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知傾夜的琴技竟能如此。”姬無病的眼神中盡是驚歎，“而且，這把琴，其貌不揚，出來的音色竟這麽美。”

    “大人過譽了。”我收起瑾風，小心放好。

    “我雖不懂音律，卻也感受得到其中之絕世。這把琴是絕世，你的琴技更是。雙劍合璧，能夠欣賞如斯琴聲，真是難得至極。”

    姬無病的誇讚雖然隻是泛泛，但我卻依然高興，自小喜愛音律，有人欣賞我自然心中得意。

    由此記起那時孤雲庭的誇讚，也是這樣不可思議的眼神，充滿了占有欲……隻是當時的他多的是欲言又止，敢想不敢做……

    孤雲庭的踟躕，是他作為一個帝王的無奈，卻也是我與他有緣無分的無奈。

    很多時候我會回想與他初見到現在的一切。

    我在思考，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會將我這輩子第一個有心跳感覺的男人推得離我如此之遠？

    即便如今他有悔意，我卻再不能接納……

    或許，我早已不恨他。

    男女之間的感情本身之於我就是一種奢侈。但一想到孤雲庭這個名字，我心中還是會有一絲悲涼之意。

    在世界的另一端，他，過得好麽？

    “傾夜在想什麽？”姬無病走近，打斷了我的思緒。

    “當然是在享受大人的誇讚。”我抬頭微笑，在樂律上，我永遠是那麽自信。其實今日拿出瑾風，我心中還有一個謀劃。若是憑著琴技能入宮表演……那麽勝算也就更大一些。

    “傾夜有如斯技藝，可謂文武雙全，”姬無病的眼中滿是欣喜，“再加上如此外表，難怪獨孤染澈會棄府中9位夫人不顧，每日將你帶在身邊。”

    “獨孤染澈怎麽想的，傾夜不知道。但傾夜知道，此人之於傾夜不過是異國的一個王爺，再無其他。況且，欣賞傾夜的，可不止他一個。”

    “果真無其他？”姬無病的試探，不言而喻。

    “他的恩情，傾夜還了。他給的痛苦，傾夜也不想追究。隻願不相幹便好。大人何必要提他的名字？”我堅定道。

    “你若果真不在意，我提一兩次他的名字，也無妨的。”一陣風吹來，姬無病順手將邊上的披風拿來，給我披上，“況且，從今往後，恐怕我不得不多提他的名字了。”

    他話中的深意並不難懂。

    我曾是獨孤染澈身邊的人。姬無病出於私人感情一定不會想在我麵前提到他。

    除非是非提不可，除非是夏禹需要他這麽做。

    獨孤染澈是秋芫的重兵所在。扳倒了他，秋芫就等於失去了狼牙。最想要魚肉秋芫的人無非是夏禹的王……薛儀。

    “大人，有什麽想問的，可盡管問。傾夜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其實也沒什麽。你休息吧。新得的琴雖好，也不要練得太過勞累，你的傷才剛好，明白？”姬無病像孩子般摸了摸我的頭，便抽身離去。

    我狐疑，方才的情形，姬無病分明是有話要問我。可是他欲言又止並且收回了。這很可疑。

    莫非他仍然對我心存疑慮？

    “姑娘，奴婢回來了。”小芹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裏。

    或許是我沒注意，遠聽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嗯。”我有些倦怠，坐下想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奴婢來。”小芹搶下了我手中的茶杯。

    “不必了，我自己來。”我心不在焉，“我想要獨自呆一會兒，你下去吧。”

    “奴婢若是走了，姑娘，會後悔的。”小芹鍥而不舍地為我倒了茶，兵送到我嘴邊，“奴婢方才收到了一些關於夏禹朝廷的消息。姑娘應該會感興趣的。”

    “哦？”我第一反應是這個小芹果然不簡單，但第二件反應過來的事情便是獨孤染澈竟然已經將眼線安插入夏禹朝廷內部了……

    “有什麽便說什麽。”我討厭別人在暗，我在明處的處境。現今竟連一個小丫頭都可以輕易揣測我心所想，這難免令我生氣。

    “王爺前陣出使夏禹，在夏禹朝廷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小芹緩緩而言，“當日夜宴，夏禹皇上與王爺的交談間，王爺雖用了韜晦之計，但王爺的氣性姑娘應該也了解。他的鋒芒如何能遮住？於是他們斷定王爺俊朗外表下，定包含了極大的禍心。”

    “他的禍心，恐怕不是此次出使才初次顯露的吧？”前麵這一段話，不過是個華麗的鋪墊，我亦心中有疑，看似不禁意間對獨孤染澈的褒獎，究竟是出自誰的語義。

    “王爺手握重兵，又有許多武藝高強的門客對他死心塌地，此番出使越是顯得謙遜，夏禹人便越覺得可怕。”小芹接著道。

    這是實話，若換做我，敵人越是輕狂，不把我放在眼裏，我便知他不過是個空皮囊，就如同當初在六王府，林靜怡之輩，實在沒什麽可怕。

    “今日朝上，有大臣提議要製衡王爺。接著便有大臣複議，並說可以不必明著來，可用美人計一類，慢慢消磨、蠶食王爺的實力。”

    “就這些？”我頓時覺得夏禹人也高明不到哪去。獨孤染澈如此無情之人，怎會為區區一個女人動情。

    “當然，說起對王爺的了解，曾經出使秋芫的姬大人一行便成了與他接觸最多的人。所以，摸清王爺喜好，想出如何扳倒王爺的任務，就交給了姬大人。”小芹頓了頓，我猜她是在觀察我的表情。

    我卻麵無表情，回想方才姬無病的欲言又止，頓時明白他的為難。

    想要通過我知道獨孤染澈的喜好，卻又怕引出我的傷心往事，更重要的是，我曾是獨孤染澈的女人，他想要相信，卻始終不敢全信，他卻也知道，他的不信任，多麽容易傷害到我，從而失去我……

    “姬大人已然接受了，後麵的話，就不必奴婢多說了吧，姑娘應該懂。”

    我揚了嘴角：“王爺的意思呢？”

    “姑娘怎知王爺有授意？”小芹有些驚訝。

    “否則你怎會將事情說的如此圓滑。說吧，王爺有何吩咐。”

    “王爺早就猜到姑娘會問……”小芹眼中有不該有的失望，“他說，姑娘必然摸清了他在夏禹的布排，還說，這次讓姑娘看著辦。”

    “看著辦？”我皺了眉，這像極了妖孽以往的脾性，隻是在這陌生之地，想要不被懷疑都舉步維艱，一句看著辦得花掉我多少心思？

    “就不能直接告訴我成功的路麽？”我心中暗想，嘴上便也跟了出來。

    “王爺說了，這條路是姑娘自己選的，要姑娘好自為之地自己走完。他會在暗中協助姑娘，但絕不會搶了姑娘的頭功。”

    話倒是好聽，我卻聽出別的深意。

    怕搶了我的頭功？恐怕隻是不想要以秋芫王爺的身份，與夏禹反目吧……

    妖孽從不會將自己陷入首當其衝的困境。

    也罷，妖孽是必然指望不上的。

    為今之計，唯有通過姬無病放出一些獨孤染澈的假消息，既迷惑夏禹人的視線，又保護我自己，最終助我一臂之力。

    可是，千頭萬緒間，我竟有些迷茫了。

    拿起我的瑾風，沉沉地奏了一曲又一曲，一直到深夜。

    是夜，耳畔又響起若有似無的呼吸聲，似撩撥，又似試探地在我而後摩挲。我並未睡，憑著遠聽，雖未睜眼，卻感受到了妖孽前來的全過程。

    假裝感覺異樣地轉身，我以最舒服的姿勢投入了獨孤染澈的懷中。

    “本王不喜歡‘敵在明，我在暗’的處境，傾夜這是在挑戰本王的底線啊。”獨孤染澈一隻手將我摟入懷中，另一隻手卻繞到後麵，鉗住了我的後脖。

    “王爺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啊。”我調笑著睜眼，惺忪地看著妖孽邪魅的臉頰。

    不知為何，妖孽從來是從容不迫的麵孔，今夜竟有些風塵仆仆的味道。

    不過，略微的倦意，讓他精致的臉蒙上了些許的滄桑，風韻更濃。

    “本王從不怕任何事，從前。”獨孤染澈的語氣有些慍怒，“但現如今，傾夜就是本王的安全感，唯有你在懷中，本王才能有一絲心安。”

    後腦的力量越來越大，我並不打算逃脫。

    “心安？”我輕笑，慢慢將手放到妖孽堅實的胸膛上，摩挲按壓，“傾夜一直以為王爺沒有心。”

    “哈哈哈哈……”獨孤染澈的笑聲，出乎意料地爆發出來，在寂靜的深夜裏，顯得那麽突兀。

    這該死的東西，難道忘了這是在姬府麽？萬一將姬無病的人引來，可如何是好！

    說時遲那時快，我顧不得許多，隻得撲上去，堵住了妖孽的嘴，將他放浪的笑聲，悉數吞下。

    -本章完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