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你這是在幹什麽！？”

    裴捷被這突如的襲擊，徹底的惱火了，身軀一摔，可身後的那坨小小的身子緊緊的圈抱住了他，八爪魚似的纏繞在他身上。

    “嗯嗯——嗯！”

    依舊是不肯鬆開口，這壞蛋欺負了她的媽媽，小家夥像是鐵了心要活生生的啃下他一塊肉。

    這一口，咬得可不輕。

    男人拍了拍桌子，身子又是狠狠的一抖，才將這小崽子摔落在了地上。孩子的嘴皮子沾著血跡，頭發亂七八糟的粘帖在臉上，這摸樣，惹人心酸。

    他狼狽的穿上褲子，肖兔的身子這才得到自由，粗略的理了理衣服，她含著淚將孩子從地上抱起，“小卯，嘴上怎麽都是血，啊？有沒有受傷？給媽媽看看！”

    伸到後頭一碰，手心裏都是血，他惡狠狠的瞪著緊摟在一起的母女倆，被啃破皮的是他，都滲出了血，可是這女人的眼裏根本就沒有他！

    “肖兔！”

    他衝著她耳邊嘶吼，喉嚨裏都快溢出的鮮血，怒火攻心。

    他拉上褲腰，凝著自己一手的血跡，這要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還有命活過今晚嗎？哪有小子將老子咬成這德性的！？

    彎下腰，先將大的拉扯到一邊，他又將急急惱惱的拽起那小崽子在自己眼前。這是他裴捷的女兒，真是個好女兒！

    小鬼頭鼻翼輕輕顫動著，淚眼婆娑，被人懸空提起在手裏，她反應過來之後，抓著男人手腕生怕自己掉下去，張開嘴立即哇哇大哭了起來。

    他麵色黑黝黝的，泛著冰冷的光芒，冷眼睨視著孩子。這小崽子，就連這反應都是遲遲頓頓的，和那女人一摸一樣！

    不過，折騰了那麽久，他這才仔細的看清了自己的女兒。裴雙卯，他的女兒，快四十了，他才親眼見到自己的女兒！那麽弱小的一團身子，那麽可憐贏弱的摸樣。

    巴掌大的小臉透著迷茫羔羊般的神情，怯懦而不安，身子才那麽點大，可頭發卻已經長至腰際了，又髒，又亂。纖長的睫毛輕輕撲扇著，那浮動猶如蝶翼般的輕盈，惹人心生憐意。

    隻能說，這孩子長得和小兔子太像了，簡直沒有任何的分別。

    裴雙卯，這名字是他那時候親自給孩子取的。不僅因為孩子是兔年生的，也是為了這個女人才給孩子想了這麽個名字。隻是，這成雙成對的願望，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實現。

    “嗚嗚，媽媽！媽媽！我怕，嗚嗚嗚……”

    “小卯怕，媽媽！小卯怕！”

    心一狠，他抓著孩子的衣裳使勁的晃了晃，這母女倆叫他說什麽好？都是這麽不知好歹，這會兒才知道哭鼻子，他能消氣嗎？

    “裴捷！她是你的女兒，你嚇著她了！”夠著了女兒的小腳丫，肖兔奮力的從他手中爭搶，“快把孩子放下來！你沒看見小卯哭了嗎？”

    孩子不過就是咬了他一口，怎麽能真和這麽小的孩子計較呢，這老家夥就是這臭脾氣，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這般窮凶極惡。

    真是委屈了小卯，下輩子，可千萬別再投胎做這男人的女兒了！

    裴捷挑了挑眉，不得不說，這母女倆真是一對活寶。小崽子現在哭鬧的摸樣和當初的小兔子沒有半分差別，說個話，膽怯吞吐，可一旦哭起鼻子，那嗓子是誰都比不過的。他如此強大的基因，為什麽女兒就是沒有繼承到一星半點，真叫人泄氣！

    “你放下來啊！混蛋——！”著實是沒辦了，孩子的淚水啪啦帕拉的往下掉，氣不過，她抓起他的另一隻手臂，狠狠的啃下了口。

    他悶悶的哼叫了一聲，麵色展露了一絲痛苦，望著手臂上的牙齒印，他對著她嘶啞咧嘴的瞪了瞪眼，這才不得已將孩子放在地上。

    “你們娘倆！成心是要把我逼急是不是！？”見到母女倆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趕緊摟抱成一團，怯怯畏畏的縮在一起，“你是怎麽教女兒的？”

    他放下身段到這鬼地方，還不是為了把倆母女接回家，這小的不懂事也罷，可這女人還不明白他的心意嗎？他肯先開這口，就說明他是打算妥協了，已然是將身份麵子拋開到一邊了。

    兩年對於他來說，已經太過漫長了，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卻還要拖著老臉這般的懇求著這小女人，在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這般的荒唐。

    “媽媽，我怕！嗚……”

    “沒事了小卯，媽媽在呢，沒事了。”

    孩子摟緊了她的脖頸，腦袋在她懷中瑟瑟顫抖，小巧的臉蛋嚇得慘白，看不見一絲血色，連身子摸著都是冰冰涼涼的。

    她輕輕撫著孩子的後背，可根本不能讓孩子冷靜下來，不停落下的淚水沾濕了她的肩頭。她抬眼，怒瞪著那依舊在嘶啞咧嘴的男人，就算是將他的肉咬下了，那也是他活該！孩子再不對，他也不該做出嚇唬孩子的舉動，這還能稱之為一個父親嗎？

    “嗚嗚……媽媽……”

    “小卯，都是媽媽不好。”

    他垂下眼死死的瞪著，捏了捏拳頭，眸子裏是一陣強過一陣的黑沉。老婆孩子癱坐在地上，抽噎著摟抱成一團，明明是這娘倆咬了人，可是這情形，他倒像是成了大奸大惡之人！

    就這麽冷漠的站著，他的怒火沒法消退，小崽子下口可真是狠，估計這孩子從來對人這麽人凶狠過，獨獨對他這老子，一點都不給顏麵。

    屋子裏，隻剩下嗚咽不斷的哭泣聲。

    這娘倆，真是能哭！

    “別再哭了！都不準哭了，聽到沒有！”他怒氣不減，但是見到孩子那慘厲的模樣，心裏還是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這女人為了一點小事就愛哭鼻子，他早就清楚，可這如今倒好，又多了一個能哭的？往後他的日子還能太平嗎？

    被他一吼，肖兔驀然的停住了淚水，抱緊了孩子站直在他麵前，默默的凝視著他深幽的眸子，她嘴巴緊緊的抿住，閃爍的眼底濺起了層層不止的火花。

    這個男人，比以前更壞！

    “媽媽，小卯難受，這裏，這裏疼。”

    孩子的小手摳抓著自己的脖頸，眼睛已經緊緊的閉了起來。

    肖兔愣愣的垂下眼，腦袋一片空白，孩子迷迷糊糊的閉著眼睛依偎在她懷裏，麵色不似剛才那麽通紅，顯得愈發的慘白，而那小小的胸脯更是起伏不止。

    孩子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她拍了拍孩子的臉蛋，可是除了微弱的嗚咽之聲，沒有任何的反映。

    隻怕，又是犯病了！其實，她也不清楚孩子到底是得了什麽病，隻是經常在大半夜孩子總會突然咳嗽起來，然後便整夜都無法止住。她帶著孩子去過一趟小醫院，可是一無所獲，若是再往大的醫院，便沒這錢了，著實是負擔不起，而且從這小村子去鎮子格外的不方便。

    “怎麽了？孩子怎麽會這樣？”眼中掠過疑惑和淡淡的焦急，他從她手中抱過孩子，手指不自覺的收攏，孩子兩歲多了，這卻是他第一次抱緊了她，如此的渺小。

    他深如寒潭的鷹眸盯緊著孩子的臉蛋，這小崽子方才還在撕扯著嗓子大哭大喊，可是這會兒根本是連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了。

    肖兔回過頭，身後的房門始終關緊著，她哀默的勾了勾嘴角，嘴角似笑非笑的扯了扯，視線重新回到女兒身上。

    “你知道小卯身體有多差嗎？這是你自己的親生女兒，為什麽還要這麽嚇唬她！？”攥著了男人的上衣，拚了命的搖晃他的身體，她悲痛的含淚質問著他，“你這個混蛋！小卯要是出事了，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他的目光猛一滯，望著她冷漠的眸光，聽著她心碎的話語，他的心不停的被狠狠敲擊著。一時之間，他竟然無言以對了。

    “小卯，你醒醒，看看媽媽。”

    “你看著孩子，我去叫車子！”

    天色漸暗，他壓根就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地方也根本沒有車子能開進來。他拿出手機，他現在唯有打電話給那婁煩縣的縣長，命他趕緊派輛車子過來。

    電話是打通了，可他粗略的一算，車子從鎮上過來，至少也得半個多小時。就怕孩子到時候真出了什麽事，那麽就算這女人不將他打死，他也該痛恨死了自己！

    “小卯。”肖兔擁著女兒癱軟在地上，淚水一顆顆的悉數落在女兒的麵頰上。

    “已經打電話了，車子馬上就來，先抱著孩子去床上躺著，她以前有這樣過嗎？”彎下腰，他直接將母女倆一塊兒橫抱起，這兩個女人都輕得不像話，根本費不著他多少力氣。

    才兩歲大的孩子怎麽可能說暈就暈了，就算當時是早產兒，可身子也不至於這麽虛弱。他承認自己方才的態度可能是將孩子嚇著了，可再駭人，至於將嚇昏了嗎？

    門口，肖凱手扶著門框，還沒踏進門就被裴捷拽著領口！

    “小卯怎麽了？怎麽會昏倒的？你讓我進去看看！？求你了，就讓我進去看一眼？”肖凱的目光不住的往屋裏探視，可視線被男人的身軀直直的給遮擋住了。

    他這小外孫身體不好，自打她一出生之後他就明白，隻是當年離開醫院的時候，醫生並沒有說孩子會嚴重到這樣的地步。他隱約的覺得，這麽小的孩子突然間昏厥了，必然不會是簡單的身體不適。

    裴捷冷漠的拒絕，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肖凱，這裏沒有你的事，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我……”肖凱身軀一顫，微微低頭，“我隻是想看看小卯！孩子怎麽回事？又犯老毛病了嗎？”

    “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這裏有我就夠了，我不會讓我的女兒出任何事。”將房門掩上，他揚起了冷笑，“肖凱，我會盡快帶著她們母女倆離開，我希望你知道分寸，我同意讓你去墓地，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那墓地，是他拚死都想進去看上一眼的，十多年了，他沒能進去祭拜過小柔一次，隻因為這個男人不允許他進入。

    現在，他終於能如此的接近小柔，隻是代價，卻是又一次狠心的拋棄了女兒。他明白，從今以後，他肖凱，就再也沒有女兒了。

    病房內。

    肖兔眼神漠然的守在女兒身邊，那長長的睫毛留下了片片的陰影，讓人瞧不出她此刻的神情，是憂傷，亦或是悲憤。

    來醫院的路上花費了一個多小時，小卯一直緊緊閉上眼睛，淚水幹涸在眼角，微弱的呼吸讓她真以為孩子再也不會醒來了。

    之前，她帶著孩子去醫院檢查過一次，鎮子上的醫生說是因為上呼吸道感染，才導致了孩子差些喘不過氣。醫生隻是開了一些藥，並沒有說這是大病，雖然每回孩子發病都嚇得她心驚肉跳，但再嚴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昏迷不醒。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回小卯的健康。女兒跟著她的這兩年，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就因為她的關係，孩子一直被村裏的人看不起，更是成天被別的孩子欺負的淚流滿麵。

    看著孩子被推進急症室搶救，她感覺自己的腳步像是灌了鉛一般，久久不能移動半分。她真的，已經沒有力氣再支撐了。這兩年，她當真是盡力了，隻要是她能做到的，她一定會將最好的給予孩子。

    “別擔心了，小卯會沒事的。”看著這女人默默的流著淚，他的眼中掠過一絲又一絲憐惜，似乎能夠想象到她這兩年的艱辛。

    “孩子都病成這樣了，你們怎麽現在才從來？是肺炎，趕緊給她辦住院手續。”醫生的一句質問，讓肖兔忐忑的心更是搖搖欲墜了。

    肺炎。

    她眼前昏眩，幸好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將她攙扶住，她微微的眯縫著眼睛，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卻不停的掉著淚水。

    感覺自己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漸漸模糊，她抓住旁邊男人，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忍不住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哭了起來。

    這一刻，她真的無法在再承受了。

    沒了小卯，她就失去了所有，也沒有活著的意義。

    但是，這都得怨她自己！

    當初就該帶著孩子來鎮上的大醫院的好好檢查一次，可是她為了省那麽一點小錢偏偏去了普通的小醫院，如今孩子受苦了，起碼要住院一個禮拜，這都得怪她這做媽的，什麽都能省，可唯獨花在孩子身上的錢不能剩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艱難的張開一雙淚眼，隻覺的渾身上下都在疼痛著，身體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已經不屬於她自己，她艱難的起身走到病床邊。 ，

    “先去睡一會兒，孩子已經沒事了，有我看著。”他一手搭住她的肩膀，彎下腰，在她額頭上淡淡的輕吻。

    而她，隻是依舊雙目無神的搖晃著腦袋，“我要陪著小卯！我不能離開小卯的，她醒了找不著我會害怕的，我們小卯可千萬不能離開我的！”

    他輕抿著嘴，這點就是不用她說，他也能預料到，這娘倆要是沒了他，能熬過多少個兩年？想想都可怕！好在，他如今是找著人了，那就再也不可能放手。

    他坐在病床邊，不管這女人願意與否，他還是將她拽進了懷裏，“孩子還沒醒，你就靠在我懷裏先休息一下，別動！讓你靠著就靠著，聽話！”

    她推卻著，摸著淚水，孩子昏迷著，她哪能睡得安穩，“我不要睡！我要看著小卯，你別管我，煩不煩呢！”

    他捏了捏拳頭，暗忍著怒氣，這時候也就由著她撒氣得了，畢竟孩子病了，她心裏被誰都難受，來醫院的路上她可沒少哭喊大腦，更是沒少扭打他！

    “小兔，等小卯這次病好了，你們娘倆必須跟我回去。”他坐到她邊上，將她孱弱的身子摟進自己的懷中，孩子雖然是病重了，可這，恰好是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我們回家去，我明天就讓人訂機票，我會給小卯安排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先把孩子的身體調理好，嗯？小兔，你就算是氣我，也不能拿孩子的健康開玩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