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很清楚，憂兒與我的相識，若讓姬無病知道，隻會帶來麻煩。若是他調查起來，找到修凡，恐怕會牽扯出許多積年往事。

    “憂兒你過來，師姐有事交代你。”

    “等一下，師姐，你先答應憂兒一件事。”憂兒突然收斂了滿不在乎的眼神。

    “什麽？”我不解。

    “師姐千萬不要把在青樓遇見憂兒的事情告訴姬無病。”

    “為什麽？”我有些奇怪，但仔細一想便也明白過來。一個官宦人家的公子，整天出入青樓學習琴藝，自然是要為人所詬病的。

    “師姐，答應憂兒好不好？”憂兒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我倒是沒有拒絕他的理由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看著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我順勢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師姐你說，憂兒都可以答應你，隻要你不告訴姬無病就行。”

    我眼珠一轉，輕聲道：“那你也不能對其他人說認識我。”

    “不！不行！”憂兒一臉不高興，“你是我師姐，我還要天天跟你呆在一起呢。”

    “小傻瓜，這並不衝突啊。我可以對姬無病講，今日我遇到了你，有種無來由的親切感。所以平日裏我希望能常常留你在身邊。這樣，他必然不會懷疑的。”

    憂兒撅著小嘴想了一小會兒，終於滿意地點頭。

    “那咱們拉鉤，說好了，不許變。你一定要將憂兒日日呆在身邊。”

    “好，我答應你。”我一把勾住了憂兒稚嫩的手指。

    “憂兒知道師姐最好了……”

    “哎哎哎，不許叫師姐！”我伸手捂住憂兒的嘴，“千萬記好了，別露餡。”

    “知道了，那憂兒往後喊你姐姐。”

    “這就對了。”我順勢捏了一下憂兒軟嫩的臉頰，“餓不餓？”

    “師……哦，姐姐你怎麽知道憂兒餓了？”

    “我當然知道，聽聽你的小肚皮就知道了。”我指指他的肚子。

    “嘿嘿。”憂兒不好意思地笑了，抱臂遮住了自己的肚子。

    看著憂兒天真無害的表情，我倒是也覺得自己放鬆了不少。

    比跟勾心鬥角的人在一起自在太多。頓時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這兒有早晨新做的茶點，你吃一點充充饑，晚膳就在我這兒用。我命人準備些你愛吃的。”

    “真的？”瞪大眼睛，喜悅地很。

    “當然是真的。我這就起床命人去準備，你在這裏呆著。”

    憂兒自然是高興。

    待到晚間姬無病回來的時候，遍尋憂兒不得，問了下人才知道憂兒在我這兒。

    所以，他過來的時候是怒氣衝衝的。

    我似乎並沒有看見過姬無病真正的生氣，所以當他氣勢洶洶走進我屋子的時候，我正在與憂兒下棋。

    他人未至，聲音已經先傳來了。

    “姬無憂！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打攪我的客人！你怎麽就是不聽……你……”

    姬無病走進內室，看到我與憂兒正在燭光下爭一步棋的時候，自己也驚著了，正要出口的怒氣也被堵住。

    “你們……在幹什麽……”

    “在下棋啊，你看不到嗎？”憂兒沒有抬頭，但言語間淨是冷漠。

    這倒讓我多了許多揣測，他們兩兄弟的關係為何會惡劣到如此程度？

    “大人回來了。我與憂兒正在下棋呢。”我打了個圓場。

    姬無病的眼神中帶著狐疑於打量，他大步走到棋桌麵前，眉頭緊鎖。

    “這廝從不愛下棋讀書，貪玩不受教。今日怎麽肯陪你下棋？”

    “你說誰貪玩不受教？”憂兒的脾氣也不是好惹的，立刻扔下棋子，起身道。

    看這情勢，若我再不攔著，兩人就要打起來了。

    我隻好從中調停：“好了好了，憂兒，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罷。”

    憂兒的怒意還在臉上，我又接著說：“憂兒聽話，今日先回去。明日，到姐姐這裏來用早膳，好嗎？”

    憂兒的臉色，這才有些緩和。

    “那姐姐早些睡，憂兒先回去了。”

    待到憂兒走遠，我方才舒了一口氣。要知道，我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人，要照顧各方感受，做個中間人，對我來說是難之又難。

    歎了一口氣，轉身，姬無病還在生悶氣。

    我轉身點上香，又斟了一杯蜂蜜送到姬無病麵前。

    “大人要跟自己的弟弟計較嗎？”

    “不是我跟他計較，他實在是難以管束，令人頭疼。”

    “我覺得……憂兒隻是貪玩了些，本性卻不壞。”

    “你才與他相處一日，哪裏知道他心思頑劣的時候，”姬無病搖頭，“對了，他怎麽會在你這兒。”

    “這……也算是巧合。你也知道憂兒貪玩的性子，他找到我這兒，我與他一見如故。”

    “一見如故？這孩子如此調皮，難為你還肯誇獎他。傾夜，你不會是為了我才對他忍讓的吧？”姬無病的眼裏漸漸變得溫柔。

    “不瞞你說，我雖沒有弟弟，但卻很羨慕別人家姐弟兩個能在一起相互陪伴。憂兒雖然調皮，但不知為什麽，我真的很喜歡他。況且，他也沒有你說的那麽頑劣。不過是小孩子心性，未長成罷了。”

    “傾夜，你能這樣包容，真是我的福氣。”姬無病拉住我的手，緩緩道，“憂兒好動，你卻好靜，我還擔心他來了會給你平添煩惱。沒想到你們竟能相處融洽。你定是忍讓了他許多。”

    感覺著他越來越緊的手，我嗅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於是馬上就扯開了話題。

    “沒有忍讓，這孩子招人喜歡。對了，大人今日似乎有些疲倦，可是宮裏出什麽事了嗎？”

    “嗯。皇上身體抱恙，所以好多事情都要大臣們商量著辦，故而今日有些疲累了。”

    “皇上抱恙？”明明是大喜過望，卻還要假裝擔心的模樣，“那大人必定有的忙碌了。可不知皇上得了什麽病，大人不知還要忙碌多久？”

    “也不知怎的，皇上前幾日就龍體欠佳，說是渾身無力，精神也不好。今日我進宮，聽太醫說，皇上已經臥床不起了。但具體是什麽病，太醫院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真是太奇怪了。”我繼續說著，想要從他嘴裏探出個究竟來，“按理說，太醫院見過許多疑難雜症，又對皇上身體十分了解，不該看不出病症啊。”

    “的確讓人奇怪。或許是皇上一直操勞國事，事必躬親，所以累出病了。想必太醫們一齊想法子，皇上定能不日康複。”

    “那是自然，”我心中暗自竊喜，“皇上自有神明護佑呢。”

    “今ri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他日若憂兒又打攪之處，一定告訴我，我回來收拾他！”

    “大人且去歇息吧。這幾日宮裏事情繁雜，傾夜會照顧好憂兒的。大人放心。”

    “有你，我自然放心。”姬無病終於露出微笑，飲畢蜂蜜水，方才離去。

    我也才真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是夜，我以為獨孤染澈定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到訪。

    但迷蒙中等了一夜，也不見他來。

    這時才發現，他不來，我反倒不習慣了。好像身邊少了些什麽，卻又拿捏不準，心裏空落落的，難受。

    等了一夜，第二天晨起自然覺得特別疲累。

    憂兒一早便來我這兒用早膳，用了早膳也不肯走，很快他便發現了我起居室裏未上漆的瑾風，倒是起了興致。

    拉上一曲之後，憂兒立刻明白了這琴的好處。嚷嚷著要給這把“絕世好琴”上漆。

    我不允，他便一直纏著我。我也無法了，隻道要親自盯著他給瑾風上漆。

    憂兒樂得不行，立刻出府去購置材料。

    午後，我正欲補眠，憂兒興衝衝地回來了。

    非要拉著我在院子裏看他上漆。

    為了瑾風完好無損，我也隻好奉陪。

    於是，在院子裏找了個樹蔭，命人置了躺椅。樹影斑駁，陽光姣好。我蓋著毯子，憂兒則在不遠處認真地調漆。

    我靜靜地看著他，有一瞬間竟也覺得美好。

    憂兒用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完工，我看著他認真仔細的樣子，倒也沒有了原先的頑劣之氣。

    他幹活時，並不說話，眼睛裏放出的光芒，令人刮目相看。

    夕陽就要落下的時候，憂兒起身，伸展了腰肢，對我淺淺一笑：“好了。以後瑾風就完整了。”

    我伸手招呼他過來，他笑米米地蹲到我身旁，乖巧的樣子，像是個等待領獎的孩子。我用手絹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汗珠，又理好他鬢邊的散發。這一切像極了一對親姐弟的日常。

    -本章完結-(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