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東海岸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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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維特先生,根據氣象總局和航空航天局近日聯合頒布的報告,04年的海嘯危機極有可能在月底重演,地點將會切換為美國的東海岸,甚至規模更甚。您對此的有何看法?”
“危言聳聽,這就好比2012末世危機,處處充滿了邏輯漏洞——”
身材高大,西裝革履,有著市長麾下一把手美譽的羅維特聳了聳肩,神情怪異。
“推開各類無中生有的陰謀論,記者先生。”羅維特盡力作出頭疼的樣子,接著說道,“航天局那幫家夥,對經費的執著簡直比國會彈劾總統的決心還要來的喪心病狂。”
身材消瘦的記者似乎有些肩膀發酸,慢慢把手邊的話筒往後移了移,羅維特應該沒有意識這一無禮的舉動,仍然高談闊論。
“拉帕爾瑪島與東海岸隔了整整一個北大西洋,那座島的火山群活動怎麽可能危及曼哈頓?按照那篇報告所述,岩壁塌陷將會縱向產生一個長達八十公裏的海浪,短短一天推向美國的東海岸?老天,我真希望那些老家夥是信徒,能馬上建造成百上千艘的諾亞方舟來挽救我們!”
記者的手又往下壓了壓,但不見成效,因為CNN購置的話筒收音效果好的不得了。
“兩千八百六十二平方英裏,偌大的北大西洋,一座遠在歐洲的小島的火山是怎麽對準方向,專門朝曼哈頓散播災難的呢?我想航天局要搞清楚,起碼報告沒有足夠證據表明這一點。”
羅維特長長舒了口氣,將手中提前寫好的稿紙揉作一團,扔在了堆滿雪水的地板上。
記者的神態不自然,好在對當地政府要員的采訪在此告一段落,剩下的工作是去數裏開外的遊行隊伍中隨機采訪。
隻不過,在攝像機畫麵馬上切成演播廳的時候,大雪紛飛的背景跑來一個矮瘦精壯的黑人,快如閃電,一拳揮擊羅維特先生的左肋,大聲嚷嚷著:“該死的羅威納(Rottweiler,一種著名的護衛犬,諧音相似羅維特),果然是一條忠心耿耿的走狗!”
據後續報告,毆打羅維特的路人是年邁的拳王梅威瑟,紐約淘金路被市政府阻絕後便懷恨在心,大打出手。
畫麵慌亂地切入演播廳,還沒等一臉茫然的主持人開口說話,熒幕忽地黑暗,將不知所措的李秋拉入現實。
“我翻譯的也差不多了,李秋。”王瑞把遙控器丟到沙發上,回頭繼續整理行李,“這就是紐約如今的局勢。”
李秋裹了裹白色的羽絨大衣,感受著不多的暖意。從她們促膝長談兩個小時至今,地下室的暖氣早已關閉。“那我們現在要去哪兒?海嘯......”
“大概率是假的。”王瑞打斷道,“十有八九是紐約市政府要被重新洗牌,因為他們尊敬的總統先生受夠了無禮的謾罵。”
一地的行李有五六箱之多,兩箱裝滿了槍支彈藥,其餘四箱塞著二人的幹糧、衣服和奇怪的小物件。王瑞解釋說是因為她們不能去往人多的地方露頭,免得引起麻煩,所以得準備幾個月的‘宅居’所需。
“所以說是陰謀論嗎?”李秋好奇問道,“如果我們派來這兒執行任務,現在的局勢的確非常有利。”
兩人在中文交談中收拾好了所有行李,公寓樓前的一輛切諾基後廂滿載,後座不得不繼續塞著箱子。如果有外人路過,一定會認為她倆準備搬遷了。
在華夏南方長大的李秋很少接觸冰雪天氣,已經暫時走出陰霾的她,像極了一頭活蹦亂跳的小鹿,挺胸昂頭,用力親吻著滑過嘴角的雪花。
“上車吧,十來公裏不短,得在……”王瑞低頭看向右手上的梅花表,著急道,“得在晚上六點前趕到布魯克林的貧民區,肯尼迪機場附近……差不多吧。”
整裝待發,看到副駕的李秋係好安全帶後,王瑞繼續說道:“那裏不會引起官方重視,絕不會了,他們還在市政廳公園的中產階級浪潮中盡情揮灑催淚彈呢!”
繁華的國際大都市+隱藏城市邊緣的平民窟=紐約市。正如Empire State of Mind的歌詞所體現的——黑人的說唱部分將暴力與混亂體現得淋漓盡致,而女高音的幾句歌詞透露著對紐約夢的向往——不能說是諷刺,因為詞作者的確是把這一部分歌詞作為了整首歌的高潮。
就這樣,汽車從皇後區駛動,一路磕磕碰碰避開仿若喪屍海般的人群,努力朝貧民區的一片新根據地行進。
李秋單手撐著下巴,觀望馬路上的景象,內心不但有著對這個‘燈塔國’的好奇,還有著莫名的心悸。
留學生或多或少會遭遇文化衝擊,從人文到文明,從語言到人種,無論如何,她絕不會對黑人有任何好感,也絕不會相信除王瑞以外的任何一人了。尤其正當末日危機的謠言深深根植於每個人的心中,沒人去相信當地政府竭力破除謠言的舉動,愈來愈多的公民已經在收拾行李,準備前往美國的內陸避難去了。而沒有家鄉,生來成長於紐約的本地人,則選擇加入聲勢浩大的遊行隊伍,對逐漸失去威望的當地政府積極抗議。
至於更深層次的兩派鬥爭,公民可沒有心思去細想。
這便是五十個州,所謂聯邦國度的凝聚力了。
海洋盡頭的灰雲滾滾而來,傍晚唐突來臨,曼哈頓的燈光被接連吞噬,如蒙了一層模糊的霧靄,街道逐漸冷清,留下了一地的汙穢。
布魯克林貧民窟的空氣充滿汙臭,似乎灑了一桶劣質膠水,令人渾身上下不舒坦。
這裏地勢低矮,沒有納入城市的下水道和自來水係統。一輛輛廢棄巴士和貨車成了房屋,薄木板糊成的屋子搖搖欲墜。這一幕幕比紀錄片中所展示的還要慘烈,攝影師不知是礙於壓力還是有意遺漏,沒有把所有公諸於世。
李秋蓋上羽絨服的帽子,低頭按照旨意,盡力不去暴露容顏,雙手在袖口內糾纏,把玩著哥哥送的佛珠。
她其實一直糾結佛珠和綠皮書的去處,直到王瑞如變魔術般從後座那淘出來,她的心才徹底放寬。
寄於其上的對哥哥的念想,賦予她前所未有的強大動力——一定要活下去,贖清罪孽,會有與家人團聚的那一天。
路上拐了七八個彎,在一幢二層的低矮樓房門前,切諾基停了下來。
王瑞自從進入街區,車燈就沒有打開過,她憑著感覺和早已畫好的路線,才沒有撞到某個躺路中間的醉漢或者一頭衝進路邊的臭水溝裏。
然而即使是這麽的小心翼翼,車尾依然跟隨了六七個臭氣哄哄的流浪漢。
先前是車後門被咚咚敲個不停,車停好後,側門也被趕來的髒手任意觸摸。李秋聽著車窗外的婊子之類的髒話,險些衝動下去揍人,就像半年前殺人那樣,把他們骨頭踩成齏粉。
她的心性一向如此,哪怕是那個黑人,一開始她也是極力反抗的。
這在王瑞看來,反而不是優點。
“我想你兄長沒有考慮周到。”王瑞的臉龐籠罩在陰影下,短發下的耳朵掛著一枚彎月吊墜。
她搖下了車窗,冷風仿佛刀子般密密麻麻的打來,嗓音一如既往的沙啞:“你的確是趁手的暴力機器,卻沒有足夠的腦子來應對危機。比如……假如當時能夠耐下性子報警,你現在會是某個品學兼優的大學生吧?”
“而不是像現在這麽窩囊,需要殺數之不盡的牲口,來換取一絲贖罪的機會。”
語盡,狂風驟然呼嘯而過,駕駛座上已空無一人,車門還在微微的晃動。
月黑風高,殺機彌漫。
血腥的氣息,
漸漸濃厚。(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