不用擔心了,不會有事的。”

    張媽已經不止一次說要陪她一起去,可每次都被婉拒,這次見她依然態度堅決,也就不再強求,歎息一聲,拿過已經準備好的花遞給她,又望了望外麵,又擔憂的看著她,“小姐,你身體不好,這種天氣最容易著涼的,所以,不要呆太久,早去早回啊!”

    早就習慣了她的嘮叨,非但不厭煩,卻每次都感到很溫暖,何蔚藍笑著一一點頭。

    “嗯,知道了,放心吧,我會沒事的。”

    何蔚藍坐在車裏,猶豫了好一會兒,撥出電話。

    “小姐。”

    “李嫂,就你一人在嗎?”

    李嫂看了眼二樓,道:“少爺也在,不過昨天喝了點酒,現在還沒有醒來。”

    “李嫂,你煮些醒酒湯,等哥醒來,讓他喝一點。”

    李嫂應著,兩人又說了幾句,便撂了電話。

    每年的今日,小姐是必定會去掃墓的,隻要是陸家的人都知道,也包括少爺。

    她本以為今天少爺會陪著小姐的,其實她也是這樣希望的,當然也隻是希望。

    她能理解少爺的心情,畢竟,少爺帶著對那個女人的仇恨生活了十幾年,有些東西,可以不提,但不是說不提,就

    代表著它不存在,也可能就是因為知道它深刻得無法拔除,所以壓在心底最深處,不願提及。

    陵園裏。

    何蔚藍打著傘站在一座墓碑前,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頭發,襯得巴掌大的臉蒼白透明,額前別著的一朵白色小花,更顯哀傷淒楚。

    “媽,我來看你了,這麽長時間沒來,你一定想我了吧,對不起。”明明是想開口笑的,誰知一開口,淚就先於話流了出來,任她怎麽擦也擦不淨,到最後,幹脆也不擦了。

    “媽,今天我是一個人來的,什麽也沒帶,隻帶了你最喜歡的桔花,看看,好看不?”何蔚藍走上前一步,跪下來,將花放下,愣怔怔的注視著墓碑上的笑得靜美的女人。

    “媽,你在那邊過得好嗎?還有爸爸,你們一定很快樂吧!我也過得很好,陸叔和親姨都很疼愛我,像親生女兒一樣對我。”

    何蔚藍抹了抹眼淚,笑笑,“我沒有叫陸叔來,媽,是不是有點失望?你一定也想見陸叔的,想對他說聲謝謝,說聲辛苦了,可是,媽,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再看到琴姨傷心的樣子,那好像就是另一個您。所以,媽,以後,陸叔不會再來看您了。”

    哽咽著說完,是片刻的沉默,偌大的陵園裏,隻聽得到雨滴墜地的聲響,間或吹來的風吹亂她的頭發。

    何蔚藍又嘮嘮叨叨的說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腿已經有些麻痛。

    “媽,九年來,我第一次和你說這麽長的話,您不會覺得女兒嘮叨吧?”說完自己就不自覺的笑了,“就算你覺得嘮叨也沒辦法,那也是遺傳於你啊!所以,以後我肯定會時常來這裏嘮叨一番哩!”又說了些安慰的話,見雨越下越大,這才離開。

    何蔚藍一步一回頭,墓碑上的照片漸漸模糊,直至消失,而她眼角隱含的淚水始終在眼眶裏打轉,說了那麽多,卻沒有說她心裏最想說的一句。

    她最想說的是:媽,我想你。

    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敢說,害怕母親有太多的牽盼,她的性格屬母親,清楚的知道,當她有太多牽盼的話,牽盼就會成為負擔,而負擔那種東西又過於沉重,所以,能沒有還是不要擁有。

    “啊,對不起,對不起……”隻顧回頭,忘記看路的何蔚藍撞到了人,想來也是來掃墓的,桔花灑落一地,沾上些許泥水,何蔚藍忙蹲下來去撿拾花,心裏一邊責怪自己,一邊又對別人感到抱歉,連聲說著對不起。

    那人似乎也並不生氣,看著滿地沾滿泥汙的花,眼裏的光黯了幾分,又看何蔚藍沾滿泥水的手正試圖去抹淨桔花上的汙漬,皺了皺眉頭。

    “算了,已經髒了,即使弄得再幹淨,也改變不了它曾經被玷汙的事實,她不會喜歡的。”

    何蔚藍一直處於緊張慌亂狀態,開始沒聽清楚,等她回神抬頭看時,那人已不再,她回頭望去,煙雨朦朧中,隻見一抹身影,有些蒼茫寂寥。

    何蔚藍心裏怪怪的,卻不知道怎麽個怪法,再回頭望望,空蒙蒙一片,隻有一座座冰涼的墓碑矗立在雨霧中。

    何蔚藍直接來到麗璟苑,進屋就問:“哥醒來了嗎?”

    “少爺已經離開了,說是去公司。”

    “醒酒湯喝了嗎?”

    李嫂支吾了一會兒,搖搖頭,見何蔚藍沉默著不說話,想來是不高興,連忙道:“小姐,你餓不餓?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我不餓。”

    何蔚藍說完,直接朝樓上走去,回到自己房間裏,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然後又推開陸承佑的房門,走進去。

    房間裏酒味很重,她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空氣的流通很快就消散了酒味,她把窗台上的酒瓶酒杯清理幹淨,又換了一套潔淨的*罩,一切都整理完畢,坐在*上,愣愣的發起了呆。

    他接受她,並不意味著就原諒了她的母親,他心裏的怨恨並沒有消除,也不是一兩天說消除就消除的。

    長籲出一口氣,何蔚藍隻覺得心裏還是很悶,想要把那股鬱悶排解出去,卻又找不到發泄口。

    叮鈴鈴。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煩亂的思緒,她拿出來看了一眼,是薑明。

    因為假期的緣故,校園裏幾乎沒人,何蔚藍下了車,便快速的朝教室裏跑去,遠遠的就看到教室前的梧桐樹下站著一個人影,打著雨傘,遮蓋著上半身,但是她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薑明。

    “薑明。”

    薑明回頭看到她,隨即笑著大步的走上前去,道:“怎麽跑那麽快?小心摔倒了!”

    何蔚藍注意到他的衣服被打濕了,估計待的時間不會短了,歉聲道:“薑明,對不起,路上不好走,讓你久等了。”

    薑明無所謂的笑笑:“沒關係。”

    何蔚藍環視著寧靜的校園,雨水過後,石磚更亮了,樹葉小草更綠了,花朵更鮮了,風也更清新了,當然人的心情

    也跟著舒坦了。

    薑明笑著道:“你不介意我把你約在這裏吧?”

    何蔚藍搖搖頭,“當然不,這裏非常好,安靜,空氣又好。”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在林蔭道上,雨絲落下來,被風一吹,斜斜的打在兩人的身上。

    薑明見她的衣服有些許濕了,伸手握住她的傘柄,往一邊斜了斜,道:“你的衣服都濕了,再這樣淋下去,會生病的。”

    薑明是傾斜著身子的,何蔚藍一抬頭就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臉,離得那麽近,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她的臉莫名

    一熱,尷尬的低下頭去。

    “謝謝。”

    薑明笑笑,沒有說話。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何蔚藍問:“你什麽時候離開?”

    “就這兩天吧!已經聯係好了醫院,要過去實習。”

    “為什麽不在這裏實習?這樣我們也能常見麵了。”

    薑明看了她一會兒,道:“藍藍。”

    “嗯。”

    薑明握了握拳頭,像是在下決心一般的深吸一口氣,道:“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何蔚藍的笑就那麽一點點的僵在了臉上,好一會兒,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薑明。”

    薑明上前一步,看著她,目光灼灼的。

    “其實,我今天約你來是有話對你說。”

    何蔚藍看著他的目光,心裏有些惶惶的,下意識的想要躲閃。

    “什、什麽話?”

    薑明看著她的逃避,突然扔掉自己的傘,握住她的手,驚得何蔚藍嚇了一大跳:“薑明,你……”

    “藍藍,我愛你。”

    何蔚藍一直都知道薑明喜歡她,可是乍聽他的告白,腦子裏轟的一下子就空白了,不知道如何辦才好,隻能愣愣的看著他。

    薑明見她的神色慌張,想來是自己的唐突嚇到她了,輕聲道:“藍藍,不要害怕,我不會要求你什麽的。”

    良久,何蔚藍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薑明,你……”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薑明打斷。

    “先聽我把話說完。”

    何蔚藍看著他,點點頭。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直到再次遇到你,我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已經無法收回了,但是我知

    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將這份感情壓在心裏。不,其實,我有向你告白過。”

    看到何蔚藍眼裏的疑惑,薑明微微一笑,一半嘲笑一半無奈。

    “你還記得你出車禍的那晚,就是那晚,我向你告白的,隻是那時你神誌恍惚,怕是什麽也記不得了。”

    何蔚藍看著他的笑,隻覺得心裏很堵。

    “我記得。”

    薑明怔住。

    何蔚藍不忍再看他的表情,垂下頭去,小聲道:“對不起。”

    薑明心疼的摟住她,壓抑住心底翻湧的情緒,裝作輕鬆的樣子道:“我就猜到你會是這個模樣。”

    何蔚藍咬著唇,還是無法控製淚水流出來,她不想傷害薑明,最終還是傷害了他!

    薑明長長的歎了一聲道:“不要有心理壓力,我告訴你不是要求你回報我什麽,隻是告訴你而已,我不想連死的時

    候都帶著這個秘密,那樣的話我作為男人也就太窩囊了!”

    何蔚藍心裏的歉意如海浪一般的翻湧著,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薑明擦掉她的淚水,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看著她震驚模樣,微微一笑。

    “我們還是好朋友,好鄰居。”

    何蔚藍看著他的笑,明朗如秋日裏的陽光,可愛,帶著些許的羞澀的,堅持的,充滿情意的。隻覺得心裏堵得難受

    極了腦袋裏也是亂糟糟一團,就像是眼前這漫天的雨霧,朦朧一片。

    兩人又去吃了飯,薑明說要送何蔚藍回去,被她拒絕了,薑明沒有多做強求,叮囑她路上小心後,便先離開了。

    何蔚藍便順著學校門前的路往前走,她有心事,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情景,直到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來。

    “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何蔚藍一驚,回頭看到一張俊朗的笑臉,驚道:“明哥哥!”

    明軒笑得越發的高興了,“可不就是我!”

    “你怎麽在這裏?”

    明軒瞟了瞟路邊的一家火鍋店,說:“我有約,看到你一個人幽魂似的走,就過來看看,你沒事吧?一個人在雨裏瞎轉悠什麽呢?”

    那是一家重慶火鍋店,也是邡昀最喜歡的一家點,明軒約的人應該是邡昀。

    何蔚藍笑笑:“沒事,我也是約了朋友出來吃飯,正要回去。”

    明軒的眼珠子轉了轉,道:“佑?”

    何蔚藍搖搖頭,“不是。我的一個老朋友。”

    老朋友?難道是她的青梅竹馬?

    “姓薑的那小子?”

    何蔚藍沒想到他回猜到,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明哥哥,你認識薑明?”

    “不算認識,聽說過,昀昀告訴我的。”

    何蔚藍哦了一聲,點點頭。

    “他也放假了,難得回來一趟,我們就一起吃了個飯。”

    明軒攔住她的肩膀,“藍藍,聽說你和佑相處得不錯。”

    何蔚藍的臉一紅,點點頭,又問:“明哥哥,這段時間你去哪裏了,也不給邡昀打一個電話,她很擔心你。”

    明軒的眉毛立即就打結了,正準備倒苦水時,一聲攜帶著憤怒的獅吼在兩人背後響起,接著顧墨城身子踉蹌一下,

    像是被什麽擊中一般。

    “姓明的,你去死!”

    何蔚藍還搞不清楚狀況,兩人已經扭打著,脫離傘下,走到了雨裏,邡昀看來很生氣,不停的說著髒話,使勁的想要掙脫他的鉗製,一雙明目噴火,深仇大恨般的瞪著他,而明軒,但笑不語,沒看怎麽使勁,就輕易的抓住她的手,任邡昀再怎麽撲騰,也離不開他三步遠。

    眼看著兩人的衣服,頭發全都濕了,而兩人的傘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裏了,何蔚藍舉著傘走過去,遮住兩人,因為她的個子是最矮的,必須翹高腳跟才能將傘舉高,雖然簡單,但也費力氣,說出來的話已經有些喘氣。

    “邡昀,你不是很想顧大哥嗎?現在見到他了,應該高興啊,為什麽罵他,還打他?”

    不是替明軒打抱不平,而是將眼睛看到的,心裏想到的結合者說出來而已。

    明軒聽完唇角勾了勾,長長的哦了一聲,一雙精目若有所思的望著邡昀。

    “你真的很想我?”

    而邡昀則像個發怒的獅子般望向她,吼道:“呀,何蔚藍,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想他了?”

    何蔚藍知道她是在裝,眨了眨眼睛,不說話。

    邡昀又狠瞪了明軒一眼,轉身就走。

    “明軒,你給我放開!”

    明軒嬉皮笑臉的欺上去:“別生氣了,明哥請你吃火鍋!”

    邡昀抬手臂頂了他一下,扭頭就走。

    何蔚藍見他們沒有打傘,擔心的跟在後麵:“你們的傘。”

    邡昀回頭道:“藍藍,你別跟上來,看我怎麽收拾這個混球!”

    明軒依舊笑得樂嗬,朝她擺擺手:“你先回去,改天請你吃飯啊!”

    何蔚藍本來也就沒有跟著他們的打算,見他們進了火鍋店,也轉身離去。

    何蔚藍心裏掛念陸承佑,直接回了麗璟苑,下午覺醒來,已經是六點了,她連忙去準備飯菜,飯菜準備結束後,她給陸承佑打了電話。

    “嗯。”

    “呃,我做好了飯,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已經吃過了。”

    何蔚藍的心口有些悶,輕輕的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我可能很晚才能回去,吃完飯早點休息,不要等我了。”

    何蔚藍嗯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一覺醒來,雨還在下,風勢也越來越猛,卷著雨滴敲打在窗戶上,劈啪作響。

    夜已經很深了,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何蔚藍下*走出去,看到他房門的光亮著,便走了過去。

    他的房門開著,她輕輕的走進去,發現他正在書房裏看著什麽,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難道是在工作?

    何蔚藍猶豫了一會兒,又出去,倒了一杯水進來,不想打擾到他,躡手躡腳的走進去,輕輕地把水杯放下,就要離開。

    “怎麽還沒睡?”

    突然的一聲,把躡手躡腳離開的何蔚藍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回頭,見他依然低頭看著文件,心裏長舒了一口

    氣:“哦,我口渴了,出來喝點水,見你的房間還亮著,就給你端了杯水過來,我現在就出去!”

    好久不見他有反應,但見他皺眉的模樣,心想可能是在思考問題,還是不打擾他的好,正要抬腳離開,他卻開口了。

    “過來!”

    “呃?”

    陸承佑不再說話,也沒有回頭,隻是向後伸出一隻手。

    何蔚藍愣住,猶豫了一會兒,才握住那手,隨著那手的力量,她坐到了他腿上,被他密實的抱在懷裏,她有些慌亂,手推拒著。

    “佑。”

    “噓,不要說話,乖乖呆著!”

    陸承佑話語一出,她果然安靜下來,隻因那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脖頸間,顫栗便如電流般迅疾傳遍全身,酥麻得她動

    也不能動,隻能靠在他的胸膛上。

    “你淋雨了?”

    這應該是問句,可是在她聽來卻是陳述著一件不爭的事實,而它確實是事實。

    何蔚藍嗯了一聲,想起下午發生的事情,心裏就有些亂,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陸承佑一眼掃到她絞緊的手指,緊皺的眉頭,左手不著痕跡的移過去,握住她的手,依然是那副不急不慢的語調。

    “怎麽了?有心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