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還會做這些功夫，倒是該對你刮目相看了。”

    “憂兒還有許多本事呢。”憂兒笑得無害，“姐姐隻需知道，憂兒並不是貪玩無知的人，還有，千萬相信那個姬無病的話！”

    小孩子心性又暴露無遺，我“噗嗤”一聲笑了。

    “好了好了，你與你哥哥怎麽像兩隻蟋蟀似的，鬥個沒完。”

    “那是自然，他討厭我，我也討厭他！”憂兒一提到姬無病就是忿忿的，“誰讓他害死了父親！”

    “什麽？”我驚訝地看著無害的憂兒嘴裏說出的仇恨。

    “憂兒，此話可不能亂講，你哥哥若是聽到了，必定要生氣的。”我不知自己從何時開始變成了他們兄弟之間的和事佬，總是在他們兩兄弟之間從中調和。

    “哼。不提就不提！提起他就生氣！”憂兒說完便換了一副麵孔，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將憂兒留下用過晚膳，他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今日姬無病朝中有事，特意派人回來告訴我要晚歸。

    我倒也樂得清閑，既然晚歸，我便可早些安睡了。

    也不知怎的，這幾天總覺得不得安眠，也許是妖孽好些日子沒來的緣故。我心中總會有隱隱的擔心。

    而且今日憂兒不知怎地突然提起他與姬無病的糾葛，倒也讓我玩味。

    是夜，冷風肆虐，門窗止不住地在響，我依舊不得安眠。

    突然，房間裏有個黑影，我猛地坐起身來，卻不敢立刻動武。

    剛要起勢準備好與來人肉搏，卻聽到他冷靜的聲音。

    “娘娘別怕，是我。”

    居然是鶼然。

    我放下心來，迎了上去。

    “怎麽是你？王爺呢？”

    “王爺沒來。”

    “哦。他最近鮮少與我聯絡，倒是叫我疑惑。”

    “娘娘放心，王爺沒事。隻不過近日夏禹皇帝身體不安泰，所以王爺的行程就被限製了。王爺知道娘娘擔心，所以特意派鶼然來向娘娘稟報。”

    “我知道王爺神通廣大，不會有事的。沒事就最好。”我冷臉，說不出更多安心的話來，“對了，薛儀究竟得了什麽病？怎會突然間就臥床不起了？”

    “說來也奇怪，這位皇帝武家出身，身體一直很好。但近日卻突然抱病。對外隻說是偶感風寒，打聽不出更多的消息。”

    “哦？果真如此奇怪？但王爺神通廣大，難道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出？”我狐疑道。

    “王爺也試著去打探消息，但這次陪侍的太醫、奴才都守口如瓶，想必是被特意交代過的。”

    “這就奇怪了。原本好好的，突然得了重病。又半點風聲都不放。那一定有什麽貓膩。”

    鶼然壓低聲音：“恐怕是。而且，宮裏傳言頗多，因為薛儀隻有兩個成年皇子，遲遲未立太子，所以人猜測是某位皇子等不及了。”

    “那麽朝中哪位皇子更得人望、更有可能成為新皇，恐怕就是始作俑者了。”我猜測。

    “娘娘猜測的，與王爺一樣。”

    我點點頭：“但也有可能是另一位不得勢的皇子為了扳倒對手而使出的殲計。”

    鶼然細想了一下：“娘娘說得大有道理。隻不過，現下夏禹想必是忌憚王爺，所以準備了厚禮要王爺帶回秋芫。算是下了逐客令了。”

    “什麽？王爺要回秋芫？”我心裏一緊，似乎有一種要被拋下的感覺。

    “是啊，而且王爺本身也有意回去。因為，府中有大喜事。”

    “什麽喜事？”我暗覺不妙。

    “淩主子她……懷孕了。”鶼然說得停頓，想必是為了照顧我的感受。

    可即便他如此委婉，我還是感覺到了他言語中的寒意。

    我雖然知道遲早會有那麽一天，但是沒想到獨孤染澈竟然神速到，在來夏禹之前就把此時辦妥了。

    我勉強擠出笑容：“那麽……恭喜王爺了。”

    鶼然臉上的表情卻不欣喜：“王爺雖然要走，不過娘娘別擔心，王爺會挑選幾位厲害隱衛暗中保護娘娘的。”

    “是嗎？他身邊最厲害的隱衛恐怕就是你，你會留下嗎？”我目光如箭，即便是在夜晚也使人膽寒。

    “這……”鶼然猶豫片刻，“娘娘恕罪。鶼然不能。”

    “罷了。你不能留，昔人也定要繼續假裝服侍睿王側妃，那麽留在我身邊的也不過隻能是次等的侍衛。不如不留，我一人獨來獨往的，反倒不會引起懷疑。”

    “娘娘，王爺必定不會同意的。畢竟娘娘的安危是王爺此刻最牽掛的事情……”

    “我的安危？哈哈哈哈……”我低聲地笑著，自己都感覺自己虛偽，“鶼然，此刻王爺最牽掛的人，恐怕是淩碧瑤。我的生死，不過是王爺成功路上的可有可無罷了。”

    “娘娘……”鶼然突然提了聲，但又頓住，欲言又止的樣子，真不像平時清冷的鶼然。

    “娘娘，你要相信王爺，他絕不是不守承諾的人。”

    “是嗎？我從沒有懷疑過他的能力，但也從沒有認同過他的人品。獨孤染澈就是獨孤染澈，不會成為一個好人。”

    鶼然還想說什麽，我卻不想再聽了。

    “回去告訴王爺，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即便死，也不會泄露我與王爺的關係，讓他盡可放心。”

    “娘娘執意如此，鶼然也無法。娘娘保重！”說完，便消失在夜幕中。

    留下我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望著窗外格外皎潔的月光，我想起那年被獨孤染澈從摘星閣劫走的那一夜，我與他住在一條船上，窗外，也是如此皎潔的月光。可他卻逼我在那樣美地夜晚殺死了我人生中第一個人。

    冤孽……

    我是一個亡命之徒，可他卻心懷雄才大略。

    從最開始就不可能成為最般配的一對。

    現在，他有了孩子。

    淩碧瑤又是這樣一個聰慧機敏的女子，身懷醫術，他們是一家人了。

    想到這裏，不免心酸。竟有一滴冰冷的液體從我臉頰劃過。

    我醒過神來，發現自己雙手捏成了緊緊的拳頭，而眼睛裏全是淚水。

    才明白，自己不是不在意他，隻是被仇恨壓抑地太久，忘了怎麽去相信一個男人，在意一個男人，更忘了如何去愛一個男人。

    如今，他既然有了孩子，我也不便摻和他的人生了。

    想到這裏，我又笑了，笑得極苦。

    我又何曾參與過他的人生呢？

    或許真的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

    憂兒到底是全心全意對我的，自從他來到姬無病府上，每日都來看我。

    見我這幾日心情不佳，特意召集了幾位樂師，為我彈琴解悶。

    可樂曲雖妙，但我卻無心思去聽。

    “姐姐這是怎麽了？總是心不在焉的，憂兒陪著你不好嗎？”

    “怎會不好。若你不在，我倒不知該與誰說話聊天了。”我敷衍著。

    “可憂兒看姐姐總是悶悶不樂的，像是有心事。”憂兒睜大了眼睛。

    “能有什麽心事，現下一切安穩，你哥哥對我也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高興都來不及。”

    “姐姐，你真的要嫁給姬無病嗎？”憂兒委屈道。

    我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就不能不嫁嗎？憂兒覺得他配不上你。”

    “是嗎？可我覺得你哥哥是個好人。”這是我的真心話。

    “姐姐，你就不能等憂兒長大嗎？若憂兒長大了，便可娶你為妻。”

    憂兒說得天真，我卻也聽得心裏暖暖的。

    摸摸他稚嫩的臉蛋，我隻笑，卻不說話。

    “憂兒知道姐姐是嫌我小。”

    “不。是會有更好的女子成為憂兒的妻子。”我歎了氣，命人取出瑾風。

    “好幾日沒拉琴了，今天趁著天氣晴好，我拉一段給你聽聽。

    說著，便快意起調。

    《飲風流》是一曲情意綿綿的曲子，在這樣溫暖的午後奏起來更顯風韻。

    可後半段我突然間覺得好像被觸動了，竟然也閉上眼開始傷感起來。

    待我奏完曲子再次睜眼，姬無病竟站在遠處，就那樣盯著我。

    雖然遠，但我還是看出了姬無病眼中淩厲的目光。

    “大人回來了。”我低眉，欲放下瑾風。

    但姬無病卻抬手示意我繼續。

    “你的琴拉得真好，我還想再聽一曲。”

    一旁的憂兒倒是不肯：“你來做什麽？”

    “我？我是來告訴你姐姐一個好消息的。”姬無病方才的探究神色全然不見，臉上隻剩下歡喜。

    “大人何事如此高興？”我倒是覺得奇怪。

    “皇上的龍體終於好轉，已經可以處理朝政了。”姬無病臉上的倦容因為此事兒顯得明媚。

    -本章完結-(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