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易容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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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許多年裏,英雄狂石的形象無數次在我的心裏勾勒,甚至以無比高大勇猛的形象,出現在我的夢裏。

    我以為,他應該是像金陵城裏那座最高的山峰一般挺拔巍峨,渾身的肌肉像獵豹一樣充滿著蓬勃的力量,散發出狼一樣凶狠的氣場,擁有一雙蒼鷹一般銳利的眸子,完美得就像天上令人仰視的太陽。

    最起碼,應該也是像說書先生口中所描述的那般:獅鼻方口,白麵微須,一身凜然正氣。

    可是,此時,我的夢輕輕地跌了一地,碎了。當初有多少的希望,如今就有多麽的失望。

    父親書案後端坐了一人,不過二十六七年歲,在桌前幾顆夜明燈流光溢彩的映照下,麵若敷粉,目若丹鳳,眼梢如神來之筆,微微上挑,光華流轉,水光瀲灩,瑤鼻櫻口,不點自丹。最點睛之處,還是眉間一點朱砂痣,猩紅欲滴,帶著三分嫵媚三分妖嬈,使得整張臉都格外生動明媚起來。

    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林大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涼辭清華邪傲,深邃神秘如黑曜石;而他,則是妖媚璀璨,恍如一顆晶瑩妖豔的傳世紅水晶。

    男生女相,禍國殃民。

    他饒有興趣地盯著我瞅,將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危險地眯起來,興味直達眼底,悠然道:“可惜了這副花容月貌,竟然是個結巴。”

    我那一個“石”字還纏繞在舌尖,遲遲吐不出去,最終也隻能放棄了,反擊道:“小女惶恐,見了大人這副傾國傾城的樣貌,自慚形穢,一時語結,語無倫次在所難免。”

    他微微翹起的嘴角就那般僵在了臉上,整張臉都變幻了顏色,烏雲密布,陰沉地泛出綠光來。

    “放肆!”一旁的父親察言觀色,低聲嗬斥道,“口不擇言,還不趕緊跪下給大人賠個不是!”

    我萬分委屈地對著那狂石大人輕飄一禮:“我也隻是實話實說而已,絕無半分奉承,若是有何言語不妥之處,請大人海涵。”

    狂石身後傳來“噗嗤”一聲忍俊不禁的笑聲,我循聲望去,原來他身後還低頭站了一位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同書房外把守的幾人一般打扮,挺拔如勁鬆,應該是他的手下。

    因為我一直低垂著頭,不敢過分放肆,並未留意。如今他亦抬起頭來,與我對視,我不禁一愣,嘴裏竟然又再次結巴起來:

    “你......你怎麽會......難道你是狂石大人的部下?”

    他對著我薄唇微微勾起,得意地一笑,似是捉弄人得逞後的一臉自得。

    正是涼辭。

    父親疑惑地打量涼辭一眼,又看看我:“你們竟然都是相識?”

    我支支吾吾,還未想好如何敷衍父親,狂石當先開口道:“我以前在金陵城裏辦案的時候,幸得青嫿小姐協助,早已相識,知道她醫術高超。今日這個案子,對方乃是擅毒之人,少不得又要麻煩青嫿小姐鼎力相助了。”

    父親聽到狂石的一番解釋,以為我們交情匪淺,竟然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了:“大人客氣,這原本便是我蘇家之事,勞動大人大駕,已是難安。若是有事情盡管吩咐,這是十一的本分。”

    狂石用一雙風流桃花眼上下打量我:“適才聽你所言,你對這個案子的許多認知都是出自青嫿小姐。那我就先核實一下,與她討論一下相關案情,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用的線索,不知蘇老爺可否行個方便?”

    父親是個精明人,聞言自然懂得狂石的意思,連連點頭,借口安排茶點,躬身退了下去。

    父親一走,剛剛還正襟危坐,擺足了官威的狂石立即鬆垮了下來,懶洋洋地斜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柔若無骨。他傲慢地抬抬下巴,示意我坐在書案下首的椅子上。

    我自然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衝著筆挺地站在他身後的涼辭得意地擠了擠眼睛。

    涼辭以手握拳抵在嘴邊,輕聲咳了一聲。狂石斜睨了他一眼,悠閑地抱著肩,傲慢地說:“我和青嫿小姐有案情需要討論,你去給我們倒兩杯茶來,我要頂級的琥珀觀音,水隻要九分開,茶葉成色與水質略差一分一毫都是不成的。”

    涼辭居高臨下地掃了狂石一眼,麵無表情,不鹹不淡地問:“你確定?”

    狂石縮了縮脖子,嘻嘻一笑,對著涼辭道:“我這好像有些喧賓奪主了,太過挑剔不太好,湊合著喝這個茶水就可以了。這些時日,你也來回奔波辛苦了,賞你坐下說話。”

    好大的架子。

    涼辭似是不滿地輕哼一聲,繞過書案,走到我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我側頭壓低聲音問他:“你確定他是神捕狂石?”

    涼辭抬眼看看狂石,似乎對於我的反應見怪不怪:“如假包換!”

    我不屑地抬頭看了看狂石,他正撫摸著光潔的下巴,饒有興致向我掃了一眼。我暗裏撇撇嘴道:“果真相見爭如不見,還是在心裏留存個念想是好的。”

    涼辭便緊抿著唇,不敢笑出聲來:“你我英雄所見略同,盛名之下,難免不符。”

    我諂媚地湊近他耳邊,巴結道:“真沒想到,你竟然有這麽大的來頭,京中六扇門,天下第一神捕的手下,想想就威風。早知道,我就不用提心吊膽這麽多天了。”

    涼辭也學著我的樣子,微微側過頭來,在我耳邊低聲道:“沒辦法,我們的身份都是極端保密的,不能輕易泄露。否則總捕大人紀律嚴明,要嚴懲的。”

    狂石似乎是聽到了我倆的竊竊私語,臭著一張臉,麵無表情,輕咳一聲,揶揄道:“二位可不可以稍晚一些再敘舊,我們先將案情探討一番?”

    我與涼辭立即有默契地正襟危坐,齊聲道:“洗耳恭聽。”

    狂石仍然是一副吊兒郎當的閑散樣子,望了涼辭一眼,當先問我:“你今日著急尋涼……涼辭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我收斂了臉上的嬉笑,將這些時日裏發生的事情揀緊要處同狂石與涼辭說了,告訴二人我的計劃,詢問他們是否已經做好部署。

    涼辭聞言並不說話,輕輕地擊了三下掌,就立即有一條黑影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自屋頂處翻落下來,黑巾蒙麵,黑衣短靠,幹練利落。

    涼辭向那人使了個眼色,並未言語,那人便立即領會過來。將蒙麵的黑巾拿掉。

    我忍不住“啊”地驚叫出聲,隻見那人皮膚青紫,色如死灰,滿臉坑窪不平,略有些扭曲變形,可不正是那日在浮華庵後山所見到的那些中了苗疆蠱毒之人的樣貌。

    我驚訝地問涼辭:“他是誰?怎麽也中了那種駭人的蠱毒?”

    涼辭不緊不慢地道:“你再仔細看一眼,可能發現什麽端倪?”

    那人的麵部委實慘不忍睹,我不過掃了一眼,胃裏就有些翻江倒海的衝動,哪裏還敢細看。聽涼辭這般說,我強忍住作嘔的不適,仔細打量一眼,才發現的確有些異樣。

    那日所見黑衣人,臉部皮膚下麵似乎有蟲子在不停的蠕動,牽扯得麵部肌肉抽搐變形。而此人,雖然粗略看起來,五官扭曲,但是皮膚卻是僵硬呆板的。

    “他並未中毒。”我肯定地說:“隻是有些神似而已,難道是裝扮出來的?”

    涼辭點點頭,輕輕地吐出三個字:“易容術。”

    易容術?我難免有些新奇,早就聽聞過此種江湖不傳之秘,如同巴蜀地區的變臉一般,施術者可以改變自己的容貌,變換成他人樣子,以假亂真。更有神奇者,兼修縮骨之術,可以變化身形,模仿他人聲音,令人雌雄莫辨。此術在江湖上也隻是傳聞,被說書先生傳得神乎其神,沒想到竟然真有精通者。

    我立即猜到了七八分他們的用意,問道:“難道你們是想讓他這樣混進那些賊人之中?”

    涼辭點點頭:“我們對那賊人的勢力和來頭一無所知,若想一網打盡,必須如此。”

    狂石揉了揉鼻子道:“既然你都能輕易分辨得出來,那麽就不夠完美,有致命的紕漏。你可有什麽好的辦法?”

    我沉吟片刻:“這樣的一張臉,大概沒有人願意緊盯著去仔細端詳,還是可以以假亂真的。

    我不善於蟲蠱,就算是略知一二,達到相似效果,在那些人跟前也是班門弄斧。除非真的中毒,否則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

    狂石無奈地點點頭:“暫時也隻能如此了,到時候隨機應變吧。”

    我剛想點頭,猛然間心裏一凜,冒出一身的冷汗,驚呼道:“此事行不通的,萬萬不可!”

    “為什麽?”

    屋子裏三個人都齊齊轉向我,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差點忘記了,這種蠱毒每隔半月發作一次,發作起來如萬蟻噬骨。若想緩解此毒,須以毒攻毒。

    那些殺手內部,必然建有一個萬蠱池。一旦毒發無法忍受,便躍入池中,受萬蠱啃噬,方可抑製毒發。

    中蠱之人傷口愈合奇快,而又沒有多大痛楚。你就不同了,若是不進必然惹人懷疑,若是進去,受苦受罪但且不說,還會身中新毒。”

    涼辭緊蹙起眉頭,沉吟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絕不允許露出任何馬腳。如果他也服下那種蠱,你可能配製出解藥?”