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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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姨娘那裏出來,已經將近午時,九姨娘久居深宅,耳目閉塞,對於府裏幾位姨娘的身家背景也並不是很了解。隻同我簡單說了個大概,同軒兒所講並無多大出入。

    母親是父親的原配夫人,娘家也是有些官場背景的。膝下有一長女喚青城,嫁給了現任知府家二公子,長子名青博,經母親千挑萬選,聘了布政司參議家千金,隻是目前女方家中有孝,所以耽擱了,並未成親。

    二夫人是商賈之女,家裏與織造局有些淵源,所以在府裏亦是以夫人相稱的,享受著僅次於母親的待遇,膝下一子一女青岩與青淺均已婚嫁,不在身邊。

    關於三姨娘,軒兒與姨娘都是含糊帶過,說是得了急症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了。

    四姨娘便是青青的生身姨娘,年青時被官賣到蘇家,一直在祖母跟前伺候,雖然我未見其人,但是能夠生養得出青青這般聰慧機靈的丫頭,母親必然也很優秀。

    五姨娘是巴蜀女子,性子潑辣,在府裏時經常與母親暗地較勁。她隻有一女取名青洛,也是如珠如寶地疼愛。青洛十五歲未及笄被母親許配給了按察使司副使家的嫡子。五姨娘欣喜若狂,以為女兒攀了高枝,唯恐有變,迫不及待地催促著青洛嫁了。誰料那姑爺竟有天生抽搐的心悸病,嫁過去不到兩年便守了寡。青洛在夫家的日子委實難熬,便把五姨娘接過去作伴,五姨娘曾找母親哭鬧過,母親也是涕淚交加,懊悔自己錯信了媒人的話,毀了自家女兒一輩子。如今,副使家的這門權勢蘇家是攀上了,可是青洛孤身一人,在他家裏日子可想而知,最後九姨娘一再告誡我:千萬不要忤逆你母親,青洛便是前車之鑒,她不過談笑間便可以將你的後半生玩弄於股掌之中,殺人不見血。

    我的印象很深的,便是父親從外地帶回來的那位穿鸚鵡綠巧嘴奉迎的六姨娘,她除了青愁還有一個庶子,已經有了自己獨立的幾家店鋪,年青有為,做生意嗅覺靈敏,大刀闊斧,手腕新奇,聽說很得父親欣賞。怪不得六姨娘對母親一直如此小心翼翼,原來是在為兒子還有自己的將來未雨綢繆。

    提起七姨娘,九姨娘眼睛裏明顯有一股恨意,並非隻是她仗著自己的女兒青綰平時作威作福,時常對其他姨娘們冷嘲熱諷,而是九姨娘在從雲霧山回來後,小恩小惠賄賂了七姨娘跟前的婆子,得知七姨娘在我出事的前幾天,曾經借口聽戲出過門,偷偷帶回了一包藏紅花!雖然母親為此因禍得福保全了我的性命,但是這無法抹殺她害我們的事實。隻是九姨娘沒有確鑿的證據,這事情也不了了之了。但是後來青綰得了勢,七姨娘格外目中無人,新仇舊怨累計在一起,九姨娘便恨她恨得咬牙切齒,一見到我的麵,便希望我能夠嫁個一等權貴人家,將她比下去。

    八姨娘出身書香門第,當年痛失愛子以後,心灰意冷,便搬出府裏,在浮華庵帶發修行,遠遠避開了俗世的紛爭。

    青憐的生身姨娘排行最末,原本是個當紅戲子,脾性柔順,因為出身低賤經常遭其他姨娘排擠,與九姨娘倒是談得來,平日裏頗多來往。

    我總算對號入座,粗略理清了府裏姨娘的排行與背景。同時心裏對於下毒之人也有了計較,將三姨娘,五姨娘,八姨娘,十姨娘排除在了外麵,縱然如此,心裏也亂糟成了一團亂麻,沒有絲毫頭緒。暗暗埋怨那素未謀麵的父親如此風流,招惹了一府的綠肥紅瘦,添了如此多的煩惱。

    回到院子裏,我簡單梳洗了,聽九姨娘的話,從大夫人賞賜的珠花裏挑揀了兩個素淨的戴了。大夫人見到我的裝扮果然很滿意,“這些首飾果真是適合你們年青人戴的,我戴著顯得格外小氣。”

    我低頭斂眉道:“母親氣質華貴,便是什麽都不戴,也是優雅大方的,這些簪環與您的光彩相較,自然遜色了。”

    話落我自己都感覺到一陣惡寒,從未如此恭維過誰,隻因為實在不想步那青洛的後塵,我將來的終身大事全憑她發落,不得不低頭。

    母親掩著嘴笑,看起來慈眉善目,格外和藹,膝上一隻雪白的波斯貓眯著眼睛親昵地蹭她的手:“你師傅果然名不虛傳,**出來的姑娘也玲瓏剔透。”

    “萩師傅名揚江南,自是與眾不同的,小十一能夠拜在她的名下,那是造化。”門口有一道沉穩清朗的聲音響起,一五十左右的清瘦男子負手邁了進來,獅鼻方口,短髯白麵,著一襲藏青色織錦長衫,渾身洋溢著清雅的墨香味道。進門後上下打量我,似是滿懷欣慰。

    母親趕緊站了起來,將貓兒放到椅墊上,上前接過他手裏提的東西,將桌旁備的熱手巾遞進他的手裏:“老爺今天回來得倒早。”

    “這不是急著回來見青嫿嘛,你身子不好,就歇著,這些事情吩咐下人做便是。”他接過手巾低聲勸道,然後轉身端詳我:“好像長得像你姨娘比較多一些。”

    母親也略帶得意地打量我:“縱然眉眼像九妹,但是這種超凡脫俗的氣質,還是秉承的老爺。”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父親,可能是天生血緣的原因,令我感到一點也不陌生,反而很親切,甚至超過了初見九姨娘的激動。“不肖女兒青嫿拜見爹爹,爹爹萬福金安。”

    父親緊趕兩步,將我攙扶起來:“自家人不需要這麽多的禮數,太客套了。昨晚爹爹回來晚了,聽你姨娘說,你一路辛苦,已經歇下了,便沒有去打擾你,今日精神可好些了?”

    “府裏吃住母親偏心都是給安排的最好的,青嫿就是有點受寵若驚,心裏不安呢。”我低聲道。

    父親朗聲笑道:“你母親對於你們一向都是視同己出,尤其這些年裏,你不在身邊,她自然要彌補一點虧欠了。”

    話落便有丫鬟進來,恭敬地詢問是否可以傳菜了。飯菜是母親的小廚房裏單獨做的,清蒸鱸魚,濃湯雞煲翅,瑤柱粉絲蒸扇貝,還有幾樣比較清淡的時蔬小菜,並不奢侈,但貴在精致。最後還給母親單獨上了一疊醋溜肝尖,一盞冰糖燉血燕,都是補血的食材。

    父親蹙眉問道:“身子還不見利落麽?”

    “吃了好幾個大夫開的方子了,總是不見幹淨。這幾日頭腦都有些暈沉了,身子也乏。”母親麵色略有羞赧。

    “擱上誰也受不了這樣失血啊,更何況你每天還要勞心費力的,明天再換個大夫看看吧?”父親低聲詢問道。

    “不了,不了,又不是多光彩的病。”|母親搖頭道:“孩子還在呢,回頭再說吧,別讓孩子聽了笑話。”

    “怕什麽,你這是諱疾忌醫,你知道嗎?”父親搖頭繼續吃飯,我也索性保持了沉默。

    父親忽然抬頭看我:“青嫿不是自小跟著萩師傅學醫麽,萩師傅那是名震金陵的妙手神醫,一會兒吃完飯,讓青嫿給你瞧瞧。”

    母親將一塊魚肚夾進我的碗裏:“青嫿不過是個孩子,能學得什麽?好幾位行醫半生的老大夫看過了,都說無礙的。”

    ”名師出高徒,那也未必,你就聽我的。”父親溫聲道。

    原本以為父親妻妾成群,應該同母親的關係不是太好,現在我才知道,他們私下相處亦是相敬如賓的。母親在蘇家後院可以翻雲覆雨,固然得益於她的娘家背景和聰明手段,另外很大一方麵的緣由還是父親的認可和肯定,父親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我自小跟隨師傅在山上采藥,或是四處奔走為百姓看診,飯量自然與府裏那些弱不禁風的嬌小姐不能比。我添第二碗飯時,母親早已經放下了碗筷。我也不好意思貪吃,被父母笑話,拘謹著不好意思吃菜,慌忙低著頭把碗裏的米飯扒進嘴裏。父親一再招呼著我多吃菜,將雞煲翅裏的雞腿夾進我的碗裏,在我碗底堆成了小山,“山上清貧,怕是平日裏隻有那野菜果蔬。你要多吃些肉,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師傅經常帶我下山,為城裏百姓看診,很少收取診金。百姓們都很感激,但凡有人上山,都會給帶很多新鮮的吃食,悄悄放到我們門口,師傅喜好吃素,所以那些雞鴨魚肉都是便宜了女兒。”我咽下嘴裏的飯菜,笑著說。我隻不過幹吃不長肉,師傅為此笑著罵我“白眼狼”,如今可是一語成讖了,她辛苦養我這許多年,如今我果然做了白眼狼,把她一個人留在那空蕩蕩的雲霧山。

    父親許是看我有些傷感,也歎氣道:“你師傅悲天憫人,妙手濟世,那是千載難得的奇女子。這般倉促把你接過來,實屬不該,改日我再親自備禮登門致謝吧。”

    我想起與師傅的約定,心裏才稍覺安慰一點。更覺得父親通情達理,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