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鈺瞳孔驟然放大，盯著床上躺著的散裏，唇瓣顫抖著。

    院判說的話，她已經聽不真切了，“天疹也不是完全好不了的，曾經臣見過有人治好了天疹，隻要……隻要將這三天熬過去……”

    誰都知道，院判現在是在安慰他們，得了天疹卻還能康複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

    “鈺兒……”秦遊措雖然極為擔心散裏，但他見趙亦鈺這幅樣子，也難放心，忙扶住趙亦鈺。

    隻見趙亦鈺的杏眸中滿是水氣，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可淚水卻啪嗒啪嗒地掉落，宛若斷了線的珠子，看不見停歇的勢頭。

    “為什麽……”她兀自喃喃，“為什麽要讓散裏受這麽多的苦呢！”

    “鈺兒……”秦遊措心疼地喚她。

    她卻好像聽不見一樣，隻一個勁兒地嘟囔著，為什麽受苦的散裏，而不是她。

    “都是我的問題，都是我害的……”趙亦鈺緊緊咬著唇瓣，周圍的一切她都仿佛聽不見了，隻能感到內心的黑洞要將她卷噬入內，不給她生存的希望。

    秦遊措因為散裏的事情，心已經被戳破了一個口子，如今看見趙亦鈺的樣子，不覺讓他的心越來越痛。

    他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覺得，她殺了這麽多人，所以報應到了散裏的身上。

    “不是這樣的！”他扳正她的肩膀，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趙亦鈺這才恍恍惚惚地回了神，對上秦遊措那雙深邃如夜的眸子，他目光宛若深潭，倒映著淡淡的潤澤，鐫刻著深深的心疼。

    “散裏生病與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是一個好母親，這是有目共睹的。”他沉聲，道，“無論是誰，都有可能得天疹。若散裏不是自己得的，而是被人害成了這個樣子，你現在崩潰了，不就正中了那人的下懷了麽？”

    趙亦鈺如夢初醒一般，是啊，她不能崩潰，她如果崩潰了，散裏該怎麽辦？

    她緊緊咬著唇瓣，直到唇瓣出了血，那血腥氣充斥了她的唇齒，讓她回過了神來。

    “院判，這個天疹該怎麽醫治？”

    院判見她麵上仍舊掛著淚痕，可是那雙杏眸中卻滿是堅定，仿佛確信散裏一定能活下來一樣。

    院判忙道：“這天疹首先是個傳染病，需要隔離開來。所以請皇上、皇後娘娘與太後娘娘回寢宮居住，這裏有臣與太醫院的各位在，就好了。”

    趙亦鈺剛要拒絕，隻聽秦遊措先開了口，“朕留下來照顧散裏。”

    “皇上，您是一國之君，可不能意氣用事，若是您……”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如天疹這樣猛烈的傳染病，若是傳染給了秦遊措，那麽西秦又要亂了。

    “一國之君？”秦遊措嗤之以鼻，道，“若是連兒子都無法照顧好，當這一國之君還有什麽意思？”

    他的態度極為堅定，不容置喙，院判張了張嘴，似乎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求助似的看向了趙亦鈺去，暗暗乞求這位皇後娘娘是個明理的。

    趙亦鈺默了默，半晌，道：“遊措，你不光是散裏的父親，你也是西秦的皇上，這西秦的百姓全部都是您的臣民，他們的命也一樣重要。”

    若是秦遊措出了事，東齊肯定會再度來犯，到時候朝中沒了坐鎮之人，西秦肯定會被滅國，而亡國之後的人是什麽下場，她深有體會。

    秦遊措微微蹙眉，低眸看她，本欲說話，卻聽她又道：“這裏交給我，你放心，我一定讓散裏好起來。”

    “鈺兒，你回去休息，你剛才傷心過度，耗損了元氣，萬一被傳染上，可就麻煩了。我說了，這裏交給我。”他的語氣雖然是命令式的，但口吻卻極為溫柔。

    趙亦鈺搖了搖頭，握住他的手。他深邃的瞳眸微微一顫，他從她的麵上看見了堅定和倔強，那讓他迷戀又讓他心疼的模樣，充斥著他的內心。

    “你曾經說過，不會對我食言，讓我相信你。”趙亦鈺笑容淺淡，杏眸中的波光溫柔緩慢，“我也是，也請夫君你相信我，我會沒事的，也會照顧好散裏，我不會對你食言的。”

    秦遊措的心被她緩緩敲擊著，他明白，她說出去的話，就一定會做到的。他也知道她執著倔強，無論他怎麽說，她都不會改變她的想法。

    他點了點頭，隻道了一個字，“好。”

    趙亦鈺知道，他是懂她的，不覺揚了揚紅唇。

    她看向了院判去，“我留下來照顧他，有什麽是需要注意的嗎？”

    院判見她硬是不肯回寢宮隔離，隻得作罷，他也清楚趙亦鈺的脾氣，她硬要留在這裏，誰也拗不過。

    “再來就是要按時服藥，還有所有侍候的人，也要每次在與病人接觸後，洗手喝藥，以避免生病。”

    趙亦鈺點了點頭，院判歎息了一聲，雖然知道她不會答應，但他仍是道：“其實娘娘，這裏有臣與太醫院的其他太醫，就能照顧太子了，畢竟這個天疹不是靠吃藥就能好的病，還要靠……”

    趙亦鈺明白，他的下一句話是，還要靠天意。

    不管天意如何，就算老天非要奪走散裏的性命，那她也要陪在散裏身邊，生死有其定律，若老天真的被糊了眼，非要讓散裏離她而去，她希望最終能陪伴在散裏身邊的是她，而非那些與散裏無親無故的人。

    她堅定道：“不要讓我再重複，我要留下來照顧他。”

    “哀家也是。”

    所有人不覺一怔，看著太後。隻見太後眼含熱淚，她已經錯過了秦遊措的成長，散裏的成長，她不能再錯過了，不然她作為一個母親，一個祖母，都是不合格的。

    “太後娘娘，這……”院判很是為難。

    “哀家是散裏的皇祖母，哀家不照顧散裏，誰來照顧？你若是再多說一句，哀家立刻要了你腦袋！”

    院判不由直冒冷汗，這太後的抵抗力應該也不是很好，萬一太後也被傳染上了，他可實在擔待不起了。

    趙亦鈺自然明白，忙道：“母後，您的心情我能了解。但是我在這裏照顧散裏，這後宮總要有人打理吧？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後宮就麻煩您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